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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翅翼 ...

  •   无论凯文多么虔诚地祈祷,他上场的日子还是如期到来。考虑到凯文的身体素质,又还没有长出雌虫赖以战斗的翅翼,斗犬场安排的是一只很弱的犬——

      可别以为斗犬场是为了照顾凯文,这只是为了斗犬能有精彩的战斗过程。如果一边倒的胜利,只会让斗兽显得索然无味。

      但即使是条弱犬,也比凯文杀死的那条病犬要强上不少。

      凯文再一次登上了白惨惨的圆台,这次他不能更清晰地感受到四面八方看台上虫的疯狂,呼喊、谩骂、歇斯底里的尖叫。

      太可怕了,他们都疯了。他们为同族的鲜血而疯狂,以同族的死亡为乐。黑暗之下,他们的脸比鬼怪还要可怕,神情似疯似癫,是比恶犬还要邪恶的存在。

      正前方的铁笼里传来沉重的呼气声,和肉垫拍踏在地面的声音。凯文咽下一口唾沫,目光紧紧盯着那漆黑的笼口。

      随着咔擦一声脆响,铁门的锁环脱落。斗犬开始。

      仿佛是开战的号角,一道黑色的身影如疾风般冲出。凯文的瞳孔骤然紧缩如针,神经崩到极致。

      饿犬速度极快,五十米的距离转瞬即逝,犬牙携着腥风来到面前。凯文瞅准时机,一个侧身,成功闪避。但四脚的兽类显然比凯文要灵活矫健得多,饿犬比凯文快得多得完成了转身的动作。犬头一甩,獠牙就咬上了凯文的小臂。

      额角瞬间挂满汗珠,但现在不是叫痛的时候,凯文抓住饿犬紧咬小臂的时机,用拳头疯狂地砸击饿犬的眼部和鼻部。

      这是他和埃里克这几天通过观看斗犬比赛学到的经验,对于凯文来说,拳头、肘关节和牙齿是他最锋利的武器。

      其实斗犬比赛对凯文真的很不公平,一个雌虫最强大的武器就是他们的翅翼,躲避攻击的最大倚仗也是他们的翅翼,但凯文还没有分化,自然也长不出翅翼。

      饿犬吃痛松嘴的同时,也被凯文激怒了,更加疯狂地攻击起来,凯文的身上瞬间多出了几道十来厘米长的伤口,最要命的是,腿部的伤势已经妨碍到他的行动了。

      饿犬开始减缓攻势,游走迂回起来,时不时上前给凯文添上两道口子,又马上退回。如今凯文身上的血液不断流失,它完全可以静待凯文脱力。

      局势陷入僵持,失血过多的负影响让凯文的视线模糊不清。那饿犬突然从右后方疾冲过来,凯文反应不及,被扑咬在地。

      结局似乎已经注定。

      就在这时,一道风声袭来,凯文身上一沉,淋漓的犬血顺着凯文的头脸滑下。

      “哥哥——”熟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背上的重物一轻,凯文陷入了昏迷。

      第二天,斗犬场里流传起昨夜发生的惊心动魄的事情——

      “一只小虫崽为了救濒死的哥哥,竟然突然分化了,用尚且稚嫩柔软的翅翼割断饿犬的喉管和血管。”

      “杜老板非常赏识他,不仅没有惩罚他,还承诺给他的哥哥治疗。”

      “真的假的,那只虫崽子这么好命?”

      “害,我骗你干啥。那虫崽子分化时可才八岁啊,潜力大着哩。”

      “天呐,才八岁!这可了不得,说不定未来能称霸斗犬场。”

      凯萨大陆上,雌虫分化时会长出翅翼,而分化的年纪越小,也就意味着他的潜力越高。埃里克在“八岁”就能长出翅翼,这个分化的岁数在小城里应该是首屈一指的存在了;而至于凯文,十五岁还没能分化出翅翼,几乎不可能成为厉害虫了,甚至永远长不出翅翼,那将会成为被全虫族唾弃的存在。

      至于宝贵的雄虫,他们和雌虫不同。雄虫的体质天生逊于雌虫,因此在分化前,他们需要更多的生长和准备,直到机体认为准备充分后,才会开始分化,生长出能分泌信息素的性腺。所以,雄虫的分化没有太多规律可寻,也许在十三岁分化,也许在十八岁分化。不过,雄虫普遍能在十八岁成年前完成分化。现如今的技术不仅能在虫崽幼期时通过血液检测出分化倾向,还能预估出大致的分化年岁,已经成了每只虫崽出生时必须进行的检测项目了。

      “凯文,哦,是叫凯文吧。你该感谢你的弟弟。”杜宾笑着摸了一下埃里克的脑袋,领着埃里克和凯文往前走。

      埃里克回头看了哥哥一眼,凯文勉强一笑,然后跟在杜宾身后,不知道这个魔鬼要把他们带到什么地方去。

      到地儿了。这里很是奇怪,从门外就能听见机器运转的声响,凯文一时猜不透,只能谨慎地观望。

      杜宾回头一笑,现在凯文一看见杜宾的笑,心中就会生出颤栗。

      下一秒,门向两侧滑开,门内稍冷的空气往外逸散,一台三米高的硕大机器正在运转,噪音就是它发出来的。

      那是绞碎机,用数道锋利的刀刃将混着大根骨头的肉块绞成肉泥,滑进盛装的器皿里。凯文的脚底生寒,杜宾为什么要带他们来看这个东西?是恫吓吗?

      杜宾的脸上挂满令凯文不适的笑,他催促两只小虫崽走到厨房水槽大小的器皿旁边,观看机器的运转,说:“知道斗犬失败的虫都去了哪吗?”

      斗犬?失败的虫?

      身体先思维一步察觉出恶意,凯文后退两步。

      杜宾魔鬼般得低吟:“一部分在赛台上当场进了狗肚子,另一部分,在这里。”说着,杜宾用他焦黄的指尖从器皿里挖出一小块肉泥,拇指揉捻几下,随后喊道:“捷克,来了新的小朋友。”

      凯文呆滞地转头看去,赫然是地面上见过一面的捷克主管。

      杜宾:“凯文,托你弟弟的福,你今后都不必上场了,就在这里给我的‘战士’们洗盘子吧。”

      在这里,犬被称为战士,而虫,被叫做猪仔。捕食与被捕食的关系一目了然。

      凯文仿佛游魂一样回到房间,埃里克也被吓得不清,但也许是胆大过了头,或是尚处在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没过多久他就将白日的经历忘却了。

      凯文忘不掉。“杜宾是在吓唬我们。”凯文心里想,“他要把我们吓破胆,因为我们有过尝试逃跑的经历,让我在那里工作既是惩罚,也是警告。他要让我们不敢再动歪心思。”

      凯文毫不怀疑,如果他们再有任何想要出逃的举动,那个器皿里一定会有他们的位置。他们会被连骨带肉绞成泥,装进狗盆里,端去喂狗!

      不过,现在最令凯文忧愁的,就是埃里克了。作为一只离成年还远着的虫崽,却要早早成为猪仔,代替他去进行危险的战斗。这叫他怎么能心安理得地呆在台下,旁观埃里克在危机四伏的台上浴血厮杀?

      凯文内心复杂,百般滋味萦绕心头。被埃里克拯救的感激、对自己无能的厌弃、以及对埃里克未来的担忧……

      他不敢想象,如果埃里克死在台上,噢天呐——

      “埃里克,能让我看看你长出的翅翼吗?”

      埃里克已经昏昏欲睡,但听见哥哥的话,他还是可爱地嘟囔着,然后乖乖放出了翅翼。

      凯文心情沉重,像埃里克这样稚嫩、还喜欢在哥哥怀里撒娇的虫崽,怎么能去过刀口舔血的生活。下一秒,凯文的注意力就被舒展开的暗金色翅翼吸引住了。

      那对翅翼完全看不出是刚长出来的样子,修长粗壮的主骨架和埃里克身高一样,血管如同绿叶的脉络蜿蜒伸展。细细看,翅翼上的鳞甲呈现椭圆形,细密整齐地罗列在翅翼上,华丽而霸气。只有翅翼外包裹着的皮膜隐约显露出稚嫩的痕迹,在床头灯下,透出新生的粉。

      就是这对翅翼,干净利落地杀死了饿犬。

      凯文的指腹触上翅翼。

      “哥哥——”埃里克的叫声变了调,有点尖,有点娇,他把头埋进枕头里。翅翼敏感得收叠,但又想着身后的虫是最爱的哥哥,于是翅翼又颤颤巍巍地展开。

      凯文惊异地看着细细抖动的翅翼,但见埃里克的反应,他还是按耐住心痒,温声说:“是不舒服吗?抱歉,我不该乱摸的,你收起来吧。”

      埃里克猛地转过头说:“不是,”然后又把头埋进枕头里,闷闷地说:“就是有点麻麻的。”

      凯文笑道:“快躺好吧,别闷坏了。”

      埃里克红着脸,飞快地躺正,把下半张脸缩进被子里,只留下一双亮晶晶的绿眼睛在外面。

      凯文笑起来。只有这样的温馨时刻,能让他短暂忘却忧愁,缓解内心深处的恐慌,让他能稍作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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