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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站 兰州 ...

  •   火车开动后,大毛小毛空着双手回来了,两人都没来得及买到肉夹馍,又不想吃泡面,上车后就径自去了餐车。

      餐车在卧铺和硬座之间,大概有十来桌,能坐五六十人,这个点那里头简直人满为患,别说位置了,连过道上都是端着盒饭埋头吃的人。

      小毛眼尖,在群魔乱舞中发现沈川正在结账,他们艰难地从过道上挤过去,想要蹭波盒饭,结果餐车长朝他们挥手,“盒饭没啦!小伙子别加塞!”

      他们只好又退回去,等在厕所门口的过道里。

      过了一会儿,沈川提着盒饭出来,许山还抱着他的宝贝茉莉冻,两人从厕所过道上经过,碰到垂头丧气的大毛和小毛,于是一起打道回府。

      大毛小毛回了房间后默默掏出泡面去找热水,剩下沈川和许山,面对面坐在窗边吃盒饭。

      盒饭是好盒饭,两荤两素,价格也不贵,菜肴色泽诱人。许山却不着急吃,他舀了半杯木莲冻出来,一口一口的吃,等吃完木莲冻后,才从盒饭里挑出一些土豆丝和包菜,又吃了一会就不大动筷子了。

      大毛小毛端着泡面回来,见许山盒饭里的大鸡腿动也没动过,忍不住哀怨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泡面。

      许山放下筷子,见大毛小毛端着泡面眼冒绿光,就把那只鸡腿给了他们。

      大毛小毛顿时感动得痛哭流涕,并为那仅有的一只鸡腿大打出手。

      火车正行驶在前往兰州的路上,这大概是到西宁前最后一段比较轻松的旅程了。到达西宁之后,所有人都要换增氧列车,之后火车就会开始不停爬坡,随着海拔升高,每个人的身体也会出现不同的高原反应,严重的甚至需要额外吸氧来继续这段旅程。

      所以在到达西宁前,整辆火车都在举办最后的狂欢,硬座厢里的一帮年轻人已经嗨到了极点。

      无事可做的许山又翻开试卷,被忍无可忍的大毛小毛直接拖走打牌。

      “鸡腿之情无以回报,哥哥们只能将一身牌艺传授给你。”毛成栋语重心长道。

      许山从没打过牌,大毛教了他两遍,许山就说记住了,大毛有些不信,拉了小毛进来准备三人组个局,再给许山过过招,谁知许山是真学会了,甚至最后还险险胜过小毛。

      小毛无地自容,拿牌挡脸。

      大毛惊讶道:“许学霸,你学东西都这么快吗?我就教了两遍,你还真会了?!”

      要不是大毛特意提起来,许山自己也快忘了自己的这个常备技能。

      具体是哪一天开始的,他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那个时候他刚上小学,沈川家到学校有条小路,秋天的小路上铺满了各种黄绿树叶,脚踩在上面会发出“嚓嚓”的脆声,许山上下学总会经过那条路,总是特意去踩来听。

      他出生晚,入学本来就比别人晚,许广平这个冤种满世界跑,也没给他上什么学前教育。结果别的学生上了学,各种能力都是提前练过的,而许山是张白纸,笔也握不好,光拼音学了整整两个月都没能记全。负责的班主任每晚都给沈川发消息,希望他这个家长能抓抓学习。沈川那时候刚接管A+的一所分部,每天自己事情都多到头大,实在不堪其扰,只能将许山叫到跟前,让他无论如何把拼音过关。

      许山将那张有些破烂的拼音纸拿出来,沈川一考,果然发现他有很多字母都记得颠三倒四,辅导了几次,效果甚微。

      最后沈川忍无可忍,一掌拍在纸上,斥责道:“我再教你两遍,自己去默,错一个,加10分钟软开!”

      那时候,许山还没开始正式学舞,天天练的都是枯燥的体能和软开,这两样他都怕极了,特别是软开,简直就是噩梦里的噩梦。听到沈川要用这个罚他,许山脚就开始发僵,小孩子光顾着害怕,此刻就是借他十个脑子怕都学不进去,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默写一塌糊涂。

      沈川说到做到,当下就将他拖进练功房里。

      过了这么多年,许山已经忘了是怎么个练法,但永远记得是怎么个疼法。那之后,他就学乖了,上课听讲眼睛都绝不多眨一下,耗腿趴胯面前永远摊着一本书。

      沈川发现这方法简单有效,后来他就将这两遍教法充分运用到了舞蹈教学中去,不管是许山还是A+的众多学生,只要听到沈川说“下面这个动作,我只讲两遍”后,都恨不得瞬间让自己的眼睛变成行车记录仪,他们私底下甚至给沈老师起了个外号,就叫沈两遍。

      “许山!许山!”

      许山一怔,发现自己恍神的功夫,小毛已经发牌完毕,正眨着眼睛打量自己,就连忙将面前的牌拾掇好。

      他们又试着打了一副,发现三个人打一副牌有点少,打两副又有点多,大毛见沈川坐在床上无所事事,就问了一句:“沈老师一起啊?”

      他也就抱着试试看的态度问问,毕竟打牌这种事情,沈老师这种三十好几的人大概不太愿意跟他们这些学生仔玩,但没想到的是沈川欣欣然加入了。

      他不但加入了,还大杀四方,直将大毛小毛杀得片甲不留。

      大毛小毛脸上贴满了白色纸条,脑袋只要轻轻一晃动,那些纸条就随风而舞。

      “沈老师,尊老爱幼固然没错,但您是不是有些偏心过头了?”小毛痛心地指向许山,“他为什么总是赢?”

      许山脸上干干净净,只下巴上粘了几条白纸,可爱又有趣,不像大毛小毛,活活将自己输成了木乃伊。

      “我也没托底啊”,沈川两根修长的手指一捻,抽牌丢出去:“对9。”

      许山坐在沈川下手,立刻将最后两张牌打出去,“对10。”

      小毛看着手里的碎牌哀嚎一声,“你这还不叫托底?!”

      沈川说:“我自己学生,他不赢谁赢。”

      “啧啧啧——”大毛朝小毛脸上贴纸条,“瞧瞧这话说的。”

      也许沈川只是随口一句,但许山听到他说自己学生心头不知怎么的就泛起酸来。

      他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接受许广利彻底将他抛给许山的这个事实,之后他对自己的位置就没有过一个准确的定义。

      他时常问自己,他于沈川到底是个怎样的存在。

      不是租客,却在沈家住了五年之久;不是父子,但这世上只有他管着自己;也不像老师——沈川从来也不会放下身段,因此他们之间也不存在谆谆教导。许山更觉得自己像是他打造的工具,是他用来向世人证明的一柄完美无缺的利刃。

      有时候他巴不得沈川将他扔掉,可有时候又真的怕他将自己扔掉,怕得要死。

      他们又打了将近两小时的牌,直打得两眼发花,脸上再也粘不下白条为止。

      窗外阳光夺目,大西北的天湛蓝湛蓝,大毛小毛懒懒散散地躺在上铺,许山托着下巴靠在窗边风景,难得有这样悠闲的时候,众人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就这样发着呆。

      沈川连续几个晚上没睡好,逮着时间,终于好好补了一觉。

      他睡得很沉,一觉醒来已经过了晚上六点,大西北的夏天八点左右才日落,此刻外面还是白天的模样,但能感觉到火车已经明显开始降速,估计是兰州站快到了。

      沈川起来,发现桌上摆着他惯用的保温杯,他旋开杯盖喝了一口,发现茶是温的,不烫嘴,是喝到肚子里最舒适的温度。

      这杯茶也不是凭空来的,睡前还没有呢。沈川边喝水边朝许山看去,许山与他隔着桌子,正在看一本课外阅读书,沈川一口气喝掉半杯水,见他眼神飘忽不定,也不知究竟是在看书,还是在偷偷看自己。

      沈川放下杯子,低声说了句谢谢,谁知火车“哧——”的一声进了站,正摩拳擦掌准备一雪前耻的大山小山没等火车停稳就“呼”地拉开门冲出去,沈川那句谢谢就被淹没在了各种各样的噪音里。

      沈川:……

      但许山好像还是听见了,他眼里有光闪过,耳根子更是悄悄红了一丁点。

      沈川静默了片刻,转着手里的杯子问:“要下去看看吗?”

      许山抱着书,望向窗外——只见站台上挤满了人,上车下车的全混在一起。他不知为何有些留恋此刻房间里的空气,于是缓缓摇了摇头。

  • 作者有话要说:  许山之于沈川,到底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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