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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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章
话说不知是哪个侍女，没头没脑问出这么一句来，曾一杭不记得前世，倒还好些，仲书一听，脸上马上摆出不待见的神色，非常不客气。无所事事的季霖听了，似乎也皱了一下眉头，不大高兴了。
狐狸也有些吃惊，看着仲书隐忍不发的样子，心里突然好像被什么扭起来一样，走上前往桌上一拍，冲那两个侍女吼道：“你们这两个妖女说什么鬼话！以为自己很有身份么！是你家小姐挑人，还是你们挑人，要问让你家小姐问！既调查得清楚，又何必问，既看不上，又何必来！”
“哼！会拍桌子了不起么！”一侍女喝道，“臭狐狸，你算哪个！狐假虎威！”
“就是，从哪里捡来的，一身人间痞气！”另一个尖酸道。
“放肆！”云凌喝道。几人立刻安静了。
仲书突然噗哧一笑，打破了凝重的气氛。他扬着娃娃脸道：“云姑娘，我喜欢女人脾气硬一些，但若是处处谈价码讲条件，委实不能接受。”
趁着云凌脸色难看，他又站起来，撑身向前，冲云凌道：“不过，我知道这不是你本意。欢迎常来我这里喝茶。”
“你……你的身子一会儿小孩，一会儿大人，我才不喜欢！”
“我说不定喜欢你时龙时人，你又怎么一定不喜欢我这个模样呢？若要喜欢一成不变的长相，尽可以找凡人好了。我们在神怪世界里，不是寻常得很吗？”少年脸上的笑又天真又老道，一如月光柔和干净，“你若真想嫁贵族公子，何苦又要屈尊到寒舍来？谁没个千百年过往，你真想一一计较清楚吗？不如心平气和，好好聊聊又何妨？”
大家有些出乎意料，再看云凌，抿嘴看向前别处，竟是一副羞窘的神情。
“哎，怎么这样子，我要走了。”季霖伸了个懒腰，揽上曾一杭的肩，丝毫不掩饰缱绻模样。
桌上气氛一下子变了，晚风轻拂着他们，仲书含笑看着云凌，云凌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我也要走了。”云凌突然站起来，不小心晃了一下。还没等侍女反应过来，仲书已出现在她身边，扶了她一下，待扶好，又马上松开手。他轻轻在云凌耳边道：“听季常说，您是一位极可爱的女子。”
云凌的脸虽然还很严肃，但狐狸分明感觉到她的心似乎已经松动了，他真的很不是滋味，仍只好站在一边。刚才他愤而出头，被龙女羞辱的一幕，好像根本没人记得一样。
明明已经做好被龙女教训的准备了……
“听说云姑娘你一直想振兴祖业，但是大势已去，仍难以独挽颓势，你心里一定很委屈。”一日，仲书陪着民女装束的云凌走在街上，狐狸悻悻地跟在后面，仲书走到一个脂粉摊前，蹲下来看着，“我也是想好好过日子的人，一直没有什么好下场。”他拿了一个精巧的梳妆镜递予云凌，付了钱。
云凌接了，边低头走着边想着什么。狐狸从未见过这女人脸上这么乖顺的神情。
只是……只是……仲书现在是个小孩子模样！
云凌的外表再怎么年轻，仲书看起来也绝对比她少了近十岁！甚至还不止！
狐狸这才猜想仲书有时并无法控制自己的外表，他对他变来变去的样子已颇为习惯，但在云凌面前——仲书真的觉得这样好么？他困惑地看着那一大一小根本不搭的身影走在一起，心里还是难抑一阵酸溜溜的。
没想到，到晚上的日子更是难熬，仲书倒是变成了少年，可是云凌竟然会现出原形！早上起床，会见到她人身龙尾，睡眼惺忪地从仲书房内“游”出来，实在很叫狐狸崩溃——大概觉得自己是狐狸，连下面裙子不穿也罢……她大大的尾巴拖在木板走廊上，声音却很小。
正还是不是最尴尬的，当仲书此时又是孩童模样走出来时，狐狸差不多快哭了——这比他在狐狸窝里见到的离奇多了，起码在狐狸窝里只是狐狸跟狐狸！这算是什么啊！
他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在正常的时间去拜访胡沐和曾一杭才行。
“原来我觉得仲书就是一破落的御龙使，没想到……”云凌坐在廊下与扫地的狐狸聊天，“他人十分的好，也十分可靠，我常常觉得家里就是要有一个这样像样的男人……你觉得呢？”
这个女人变化太大，狐狸简直不知道怎么同她说话。只要她来，仲书似乎怕她无聊，暂时也不放珠子让自己去寻了，只让自己陪着她，而他自己还要每天出门去做什么“营生”，但好像越这样，云凌反而不怪他，越觉得他有男人味。
“以前说什么想要这样想要那样，季公子也是样样都好，可不把我放在心里，又怎样呢？仲书也不差的，却很用心……我之前的想法是错的，他……”
天啊，这女人要说到什么时候。狐狸听不下去了。好容易到了中午，他本来这时候都不吃饭的，但只要云凌在，仲书就会回来，所以这时他要拿钱到外面买吃的。
他推开门，想着仲书每次回来和云凌一起吃饭的样子，还是有点难受，因为他看得出仲书喜欢这样的生活，就算不找云凌，也会找其他女人来陪伴他。他过去还有一点幻想，留在仲书身边，一直就他们俩个人，看来是妄想，仲书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喜欢独身的生活，他也想像凡人那样过日子，因为他从来没有过，所以说不定特别想要。
自己不是女人，也一直过着不务正业的生活，没有什么显赫过的家世，也没特别复杂的经历，仲书一定不屑于了解自己，自己也给不了仲书什么像样的他们称作完整的生活。
就如那天晚上，他自以为为仲书出了头，可仲书不过当成笑话，甚至边值得一笑的笑话也不是，说不定只是狐假虎威的一场逞强罢了。
他想着，就有些透不过气来，不知道是否还有必要呆在仲书身边。把东西买回来后，云凌在伙房里亲自做菜，他只好站在旁边帮忙，却被云凌请出去了。
他求之不得，独自跑到后山去溜达。后山不高，走到岭上，就可以看到山坡上一片一片的茶树，绿油油的，远处是暮霭中的群山，缓缓起伏。他突然有点想玉山上的亲戚们了。
“四郎，你在这做什么？”
他吃惊地抬头看，仲书竟盘腿坐在一块大岩石上看着他。晚风轻轻吹着他的脸庞，他看着仲书柔和的神情，说不出话来。
“上来罢。”仲书拍拍身边的空地。
狐狸忙爬上了岩石，坐在仲书身边。那岩石被太阳晒了一天，现在还有些热度。
“我从外面回来，不想回去，先在这呆一会儿，不想被你撞见了。”仲书笑道。
“唔……”狐狸坐起来，“云凌在家做饭呢，她叫我不用帮忙的。”
“我知道。”仲书并没有计较的意思。
“你最近挺有长进。珠子也抓得不错了。而且……”仲书示意他看看自己。
狐狸往自己身上一看，随着天色渐暗，周身发着淡淡的光芒，带点金黄色。他知道这是修行的所得，但若离仲书，说不定很快就没有了。到底还能留在他身边多久啊？
“仲书……”
“嗯？”
“云……”他本来想问，云姑娘是不是要一直和我们在一起了，仲书却用嘘的嘴型止住了他。这时，他感到自己的头发起了微妙的变化，又从发尾开始，慢慢地变成了白色。
每当白发初现，狐狸浑身上下总有一种自在感，此时能有人仲书在身边，他觉得十分舒服。仲书轻轻抚着他的背，他的白发便亲昵地自动缠绕在他的指间。
两人都看着百鸟归巢的山林，狐狸心里有千万句话向仲书告白，这时却觉得不用了，仲书一定知道。因为自己的身体，一定已经表明了自己的心。
“你的妖气有点不一样了，”仲书道，“不过妖气仍是妖气，重得很。”
狐狸一下子抱着双膝蜷缩起来。
“何必如此呢？”仲书抚着他的背脊轻轻道，“季霖身上也有浓郁的妖气，云凌也有，季常也有……妖只不过是有别与人神的一种称谓罢了。你是我带出来的，要有耐心。”
纵然只是一种称谓，我仍是一只狐狸，仍然比不上龙。可是仲书这么说，似乎他俩还有长久的时间。
我无所谓自己是什么，我只是怕你不喜欢我。狐狸这样想着，却不敢妄自这样说，也不敢主动去触碰仲书，仲书的抚摸反而让他觉得不自在，他跳下岩石，仰望着正看着自己的仲书。仲书的眼睛里，他看见自己的倒影，整齐披下的白发，和无辜渴盼的双眼。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才能？他一直在等待的心，里面像有什么，难以抑制地涌动着。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2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