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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纰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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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忙得脚打后脑勺,大奎突然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四周的人去问,大奎哭着说:“丫头!丫头还在里头睡觉呢!”
大奎家的房屋几乎都已经被烧完了,估计里边难有活人,大奎夫妻两个抱在一起,嗓子都哭破了。
郎夙夜正站在大奎家门前,心里颤抖,身后不停赶来报告起火点的,已经有十几个,整个永益坊到处都是灼灼热浪。
郎夙夜咬了咬牙,扭头喊:“杰叔!大奎!丫头我去救!房子……不救了!你们赶紧组织所有人,咱们跑!人能出去就行!”
郎夙夜扯过一旁已经被烧掉了一半的一张黑漆漆的棉被,披在身上,叫人给他用水淋透,大叫一声,冲进了大奎家。
里面的浓烟呛得人根本睁不开眼,郎夙夜一边咳嗽,一边喊丫头,屋顶跌落带火的石头瓦块不停地砸在郎夙夜身上。
终于在一个角落里,郎夙夜听见了小姑娘的哭喊和咳嗽声,赶紧冲过去。
三四岁的小姑娘,把自己藏在了铁锅下边,郎夙夜小心翼翼地把这黑漆漆的小人掏出来,裹在被子里,朝门口奔逃出去。
刚一出门,就冲上来一大群人,劈头盖脸又是几桶水,浇了下来。
郎夙夜抬头看人,急切道:“杰叔!怎么还不走!还等什么呢!快跑啊!”
杰叔脸上却带着欣喜:“小夜!不用跑了!有人来救我们了!”
郎夙夜望过去,一眼就看到禁军的卫兵,推了大水车过来,对着着火的房屋呼呼喷水,抬眼望永益坊里其他的起火点,已经有好些被灭掉了。
郎夙夜这才松了半口气。
因为气松到一半,他就意识到,来人是禁军的人,他应该躲起来。
立马起身往后跑,躲到了那些救火的禁军看不到的位置。
可是有人已经看见他了,他从火场里出来的那一刻,周晏辰就站在他正对面。
但是由于人群冲上来围住他给他浇水,因此他没有看到周晏辰。
虽然满脸黑灰,但是周晏辰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更何况他开口说话了,那声音周晏辰更是熟悉,领头的畜民又叫他‘小夜’。
周晏辰往后撤了撤,心里五味杂陈。
心说这两口子是什么爱好,都对畜民有这么深的感情,如果要是把在火场里看见郎夙夜的情况告诉给千蘅,会怎么样呢?
想到这里,周晏辰原本带着笑意的脸上突然就冷了下来,不能告诉,要是告诉了荀千蘅,他们俩岂不是更要互相赞许,郎情妾意?那时候还有自己什么事?倒不如……暗地里调查这郎夙夜究竟跟畜民有什么关系,然后再检举到陛下面前去,那时候,郎夙夜就要出局了。
周晏辰脸上又带了十分笑意。
直忙活到后半夜,终于把火都灭尽了,户令官也到了,周晏辰交班,陈嘉应接手,负责善后,清点人数,死了三个,伤了十六个,财物损失倒还好,本来就没什么财物。
……
天已经快要亮了,秘书省官署,工作了一夜的有良来找郎夙夜,却没见人,桌子上也干干净净的,正要发火骂人,郎夙夜从外面走了进来。
“有良兄!”
“夙夜,你去哪里了?”
郎夙夜笑笑,递上手里的食盒:“有良兄辛苦了一夜,我出去买了些早点,你用些再回去吧,留了你一夜,怕嫂子和孩子们怪罪,这里又单独备了一份你带回家去!”
有良的脸色立马和善起来:“哎呦!夙夜,都是我自己的活,怎么好让你这么破费——额?寒舟记的东西?夙夜!你现在有钱了呀!寒舟记都买得起了!”有良的眉眼要飞起来,忙不迭地伸手接了过去。
“咳!什么有钱呀!这东西又没多贵,十两而已。”
有良连连赞叹:“娶了大将军就是不同哦!财大气粗了!十两一顿早餐,我半个月的俸禄呢!”
郎夙夜又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了两叠纸:“有良兄,这是我昨天晚上校对的,你回去休息一会,晚些时候,咱们再过来,把校稿合在一起。”
有良十分高兴,哪还有心思看郎夙夜手里的东西,更不知道郎夙夜拿出了的只是从前校旁的书的废稿。
郎夙夜回到将军府的时候天刚刚亮起来,本以为没人能起这么早,自己偷偷溜回去就行了,哪想到撞到了荀千蘅在中院里练刀。
郎夙夜不得不走过来打招呼:“千蘅,你怎么起这么早!”
荀千蘅收了双刃陌刀,刀柄啪地往地上一竖:“好几日没练刀了,起来练练,你怎么才回来,龚遂说你秘书署里有紧急任务要办,竟办了一夜!”
“是啊!上头的催着要,我们也是没办法。”
郎夙夜感觉到荀千蘅盯着他的眼神有些不对,好像聚焦在他脸上某处。
“怎么了千蘅?”
“你走近些。”
郎夙夜提着胆走近了两步,离荀千蘅一臂远。
“再近些!”
郎夙夜又上前半步,荀千蘅整个人突然靠了上来,两人身体马上就要挨着了,郎夙夜心里擂起战鼓,荀千蘅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捏住了郎夙夜的脸,往一旁用力,叫他歪头。
郎夙夜不知自己领会得对不对,只觉得靠过来的荀千蘅此刻万种风情,温热的呼吸已经到了他的耳畔。
“千蘅……”郎夙夜呢喃了一声,顺从地歪了歪头,一只手臂穿过荀千蘅的腰侧,往她后背上伸过去,并同时轻轻闭上了双眼,往前送自己的嘴唇。
荀千蘅手上却突然用了力,另外一只手迅速地在他脖颈侧面擦了一下,并放开了他。
郎夙夜啪地睁开眼,后退两步,捂着脖子满脸通红:“你干什么?!”
荀千蘅脸上憋不住的笑意:“你要干什么?我只是看见你脖子上有灰帮你擦擦而已!你怎么搞的,这么大一片脏兮兮的!”
郎夙夜哽了一下:“这……翻那些陈年古籍,蹭点灰不是很正常!”
荀千蘅把刚刚擦了灰的手指放在鼻子前闻了闻:“不对!这是火灰,不是尘灰!”
郎夙夜的脸瞬间又凉了下来,眨了两下眼:“哦、额……是半夜在书阁里发现了一只大耗子,我和同僚举着火把找了好半天,应该是那时候蹭上的。”
荀千蘅拍了拍手,点点头:“还有!我刚刚闻到了,你头发上也有很重的焦油味。”
郎夙夜此刻心里十分痛恨,怎么一回来就碰上她了!她多年领兵打仗,必定感觉灵敏,见一发而知全身,搞不好要败露在她手里。
眼珠赶紧又转了转:“咳!别提了,秘书署的火油是劣等火油,我们在那火油灯下奋战一夜,头发没烧着就算不错了!诶,不说了,我赶紧去洗洗!睡一下!”
郎夙夜说着就往里走,荀千蘅也不再阻拦,让了路,又拎起大刀舞了起来。
郎夙夜穿过中院,拐进客院,一阵唏嘘。
他回到秘书署之后,把身上穿那一身衣裳脱了下来,干脆烧掉,省得人家找,又匆匆洗了个澡,才换回自己的衣裳,但是头发他不能洗,若洗了,一时半会干不了,回去反而引人怀疑。
荀千蘅吃过早饭,周晏辰来了。
先是赞叹了荀千蘅料事如神,又把昨晚上在永益坊救火的事夸大其词地讲了一遍,荀千蘅听得十分入迷,几番对周晏辰感谢。
末了,周晏辰又说了一句:“郎夙夜昨天晚上在哪里你可知道?”
荀千蘅两眼一震:“他在秘书署夜直,怎么了?”
周晏辰笑笑:“哦,那就好,没什么的,我昨晚在外边看见一个人,还以为是他。”
“赌场?”
“不是!应该不是他,那人身材要更胖一些,我多想罢了!”
“你若是看见他去赌场,就打断他两条腿给我送回来!”
“放心吧!我帮你盯着呢,没什么事我也回去休息了,今日我已经交代了白天巡防永益坊的校尉,他会格外留心,你不用惦记。”
“好!如此就多谢晏辰。”荀千蘅点头致意。
周晏辰走后,荀千蘅叫来了孙玉傅,叫他去打探郎夙夜夜里的真实行程。
孙玉傅问过拿了郎夙夜好处的有良,回来跟荀千蘅汇报:“昨晚上姑爷真的是在秘书署里边,一晚上校书校了两百多页呢!早上还给同僚们买了早点,然后才回来的,许多人看见他从秘书署摇摇晃晃地走回来,想是累坏了。”
荀千蘅这才点了点头:“交代厨房,等他睡醒了,做些养胃驱寒的东西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