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 儿麻+盲》lchanglemon

5、第 5 章

　　我是从睡梦中被叫醒的，麻雀妹妹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而且发髻散乱，衣衫不整，甚至沾了点血迹。
　　“月月姐，情况有变，请跟我速速离开此地。”麻雀妹妹拉着我起来，同时抓过一件衣服塞到我手里。
　　“怎么了？”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麻雀妹妹没有多给我解释，只拉住我的一只胳膊开始拽我。

　　我们一路撞撞跌跌地跑着，经过的地方有的是火焰熊熊，有的是惨叫连连。
　　我突然在路边看到了温如许。
　　他头发散开，衣服披在身上，身下架着拐杖，一脸焦急。
　　“喂！温如许！”我叫了他一声，可是，我和麻雀妹妹跑得有些急，声音也在混乱中不成句子。
　　我看他微微偏头，似乎听到了我的声音，然而，在我们都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又彼此错过了。

　　麻雀妹妹把我带到一个树洞，“这里是原先猎户挖的，很隐蔽，你就躲在这里，等一切结束后，我会来接你。”
　　“如果你不来呢？”我担心。
　　“……那就是我来不了了。”麻雀妹妹的声音里带了点决意。

　　混乱还在继续，尽管已经过了很长时间，还是没有人出现。
　　隐藏在树根的密洞借着夜色，有两拨人来来回回也都没有发现。
　　我偶尔朝洞外看看，却没有什么消息。
　　只有无止尽的黑暗，和远处的火光。
　　喊杀声都有些渺远，听得不是那么真切。

　　消息走漏了吗？
　　现在他们都还好吗？
　　温如许又是什么情况？
　　他腿脚不好，逃得掉吗？

　　每次有人经过之时，我都屏住了呼吸，害怕被发现。
　　可同时，我也真的很希望是麻雀妹妹回来找我了。
　　然而，我一直在失望。

　　直到我的耐心终于到了爆发的边缘。
　　我觉得自己怎么可以坐以待毙？
　　我不是毫无战斗力的小姑娘。
　　我也不是需要保护的弱女子。
　　这里不是人人都能飞天遁地的武侠世界。
　　我的身手不算高手，却不是那么轻易就会被杀的。

　　我终于迈出了那个密洞，然后封好一切，回到了寨子。
　　我在人群中疯狂地寻找自己认识的人。

　　有穿着盔甲的士兵在用长枪刺击寨子里的人。
　　有寨子里的民兵执起长剑斧头砍断长枪和对面士兵的脖子。
　　我在混乱中利用灵巧的身手躲闪。
　　尽管也偶尔被划伤，却无伤大雅。

　　我现在只是担心，温如许又怎么样了。
　　他一定会有人保护的吧？
　　也许他也不是省油的灯。
　　但是，我就是这样不可抑制地担心着他。
　　我一定要找到他。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这么迫切地想念一个人。
　　我想，当我再见到他的时候，也许会有结果。

　　我从当时看到他的地方开始搜寻。
　　终于，被我在寨子偏西地方看到他和一个民兵被逼到了绝境。
　　他丢失了一支拐杖，有些狼狈地靠在一边。
　　民兵手握长剑，戒备地盯着对面的兵士。

　　兵士手中也是一把锋利的铁剑，从衣着来看，似乎不是普通士兵。
　　也许是个队长什么的。
　　我悄悄从一边拔起一具尸体上的长枪，握在手里，小心翼翼地靠近了他们。

　　终于，民兵突然发难，挥着长剑冲向那个队长。
　　队长灵敏地一躲，然后反手削去，砍掉了民兵的一条胳膊。
　　民兵不顾失去手臂的疼痛，而是反身继续攻击。
　　队长游刃有余地封住他的攻势，然后出其不意地一剑刺向他的胸口。
　　就在他以为他成功地解决了敌人，只需要面对残疾的温如许的时候。
　　他突然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
　　一截枪尖破胸而出，沾着他的鲜血。
　　他回过头去，只看到面上还带着怯色的我。
　　他突然诡异地笑了笑，然后倒在了地上。

　　“谁？”温如许听见我接近，有些戒备地问道。
　　“我，何晓月。”我出声示意他。
　　“何姑娘？”他对我的出现显然有些吃惊。
　　“是我，快走。”我拉起他，打算把他带到密洞。
　　他没多问什么，而是跟着我一起逃离。

　　终于，回到了密洞，我收拾好洞口，然后回头看他。
　　却发现，他也正“盯”着我。
　　“何姑娘怎么会回到寨子里？”
　　“我……我去找你了。”我坦承。
　　他呆了呆，然后笑道，“多谢姑娘关心。”

　　之后，他就再没说话，我抱着膝盖，也不知道要开口说些什么。
　　无边无尽的黑暗与寂静里，我有些不安。
　　感觉手上黏黏嗒嗒的，翻看来闻了闻，一股浓烈的腥味直冲大脑。
　　是血！
　　我刚刚，我杀了一个人！
　　刚才情急之下，我夺取了一个人的生命。
　　我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总觉得好像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那个死人，也仿佛从虚空中出现，临死前诡异的一笑则在我的脑海中不断回放。
　　“温如许……你还在吗？”我的声音颤颤的。
　　接着，感觉到有人拍了拍我的手背，“在下就在姑娘近旁。”
　　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紧紧握住了那只手，说话也带了哭腔，“我杀人了……呜呜……”

　　看到我情绪突然不对，温如许凑了过来，“何姑娘？你还好吗？”
　　“不好，一点儿都不好。我竟然杀人了！”我抱住他的整个胳膊，眼泪刷刷地往下流。
　　“姑娘别哭。”他摸索着替我擦了眼泪。
　　“呜呜……”我扑到他怀里，“那个人好像来找我了。好黑，我怕。”
　　他轻轻拍打着我脊背，“别担心，他死了，他不会过来的。”
　　“可是……”我犹自害怕着。
　　“他要是过来了，我替你赶走他。”他摸了摸我的头，虽然看不到，但我感觉中对我微笑着，这让我莫名安心。

　　又过了一会儿，我的情绪渐渐安定了下来。
　　我在陌生世界里，竟然就那么样地夺取了一条生命。
　　是我手里的长枪洞穿了他的胸口。
　　我为什么会突然这么大胆？

　　“姑娘每次情绪有大起伏，却是都慢了半拍呢……”温如许突然笑着说。
　　他一下子戳到了我的痛处，也让我想起第一次咬他时，也是后知后觉地反应。
　　我气鼓鼓地瞪他，随即又意识到他看不见，于是开口，“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我是为了你去杀人的！”
　　“呵呵……是，姑娘对在下恩同再造，姑娘武艺高超，胆识过人，一招就解决了圣上亲封的‘平辽将军’。”他的语气里带了些调侃。
　　“他是个将军？”我有些不信了。
　　“恩，当今皇后的亲弟，平定西北的大将。”他给我解惑。
　　OMG！！！我的人品这么好……
　　第一次出手灭掉了黑熊，第二次就秒杀了一个将军……
　　“姑娘可是巾帼不让须眉呢！”他打断了我的YY。
　　“他是将军啊……”我还是有点神思不属。
　　“将军也是凡人，要是提前告诉了姑娘他的身份，姑娘是否就不敢动手了？”他问我。
　　“不！”我听出了他语气里带着的试探，“我会计划得更周详些！”
　　因为是要救你，所以对方是天王老子我也会上的。
　　他似乎挺满意我的答案，但不知怎的，却又突然有些落寞。
　　“能够认识姑娘，是温某一生之幸。”他的话听起来有点不对头，但我却不想往那个方向去想。
　　“在下十分欣赏姑娘那种对世间万物都充满的好奇心，也很佩服姑娘那种有话直说，爽利大方的性子。
　　在下只希望姑娘能一直继续保持这样的横冲直撞的勇气，也希望姑娘将来能在这里找到托付之人。
　　只是，温某可能无法实践当时对姑娘许下的、要好好安排姑娘的承诺了。”
　　听到这仿佛遗言一般的话，我呆立当场，我不知道他这是要做什么。
　　只感觉他把我推出了怀抱，撑起身子，摇摇摆摆地在往洞外爬。

　　“温如许！”我叫他，他却没有回应。
　　“我不是对世间万物都有好奇心，我只对你有。我只想知道你的一切！”我跟在他后面拉他。
　　他从我手里夺回袖子，“温某残废之身……”
　　“我不管！”我打断他，“就算你要出去，你要做什么，请一定带上我。”
　　我突然下定了决心。
　　我既然能为了这个男人杀人，我就不会再放过他了。
　　即使他想走，我也会跟上，反正凭他的速度绝对甩不掉我。

　　我凑过去，把他没有拐杖的一边胳膊放到肩上，“无论你想去做什么，我带着你总算走得快点。”
　　“何姑娘……”他的语气有些犹疑。
　　“叫我晓月或者月儿。”我扶着他爬出了洞穴。

　　回到寨子，他指引我扶他到了一个房间，他跪在地上摸索着拉开了一个机关。
　　“就到这里吧。”他突然对我说。
　　“怎么了？”我心里有点不祥的预感。
　　“接下来的事情，在下真的不希望姑娘卷入。”他皱着眉，语气冰冷。
　　“你在赶我？”我有点冒火。
　　“底下埋了可以让整个寨子被夷为平地的炸药，姑娘速速离去吧！”他的语气有了点不耐烦。
　　“然后你就也被炸死在这里？”我质问他。
　　“引线埋得够长，在下点着后自会离去……”他还没说完，我怒气冲冲地推了他一把，然后看他歪倒在了地上。
　　“就凭你的速度？你逃得了？”我冷笑道。
　　“在下的事情，毋须他人操心。”他的话里也带了些怒气。
　　看他那么无助地倒在地上，拐杖躺在一边，我又后悔了起来。“我跑得比你快，我下去点燃了，然后咱们一起跑好不好……”
　　“……我会拖累你的。”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
　　“你等着我。”我不待他多说，只从地上捡起刚刚从他怀里掉出的火折子，然后迅速进了地窖。
　　可是，地窖里漆黑一片，我怎么也找不到引线。

　　“给我。”我听到了他在身后的声音。
　　“恩？”我愣了愣。
　　“瞎子在这种时候比较容易找到东西。”他自嘲道。
　　“可是……”我还有点犹豫。
　　“我已经找到了。”他抓着引线的一头在我手上划过，证明了他的话。
　　我乖乖地把火折子递给他，然后待他一点燃，就拖着他迅速逃跑。

　　他腿脚无力，一路上基本上是被我拖着在“跑”。
　　我看他有的时候想要偷偷松手，愈发紧紧抓住他的胳膊。
　　“别在这个时候耽误时间，我绝对不会丢下你的！”我恶狠狠地说。
　　他无奈，最终只得乖乖听话。

　　就在我们快到寨口的时候，他突然把我扑倒。
　　然后，我感觉到了巨大的震动和来自身后的冲击。
　　我们被炸药爆炸的余波推出了寨子。

　　再度醒来的时候，他还躺在一边。
　　最后关头，他把我藏在身下，也不知道剧烈的冲击会不会给他造成伤害。
　　我翻过他的身体，背后的衣服破损了不少，所幸只是有些瘀伤。

　　然后，我开始偷偷观察这个男人的脸。
　　他的脸上蹭了些灰，额上也有一些青肿。
　　我拿袖子小心地替他擦了擦。
　　他的五官线条很柔和，面容俊美，并不是我过去迷恋的那种阳刚的样子。
　　总是待在室内让他的皮肤显得有些苍白。
　　他在昏睡中似乎也有些不太舒服，眉头深锁，像是在眉间刻下了几道深深的划痕。
　　最后，我忍不住轻轻地偷吻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