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 儿麻+盲》lchanglemon

6、第 6 章

　　等我从寨子废墟里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了温如许坐在地上，神情焦急地探手在地上摸索。
　　“月儿？”他的声音里带着浓浓地关心和焦急，这让我心里暗喜了一番。
　　可他什么都看不到，只能一边摸索一边试探地唤我的样子又让我有点心疼。
　　我不忍看他这样，连忙跑过去，“我在。”

　　听到我声音，他似乎松了口气，随即又有点不快，“你到哪里去了？”
　　“我去找了点水，但是没找到。”我对自己的无能表示歉疚。
　　“你口渴了？”他问我。
　　“我怕你醒来口渴啦！”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嘴唇已经干枯开裂了吗？我虽然也挺渴，但好歹舔了几下，不至于裂开出血。
　　“我们赶紧去找阿星他们汇合。”他故意忽略了我的话，而是转了话题。
　　“恩？”我有点奇怪。
　　他叹了口气，“昨夜是一个局，如今，张氏精锐尽丧于寨中。”
　　“什么？”我惊呼，他们拿那么多人的命，就布了个局？
　　“那些死去的民兵呢？”寨子里的人也都是诱饵吗？
　　“他们是自愿被抛弃的棋子。”温如许的声音带着冰冷，让我也有些不寒而栗。
　　“那你呢？”我几乎不敢相信，他把自己也算计进去了。
　　“机关算尽，却差点功亏一篑。”他自嘲地笑了笑。
　　“你还笑？什么人这么值得你拿命来帮忙？”我有些忿忿。
　　“士为知己者死。”他淡淡道。
　　我不说话了，这八成就是他远眺的那个朋友了。
　　古人两肋插刀，把性命罔顾的勇气真是让我难以理解。

　　“对不起，还是把你卷了进来。”他又向我道歉。
　　“我自愿的。”我笑道，“所以你不能再随便甩掉我了。”
　　“……”他没说话，而是偏开了头，我偷偷瞅到他神色如常，正有点不爽，却又看到他的耳朵可疑地红了。
　　我心中不免暗笑这男人可爱。

　　“不是要去找星哥他们么？”我不忍再看他尴尬，打破了沉默。
　　“恩……”他正要撑起身子，却又迟疑了。
　　我知道，他是在找拐杖。
　　“拐杖弄丢了，我背你吧！”我提议道。
　　“不用……”他顿了顿，“我的腿还能使点力气，你扶着我就行。”
　　“也好。”我看他死撑，也就不再坚持了，“但你得把脚上的伤裹一下，昨日都磨破了。”
　　我正要伸手过去，他却又像视力正常一样敏捷地躲过。

　　“我自己来。”他拒绝我的帮助。
　　“你怕我看？”我直爽地问道。
　　“恩，它们很难看的。”他拢了拢衣服下摆。
　　“我将来总有机会能看的。”我突然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
　　然后，看到他被我话里隐藏的意思弄得满脸羞恼之色，我不禁哈哈大笑，再次伸手。
　　他见躲不过，也就脸色惨白地任我继续。

　　他脚上套着布靴，靴口用根带子绑上了，似乎是怕掉下。
　　我解开带子，脱下了他的靴子。
　　他的脚残疾得很厉害，超乎了我的想象。
　　它大概只有我的手掌那么大，脚趾蜷缩，脚背高高地拱起。
　　我不敢多看，怕耽误的时间长了，他又心里不快。
　　伤处是在脚背上，磨破了一大快皮，微微有点渗血。
　　我把他的脚放在大腿上，然后学着电视里的样子撕开衣服下摆，拉了一长条下来，然后开始一圈一圈地缠在伤处。
　　接着把靴子套上的时候，似乎有点不得法，他的脚形状奇怪，又软软得不着力，我试了两次，都没成功，他看起来非常尴尬，什么都没说就夺过靴子，自己熟练地套了进去。
　　我有点讪讪，同时暗暗记下了他套靴子的角度方法。
　　然后在他准备系上靴口的时候，我又阻拦了他，“这带子太细了，也系得太紧。”
　　我又咔得撕下一条衣摆，他有点急了，“别把裙子弄得太破。”
　　我笑嘻嘻地把布条拉成两段，然后道，“那我省着点用。”
　　我给他绑好了带子，他摸了摸，又有点不放心地说，“是不是太松了？”
　　“不会，我给你看着呢。”我这话说得他有些放心，犹豫了一下之后终于收回了手。

　　换另外一只脚时，我一缠好伤处，他就慌不迭地自己摸来靴子准备往上套。
　　我却从他手里截过，“这次让我来。”
　　他想挣扎，我却坏心地一侧身挡住了他的手，然后回忆着刚刚看到的，顺利把靴子套上了。
　　“怎么样？”我得意地对他笑。
　　他没说什么，但我觉得他对此应该是满意的。

　　路上的时候，他突然问我，“你刚刚偷乐什么呢？”
　　我暗骂这人太敏感，然后又直言道，“你总算和我说话不那么酸溜溜了。”
　　他愣了愣，随即坏坏地笑了起来，“蒙姑娘挂记，在下受宠若惊。”
　　我忍不住也笑了，空出一只手，在他胸口捶了一下。
　　他也做了个夸张的痛苦表情。

　　到了隐藏的汇合点，向大家叙述了来龙去脉。
　　麻雀少女先是谴责了下我的不守信诺，接着却又悄悄在私下里给了我个鼓励和赞许的眼神。
　　猩猩哥则是一脸暧昧地看着我和温如许，笑得我和他都浑身发毛，觉得这人还不如直爽点八卦好了。
　　温絮絮没多说什么，但她看到温如许活着回来时，眼里闪过的那丝厌恶却是没有逃过我的眼睛。
　　她为什么要厌恶自己的哥哥？
　　是因为温如许的残疾么？
　　她在嫌弃？我有点愤怒，却没有当场发作。

　　麻雀妹妹给我准备了很充足的洗澡水。
　　我泡在大木盆里，开始思绪乱飞。
　　我和温如许现在算是什么呢？
　　如果在现代，应该就是超过了朋友关系，接近表白的边缘了。
　　可是，他直到最后，也顶多不过是说欣赏我而已。
　　也许，他只是把我当成一个很好的朋友？
　　不过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男人对我有感觉的。
　　我们也说过了那么多暧昧的话了，那需不需要捅破这层窗户纸，然后确定关系呢？

　　确定什么关系？
　　恋人关系？
　　他会答应么？
　　事实上，虽然和他相处了两个多月，我却并没有知道太多关于他的事。
　　我只知道他先天失明，那他的腿呢？也是先天残疾吗？
　　为什么温絮絮会厌恶他哥哥？真的只是嫌弃？
　　他那个可以付诸生命来帮助的朋友又是谁？
　　甚至温如许他到底在干什么我都一无所知。
　　他真的是在谋反？
　　他真的要发动兵变？
　　他到底又是什么立场？

　　我发现，自己还是太天真了些。

　　还有，虽然生气温絮絮可能嫌弃他残疾。
　　那我就不介意吗？我就甘愿和一个又瘸又瞎的人在一起吗？
　　或者，一切只是因为我两个月的孤独而过于冲动？

　　我这又是开始反应慢半拍了吗？
　　才开始关注这些问题，才开始这些无聊的思考。
　　但是，真的无聊吗？其实我考虑得都是非常实际的问题。
　　这是我的生活，不是简单的童话。
　　竟然想和一个你都不怎么了解的残疾人在一起，何晓月，你果然少了根筋啊？

　　水渐渐凉了，我才恍然惊起。
　　擦干身体后，我换了一身衣服。
　　然后来到前厅，大家都在。
　　还有一个陌生的青年。

　　他一袭深蓝的长袍，身体欣长，头发用一根白玉簪挽起，垂下的部分如散落的黑色丝缎。
　　他正背着门在和温如许说些什么。
　　见我到来，他也转过了身子。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分明是我有点偷偷仰慕的学长——程欢！
　　我忍不住惊呼出他的名字。
　　他也愣了愣，随即用那熟悉的声音，说出了疏离而陌生的话，“承欢似乎并未见过姑娘。”
　　这人不是学长，我醒悟过来。
　　如果是学长，他会认识我，他看起来比学长略大，可能也更帅一些。
　　虽然好像名字都是一样，但学长是不会对我那么冷淡的。

　　“月月姐怎么知道宋大哥的名字？”麻雀妹妹好奇。
　　原来他不是叫程欢，而是叫姓宋，名承欢。
　　我反应过来，尴尬地笑了笑，“他好像长得挺像我的一个和他同名的熟人。”
　　“这么巧！”麻雀妹妹惊呼。
　　“无巧不成书。”我无奈地耸耸肩。

　　随后，宋承欢退到一边又开始询问温絮絮一些事项，而我就那么直直地面对着温如许。
　　“你……还好么？”我想了半天，只说出了这么一句不咸不淡的话。
　　“恩。”他坐在轮椅里，点了点头。
　　我看得他答得也有些懒散，突然不想再和他说点什么，只朝麻雀妹妹和猩猩哥笑了下，就先行离去了。

　　走了没几步，麻雀妹妹追上了我。
　　她把我带到一个有些隐蔽的地方，“你这是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我一头雾水。
　　“和温大哥。”她看出了什么么？
　　“很明显？”我突然担心温如许也感觉到了什么。
　　“是，你让我感到你好像后悔了。”麻雀妹妹脸上带了些不满。
　　“我后悔什么？”我有些不快。
　　“你们之前还有说有笑，休息过来之后，却态度突然冷了那么多。你莫非开始嫌弃他了？”麻雀妹妹语气里的指责让我有些冒火。
　　“你就不曾介意？”我反问她。
　　“我……”她被我噎住，支吾了一下之后，终于垂下头，“我没有能力去承载那些。”
　　“那我也是。”我有些悲凉地回答她。

　　“温大哥他很可怜。”麻雀妹妹又有感而发地说。
　　“我不想把同情与感情弄混。”我叹了口气。
　　“你说得对，可我本来以为……你是有那个勇气的。”麻雀妹妹突然提高了声调。
　　“你的以为错了，我也是胆小鬼，我负担不起。”不知怎的，我却又开始担心，自己的态度是不是太明显，麻雀妹妹都能发现的话，温如许是不是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