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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2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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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原来是这样?满天乌云沉沉下的山与水,如同行在一片阴暗的水墨画中。
狐狸木然地看着仲书,嘴巴张得大大的,并不是因为仲书失去了七情六欲的事,而是发现了心里一直以来羞于承认的真正想法。
仲书不能爱人,其实早有端倪,自己不也是暗暗期待,他就算不能垂青于自己,也无法被任何人夺走么?
可他才知道,仲书并不是自己愿意,仲书也痛苦不已。
狐狸突然觉得心跳得厉害,不知是自责,还是自怨,还是自怜,他心慌意乱起地挪开目光,不敢看仲书的眼睛,又不能不接仲书的话,让场面尴尬起来,只僵硬地说:“啊……啊……那可真是……”
船行了很久,终于显出他们离开时的小城的样子来,仲书对狐狸道:“你顺着这条河下去,就可以回榆塘。我恐怕以后不能教你了,我得去把那三个玉葫芦找回来。”
狐狸听他不再想带自己,心里一空,随他跳下船,紧随他身后,道:“若是找到,你会来寻我回去么?到时我还做你跟班。”
“看看罢。”仲书不置可否。
“若是找不到,你可还来找我!”狐狸有些绝望了。
“怎么可能找不到?我说有就是有。”仲书有些不高兴了,转身欲走。
旁边的小道士刚清醒过来,伸个懒腰疲惫地笑道:“你的狐狸徒弟还真喜欢你。”
仲书笑笑,就往前走去。他走开一段,想起什么,回头一看,见狐狸还在站在原地,在人群后面怔怔望着自己,好像一个被抛弃的孩子一般。他又走了很长一段,想想还是决定回去,可是当他回身再看,狐狸已不在那里了。
话说狐狸看着仲书的背影,久久不见他回头,也是怅然若失之间,竟看见了几个熟悉的面孔,他揉了眼睛,就跟了上去。那是几个和他一般大的寻常少年人,狐狸却能远远感到人群之中有不一样的气味扑面而来。才跟了不到一条巷,那几个人一齐站住,回身看他。
“你是……四郎!”为首的少年失声叫道。
其他人纷纷认出他来,争相走近他,拿他左看右看:“四郎,好久不见!”“四郎,你怎么在这里!”“四郎,感觉不同了!”“四郎……”
这些都是四郎小时的好朋友,都算是同族 ,一起在榆塘厮混过一阵,不过后来因为修炼还是别的什么,各奔东西,好几百年没见了,一见之下,都十分高兴。几人一起去喝了一阵小酒,说了几句话,寥寥数语聊了各自近况,四郎才知道他们仍像之前那样,百年一聚首,这次顺江水而下,本来要到南方越州,途经找到这座偏僻的小城,就顺道上岸来游玩。
酒喝过了,肚子也饱了,大伙纷纷提议要按老习惯去赌坊。这下四郎可犯愁了,一是他很久没赌了,本来就计较自己出身差,没教养,被仲书看不起,现在转身就进赌场,很有点自甘堕落的意思;二是最重要的原因:他没钱。仲书给他的钱就够买吃的,哪还有别的!整天修炼,也没顾得上去骗钱,连去找胡沐、曾一杭两人蹭吃喝都没有。
这样一想,四郎也觉得自己最近实在过得太清淡了,露出了点窘迫的神色。
他的好友其中一人看出他的犹豫,一把勾住他的脖子,道:“四郎,老规矩,没钱不要紧,兄弟借你。到时你还我便是!”
四郎咬咬牙:反正仲书也不要自己了,今后的日子又是自由自在,何不痛快一回!走!
到了赌坊,他突然停住了脚步,微微觉得有些异样。可见朋友们毫无感应,也觉得自己跟了仲书变得有些多心,就放心进去了。
这座城虽小,赌坊可不小,附近十里八乡也有很多人来这赌的。胡四郎这个赌迷经过这赌坊门口很多次,竟一次也没被它吸引,一是见他修炼心诚,二也可见门面有多不起眼,以致他进去,先被里面沸腾的场面吓了一大跳。
不过他很快定下心来,找了个位坐下开赌。一开始手气还算顺,小赢了几把,赌着赌着,就听见旁边吵起来:“小小狐精,竟敢耍诈!”
他浑身一冷,抬眼见所有人都看向那边,没人注意自己,大家都围着的,是自己那几个弟兄。看来是有人不争气用了狐仙的小法术,哪知被内行人识破了,若是能识破,便说明功力也足以抓住他们。不好!分头跑罢!他感觉到危险,没搞清楚,第一想法就是神不觉鬼不觉地离开,立刻化作一阵清风,向门口冲去,另外几只狐狸也不傻,同时化作风就要夺门窗而出。
“砰!砰!砰!砰!砰!”只听几声响,几只狐狸,包括四郎,都撞上硬物掉在地上,有的还现出了原形,这下,他们都被人们团团围住。
“大胆狐精,居然在我的地盘撒泼!”一个大腹腹便便,老板模样的人,冲将上来,“好久没有妖怪敢进赌场了,进也罢了,还耍诈!非剥了皮烧死不可!”
四郎他们早见那老板气势不凡,也是会法术的人,听了这话,更是大惊,自知不敌,纷纷求饶。
正惊惧交加的当儿,人群中走出一个老道士,穿着黄色的道服,不看别的,就拿两眼笑眯眯看着四郎,道:“小狐狸,我们就赌一把,若是你们赢了,放你们走,还送上五十两黄金。若是你们输了,把灵狐的白皮毛留下再走!”
狐狸们乍一听,刚开始有些茫然,交头接耳起来。四郎当然知道说的是自己,只觉得汗顺着后背淌下来,只听一个年长些的狐狸大声道:“不行,要走一起走,我们不会留下任何一个。”
道士摸着胡子,笑道:“好,那就由宁老板处置。”
“等一下!”四郎咬咬牙,同伴这么仗义,自己也不能差,大步站出来:“赌就赌!”
这一场赌不出意料,只是一场斗法。四郎哪敌得过道长,他怎么也想不通,这个破城怎么会有法力这么强的人。他明显觉得自己功力高于从前,与三百年前不可同日而语,在这几个弟兄里也算有点本事,仍是败下阵来。
“好,这几只狐狸可以走了,你留下!”道长如愿以偿地说。
四郎对朋友道:“你们先走,我再想办法。”
正在说话间,他一眼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那和仲书一起的小道士,身着紫色便服,正心满意足地擦着手从豪华里间出来,看来什么也不知道。真是天不亡我,他忙冲小道士大叫:“小道长,救命!”
小道士没穿道服,一开始没觉得是在叫自己,抬眼见大家都看自己,又看到四郎,想到自己是在赌场,先是脸红了一红,再看着阵仗不对,揉揉眼睛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狐狸欠了我赌债,要用皮来还!”道士抬着下巴,眯着眼看着他,意思是叫他不要干涉。
小道士听了事情经过,与老道士互相打量了几眼,知道又是仗势欺人。也是,小妖怪混迹于人群,本来就是想贪点小便宜,虽然是骗钱可恶,被人抓住下场不一,但这次动辙要扒皮,自己也实在看不过去……不过,他心想自己累了一天,伤了元气,似乎不应该这种时候打架,怎么也要缓一缓,便道:“这是我朋友的狐狸,我不能把它丢这里,如果你要理论,可以去与我一起去见这狐狸的主人。他就住在城东宅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