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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6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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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六
狐狸最怕听到这话。
他就知道他要问这话!
为什么要问这话!
过去与美人相拥,枕边人最爱问自己对她们情深几何,顿觉兴味索然。
如今与秦抒曜,自然是不一样的,只是仲书身影未消,眼前人却不知道是谁,实在叫他五味杂陈,问得如此直白,他又如何作答?
他突然想起天机娘子来,若是她,决计不会如此相逼问的。
眼前少年,大概是还不够聪明。
可……他不是知道么?他在榆塘,不是什么都明白么?为什么此刻,却要装作不明白呢?
“吱……吱吱……”狐狸只好装傻着想混过去。
秦抒曜好似不懂,只把手撑到它腋下把它举起来,直勾勾看着他眼睛道:“胡兄,你若喜欢,你就点点头,若不喜欢,你便摇头。”
狐狸受不了那目光灼灼中的殷殷期盼,一下子窜出去,化作一道光不见了。
直到门外,他才发觉,自己心跳如鼓,久久不能平息,走几步,腿都有些发软了。
他回首一望,秦抒曜正怔怔坐在床边,一动不动。
狐狸觉得十分对他不起,可是自己也很不容易,想找一个地方大醉一场,再找个地方大哭一场。
河边的歌女扶着琵琶正唱着一首江南曲:
嫁得瞿塘贾,朝朝误妾期。
早知潮有信,嫁与弄潮儿。
为了修仙,他已经不近脂粉很久了。
他想起少年时,他有一次与舞伎同寝,那会儿还不胜酒力,那舞伎看他露出本相,顿时失了颜色,惊叫不已。可是……可是……秦抒曜刚才他……他举着一只狐狸,好像一点也不害怕,一点也不惊奇,像问一个真正的人一样问着自己。
他是这么好的年华,为什么要喜欢上一只狐狸?
自己本来是多么自由自在的狐狸,为什么要喜欢上一个没有心的岳仲书?
他直在城西楼喝到黄昏日暮,才摇摇晃晃离开。
却不驾云回玉山,倒是入了秦府。秦抒曜并不在,他也不管,推了门便进去,躺在秦抒曜的床上。他突然发现,自从两年前离了秦抒曜,他晚上越发睡不着了,而前日与他共枕,竟一眠到天明。
他抱着秦抒曜的枕头与被子,尽情地吸吮秦抒曜的味道。他知道秦抒曜就会回来,他还没想好怎么与他解释,他也知道不应与秦抒曜这样的凡人纠缠,可他从来都寻不到摸不透仲书的踪迹,秦抒曜却不同,不论他在外面多么晚,他都会回到这里来;不管他去了哪里,自己都能找到他……
果然,他在这张床上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有人轻轻扶着他伸在外面的腿和手,搬到床上去。他往里面靠了靠,嘿然一笑,那人又轻轻拉出他怀里的被子,好好替他盖上。
狐狸心里好像有股热流,便闭着眼睛拉住了那人的手。
他知道,这是秦抒曜。
秦抒曜怔了怔,被让他拉了。狐狸见他并没有反抗,道他并不恼恨自己,便一用力,把他拖得坐下,拥到了自己怀里。
一拥进来,温暖香玉抱满怀,他一下子觉出不对来,酒也醒了大半,睁开眼,粗声道:“你是谁?”
那人一抖,竟尖叫起来:“啊——————四少爷房里有淫贼啊!”
守在外面的家丁立刻提了灯冲了进来,狐狸本想化作清风逃跑,可竟一时挣不脱!
他一抬头,竟是莫凉站在旁边,定住了他!
他怎么也想不通,咬呀骂道:“莫凉,你作什么!”
“该叫你吃点苦头了!”莫凉悠然地喝着茶,“我护着他那么多年,也是很无聊。”
狐狸大惊,他并不怕那些凡人对他怎么样,倒是惊讶莫凉竟能制住他,他以前一直觉得莫凉是个徒有其表的小神仙,比仲书差远了,如今自己法力大有精进,又得了仲书的仙元,虽然一直舍不得与自己的狐珠完全化到一处,但总是今非昔比了,怎么还是让他制住了!
还在想着,他已经被家丁拖到床下,拿灯一照,刚才那丫鬟也红了脸:竟是个美少年!
可是是他自己的坏主意,现在已经没人认得当年少爷的好朋友胡灵了!
没人会卖他面子!
真是自作自受。
他看向那个丫鬟,就是那日进秦抒曜房里娇笑的那个,便瞪了她一眼。那女孩子吓了一跳,又浑身发起抖来。
旁边有个丫鬟小声道:“他生成这样好,月儿你倒是占了便宜了!”
狐狸环顾四周,竟没有秦抒曜的影子。
暗道:“莫凉,你把我放了!”
“好!你答应我,莫再来了!”莫凉道。
“你妄想!我花了多少心力才寻到他,怎么能放过他!”狐狸咬牙切齿地说。
旁人当然看不到也听不到他俩斗嘴,只问:“你是谁?为什么这时睡在四少爷房中?”
狐狸见不到秦抒曜,便不说话。
那人又多问了几句,狐狸只是挣扎,并不说话,本来那些人看他衣着华贵,并不想对他怎么样,见他如此嘴硬,倒觉得可疑起来,那衣服说不定也是偷的,便起哄着要带他去见夫人。
狐狸又挣扎起来:“莫凉,你到底趁我睡着作了什么手脚!不要闹大,快把我放了!”
莫凉也不理他,只在一边看着。
秦家的下人多有跋扈,待他被送到夫人面前,已经被好打了一顿,又被拖了一路,膝盖都磨破了。秦抒曜一见他,大惊失色,问是谁打的,哪有人肯承认!
夫人见了也很吃惊,只问是怎么回事。
立刻有下人上报说他在少爷房里对小月动手动脚,秦抒曜脸色立刻难看起来,道:“他是我朋友。”
“可是怎么问,他都不说话呀,我们觉得可疑,才……”
“是你的朋友,怎么不好好招待,倒与我说了这半天话?”夫人也感到十分奇怪,连忙请人帮他洗脸换衣服。
“是榆塘胡员外的儿子,在路上喝醉了,被我带进来,不爱叫人看见,总想明天再告诉您。可是对小月……决不会……”
听了公子不回护自己,那丫鬟竟抽泣起来。明明是她自己喜欢了秦抒曜想投怀送抱!狐狸更生气了,可是他仍不屑与人分辩,只直勾勾看着秦抒曜,嘴角流下血来。
夫人最不喜欢世家公子豪放太过,沉溺美酒声色,不禁皱了皱眉头,但也不便当场说什么,就道:“你带他下去罢,明日他酒醒了,我再与他道不是。”
说着,就由人搀扶着到后面去了。
秦抒曜看狐狸被打成这样,早就怒不可遏,冷冷环顾四周:“是谁把他打成这样!我明天一个个同你们算!”
说罢,便搀起狐狸,狐狸只觉得腿都要被打断了,可恨莫凉还没恢复他的法力,疼倒还是其次,作为妖怪,当然是失去法力最为恐怖,他又惊又怕,更站不起来,一下子就要跪倒在地上。
秦抒曜本来也以为他是妖怪,不至于此,见他脸色已经白得像雪一样,也是大骇,连忙扶住他,把他打横一抱,匆匆回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