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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4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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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狐狸只看了仲书,竟觉得自己就要掉下泪来。
邓观应只一偏头,就看见他热泪盈眶,竟不关心仲书,只问:“怎么呢?你也觉得他会死?”
“罢了,若是此生再无法为他流眼泪,不如一次流个够更好。这世上,再无人值得了。”邓观应笑笑,“这没有别人,我不会为外人道的。”
狐狸竟然没用地哭出来。他试过向邓观应靠近,可是他只要心怀为仲书取回玉葫芦的念想,就再也无法移动半分。他觉得从未有过的无助,伤心地用袖子挡住脸,哭出声来。
仲书站在远处,并没有听到他们的话,可是对狐狸哭泣的缘由并不奇怪。但有很强的结界撞拦住他,单为他而设的结界。
他并不看墙内二人,只是手持一支五色翎在空中轻轻触碰寻找着结界的缺口。
“你看他,那五色翎多好看,想必得来不易。我真不知道他还有什么不满足。”邓观应好像事不关己地欣赏般,与狐狸说道,“他可以上天入地,除了爱人,什么都可以做,而我却什么都不能做,哪里也不能去,常恨此身非我有。”
狐狸哪有心思听他说话。
“我能爱人,那又如何,命定都是孽缘,通通不能成正果。他只得你一人心,便用灵狐泪水浇灌,也是金刚石一样的心肠。我虽多情,多少妙女子泪水浇灌,太过泛滥,却只让我的心枯萎腐烂罢了。”
此刻,狂风平地而起,黑云压顶,狂风到来,院里百花杀,仲书往前了几步,又开始摸索起来。狐狸定睛一看,殷红的鲜血从仲书额头流了下来,可他都顾不得擦上一擦。
“多看看,多看看,再不多看几眼,他就没了。”邓观应在旁边喝茶,脸色冷漠。
狐狸心痛不已,直奔过去:“仲书!仲书!”
可他走到大厅门口就被法界弹了回来,仲书还在大门外慢慢摸索,并不露出着急的样子,也不往里面看一眼,更别提朝狐狸所在的方位抬抬头了。
狐狸明白了,他们隔着很深的法界,仲书根本看不见自己。他想仲书只是朝着死亡迈进,却仍是一副不急不徐的神色,不知道心里有没有挂念一下狐狸,想到这,他就酸楚万分。
“看来人妖殊途,可是动起情来,并没什么分别。”邓观应在他身后淡淡地说,不像之前的深情款款,看来此刻于他,虽生死一线,反倒轻松许多。
仲书摸索了很久,脸上终于露出困惑的神色。
他缓缓开口道:“邓观应,你在里面罢?你既要我来寻你,为何还要设法界来挡我?”
他虽不能看见,但知道眼前那空空如也的大厅,只不过是幻像。
邓观应亦是困惑:“我没有。”
狐狸正疑心仲书是否能听见,却见仲书道:“那我怎么会进不去?只不过一搏,何必大费周章?我已是必输,横竖是一死,那玉葫芦又何苦这样护着你!”
邓观应失笑:“是了,何必?或许你未定死,我也未必活。”
仲书摇摇头:“成仙之人,最会审天时度运势,已料中今日会死,便不会拖至明日,来赴便是。”
“既今天天意在我这边,那我如你所愿!”邓观应说着,一步上前,从腰间拔出剑,一剑刺向仲书,他一介凡人,出手之快,竟让灵狐都措手不及!
可那剑好像刺向硬壁,邓观应长剑落地,倒退了几步。
狐狸已现出原形,扑倒邓观应,一口咬向他的脖子,哪知反被一股力量抓住,扼住咽喉,他正透不过气,就被狠狠扔在地上。
邓观应大惊,只见一道白光闪过,那白狐又扑将过来,再又被重重摔在地上。
白狐扑了几次,不能动邓观应分毫,而且一次比一次摔得狠,有一次还狠狠摔到石柱上。
邓观应虽没受伤,却也倒地不起,躺在地上直喘气。
仲书与邓观应终有几分相通,不能看见,却能听见,问道:“你怎么了?”
邓观应看了白狐一眼,呼吸未定,仍是说不出话来。白狐并不看仲书,死死盯着邓观应,露出尖利的牙齿,目露凶光。
仲书沉默了一会儿,道:“四郎,你在那里么?”
白狐浑身一凛,回头看向仲书,仲书仍站在那里,眼底却少有地露出一点茫然:“你也在里面么?”
仲书突然蹙眉,又一正色,厉声道:“你好糊涂!”
说罢,扔了五色翎,又拿出一个好似兽角的物什。那是榆塘龙王镇湖之宝的水怪角,此物一出,惊动了水怪,榆塘上空立即风云变色,那是水兵出动,四下寻找。
仲书不以为意,向门外一指,封住了来路。
大宅之外雷声滚滚,不一会儿大雨滂沱,大宅之内却只不过阴云遮日了些,并无半点风雨。
仲书终于摸到法界所结之处,对准了用兽角刺去。
白狐吼叫了一声,全身发出白光,竟自己又布置了一道法界!
仲书也感觉到了,大惊,兽角点到为止又连忙收了回来。
“你做什么?不过是徒劳而已!”邓观应一打滚爬起来叫道。
他与仲书相对,仲书却看不见他,两人何其相似,若不是衣裳不同,竟好似照镜子一般。
“仲书。”邓观应伸手,好似要去触摸仲书,中间却隔了一层看不见的纱。
仲书感到了什么,伸出手去,与邓观应的手相合,却无法触碰。
“你的神兽,竟用法界救你呢!”
仲书一愣,面色突然崩溃,兽角也砰然落地,那原本持角的手,微微颤动。
白狐感到自己法界受到的迫力轻了许多,才敢分心看向仲书,见他这副模样,心里有点难受,也只是呜呜轻鸣一声。
大宅之外,雷霆千钧,风雨更烈。水兽角失落多年,榆塘水族引以为耻,哪能轻易忘记。
这样的阵仗,连狐狸看了都心惊。
仲书竟能躲过,不愧是法力无穷,也多亏他做御龙使长久,深谙水族行事风格,才能在其眼皮底下还这么恣意行事。
不过,仲书并不以为意,只是呆立原处,面色苍白。
“我早奇怪,为何你我相见,这狐狸会知晓。可不是你告诉它的?”邓观应恍然,“你是不是辞世之前,还想见他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