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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不见 ...

  •   王徽吟对这个继室婆母实则是有些发怵的。
      一则是实在年轻貌美,王徽吟甚至还要年长她两岁有余;二则是先朝她作为太子妃时,便常能听闻赵皇后的种种行径。

      譬如若是哪个后妃在宫道之上乘着轿辇同她碰上,便得从宫道间一路退回原处,需得这偌大宫道上独有赵皇后的凤辇才行。
      再有,这位婆母因着贪睡从不出席后妃晨请,可后妃却是须得按时在来仪殿前候着。

      不乏几个后妃是伺候在先帝身旁的老人,有些早已年过三四十之龄。话往糙些说,给赵皇后当母亲也是合适的年纪。

      因而颇有些资历深厚的后妃去向先帝吹枕边风,大吐苦水。

      不曾想先帝一句话悠悠堵了回去:“晨请本也是为了整顿内闱而设,皇后不过是看你们品德无亏才不曾出面。她左右是个孩子,犯犯懒罢了。”

      这番话全然如慈父般,倒将一众后妃成了外人,一句话不敢再多说。更别提赵皇后私下用的内刑,在先帝眼中也是孩子撒泼、发发脾气。

      王徽吟所居的东宫与内闱也不过一墙之隔,听了这些个事儿,常常感慨人各有命,而赵皇后偏就是个有人偏宠纵容、享尽富贵的命。

      赵雪瓒穿帘而出,入座理袖:“起来罢。”

      她稍抬眼,瞧着丰亭公主正躲在乳娘身后头,怯怯瞧着她。

      王徽吟见状,忙训声道:“珠儿还不向皇祖母请安?”

      不曾想孩子哇得撒开了声地哭,两眼通红,一张肉粉的小脸儿皱巴起来,扒着王徽吟的衣裙便要讨抱。

      王徽吟心中惶恐,连连请罪。
      “母后勿怪,公主素日里没规矩,让您扰心。”

      说罢,也不敢将丰亭公主抱起来哄,一味觑着赵雪瓒的眼色,唯恐她面显不悦。

      果真,赵雪瓒被这一阵哭声扰得细眉一蹙,不耐道:“瞧瞧是怎么回事儿,怎见了哀家就哭。”

      往前丰亭公主她也见过数回,无一例外的,一瞧见赵雪瓒便哭个没完。

      王徽吟心中有话不敢说。
      见着您就哭,可不是因为怕您么?

      丰亭公主是养在她跟前儿的独女,素日里养尊处优,人人给的都是好脸儿。

      而这位婆母一见着丰亭公主,便显然易见透出股厌烦与不耐来。孩提一贯是有感知的,自然对赵雪瓒也没好脸。

      王徽吟忙将丰亭公主接着抱过来,一面拍哄着,一面教她:“珠姐儿,这是皇祖母,快叫皇祖母。”

      丰亭公主抹着眼泪,趴在王徽吟怀中,软着声。
      “皇、皇祖母……”

      赵雪瓒略一颔首,淡然:“算是个听话的孩子,往后哀家也教得舒畅些。”她下颌微扬,“你自入东宫起已有数年了,是比哀家入宫还要早的。”

      这话不假,论资历,赵雪瓒被册为继后时王徽吟早在一年前便已是东宫正妻。

      可东宫期间多少苦楚,也只有王徽吟一人清楚。

      她嫁入东宫的头一年,还算顺坦,夫妻和睦、琴瑟和鸣。

      高见虽偶有病弱,却也算是个翩翩如玉的美郎君,极擅丹青。新婚一载间,王徽吟常在他画卷上见着自个儿的姿容,颇为羞怯餍足。

      不多时之后,画卷上的女子便皆画背影。婀娜一抹、华裙锦绣,王徽吟不知是谁,但自知绝非是自己。

      她当夜寞然:“殿下若是有心悦的娘子,大可纳入东宫来,妾并非善妒的妇人。”

      王徽吟不曾想自己一番体恤好心的话,竟使高见第一次勃然大怒,拂袖而去,此后不准她再入书房伺候笔墨。

      夫妻情谊一落千丈,虽不至如履薄冰,但生出许多嫌隙,唯有相敬如宾的过活着。

      听及赵雪瓒提点,她弱声应着:“是。”

      王徽吟知晓她要说什么。
      不过是入宫数载,要为内闱开枝散叶,以做表率。

      可高见在房事上大多兴致缺缺,偶有几次也不过潦草敷衍。即便是同她共枕而眠时,也常常踱至书房处理政事。

      即便是她有心为内闱延续香火,也要高见配合才成。这话王徽吟万不敢说,诸多苦楚只能自咽下去。

      赵雪瓒是最不屑谈及这些个话的,如今虽说要摆个德后的款儿,但也点到为止、不多干涉。延续香火,到底是他们夫妻内的事儿,她总不能站在床头一一指挥。

      王徽吟见她不再拿着这话茬大做文章,心里也松了口气。

      两人间倏然静默下来,显出些尴尬。

      还能说些什么?
      赵雪瓒有点儿词穷。

      实则她早就听说帝后情分薄,王氏是常常独守空房的。

      赵雪瓒总不能宽慰她——实在不成,你去别处寻点儿乐子也成,何必拘在高见一人身上?只要保证大内血脉纯正,就撒开了玩儿。

      这话她硬生生憋回去了,她怕被高见听见了,拿她的太后之位开涮。

      王徽吟胆小,也不敢贸然开口,唯有握着丰亭公主的小肉手摆来摆去,心不在焉。

      殿外,罗六卞迈着实为急切的步子来禀。
      “娘娘,魏家郎君正在赴殿的路上。”

      赵雪瓒闻言,终于撑起几分精神,稍坐正了身:“魏大夫将他拎回来了?”

      这些话,王徽吟也听在心里。先前魏拂璋领职丰亭公主伴读一事早已满城皆知,她也疑心往后是怎样的儿郎同珠姐儿相伴。

      罗六卞活像听了个天大的轶闻。
      “娘娘不知,魏大人得了娘娘递来的消息才知道,魏郎昨个儿未曾回府,先是去了城中秦楼长乐坊,后又去了驿馆歇息,大醉了一场。”

      王徽吟握着兰亭公主的手微微一抖,面色不自然地沉了起来。

      罗六卞浑然不知,只当赵雪瓒是最喜欢听这纨绔出丑的事儿,忙又谄笑着说道:
      “魏大人气得跳脚,甫下了朝就去逮人了,在驿馆中狠抽了魏二郎一顿,两人龃龉闹得颇大,如今二郎被捆在银台门前,大人说是亲自等娘娘发落。”

      他还觉着不够,又拟着魏忌的口吻一字一顿地转达给赵雪瓒。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这对赵雪瓒而言,本该是个绝爽的事儿。

      可当下,她愈听愈心虚,止不住地拿眼神觑着王徽吟,不由沉下声打岔:“行了。”

      赵雪瓒暗骂一声没眼色的东西。
      也不看看在殿中坐着的是谁。

      她拿丰亭公主做挡箭牌来对付魏家,本就觉着有些亏欠。如今又让罗六卞一顿揭丑,这不是明晃晃地把“误人子弟”刻在了赵雪瓒脑门儿上么?

      此际罗六卞也反应过来了,面上一慌,转而当即遮掩道。
      “想必是昨日魏二郎在殿上勤勉抄录得时辰晚了,这才……”

      说到一半儿,他不禁语塞。

      再怎么勤勉抄录,这往长乐坊钻的事儿也不好遮掩啊。

      罗六卞堂而皇之,理不直气也壮:“魏二郎到底是军中武夫,纵然文人墨客、书香名流也常流连长乐,何况习武之人呢。”

      王徽吟终归是闷着脸不做声。

      “你放心。”赵雪瓒揉了揉眉心,“哀家到底不会害珠姐儿,这魏家纨绔行事是乖张了些,但在哀家跟前儿绝不敢放肆。”

      王徽吟哪说得上话?伴读一事是赵太后与陛下亲自在紫宸殿定下的。
      她得着这消息,甚至是出自掌宫之口,而非陛下。

      日复一日的漠视,将王徽吟一颗原本滚热繁复的心早磨平了。

      她颔首,低着脸:“但听母后和陛下做主便是。”

      说罢,未经多久,王徽吟便寻了个由头携着丰亭公主告退。

      偌大内殿之上,罗六卞忙跪下告饶。
      “奴才愚钝……”

      赵雪瓒敛眉:“自罚半月赏银去。”

      他俯身听命。
      “那魏家郎……可该如何处置?是将人带上来,还是……?”

      赵雪瓒觑着窗外将坠的一场春雨,思索数息,最终开口。
      “让魏忌将人带回府上去,不必多说,只说哀家不见。”

      跑到长乐坊去寻乐,当真是给他借了天大的狗胆。
      她一时颇有种自家驯养的狗跑到别处胡乱撒尿的错觉。

      赵雪瓒头一回觉出几分烦闷,不由张口:“昨个儿出了宫,人就去了长乐坊?”

      罗六卞也是听半道儿魏府家奴传出来的话,不知其中详情。
      “只听闻是与五品长史家的曹家郎一同去的,亥时未出,魏二郎便出来了,此后曹家郎是歇了一夜才出。”

      赵雪瓒微微合眼,轻嗯一声,喜怒不辨。

      **

      魏忌领着魏拂璋在银台门外候了两刻,适才见着罗六卞,忙揖礼道。
      “劳罗总管通传,不知娘娘可有分辨?”

      魏拂璋正被数个家奴押着,倒并非挣脱不开,只是心中此际最值躁闷,旁的心思匀不开。

      自昨夜出了长乐坊,他不欲回府再瞧着自家老子的脸色,径直去了驿馆歇息。当夜独身一人,愈想愈乱。

      赵雪瓒一袭裙影在他脑中反复叫嚣,搅得他一夜不能安睡。

      孤身坐到天亮,魏拂璋眼前还是那张蓄意勾弄、满不在乎的脸,用极伤人的口吻慢悠悠吐出两个字来。
      “自然。”

      让他心头一窒再窒。

      罗六卞见状,躬身回礼:“魏大人,还劳您将郎君带回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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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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