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川之名》一梦萧瑟

23、第二十三站 工布江达（中）

　　大巴车开出米林，行驶到了林拉公路上，这条路修得非常好，一路平坦，路上还时不时能看到晒得炭黑正在骑行的人，两个多小时后，他们就顺利到达了工布江达。

　　流程都是差不多的，到一个地方，先拜访当地的县政府，然后由专人陪同着前往会场。

　　只是工布江达跟米林不大一样，工布江达新造了一个大会堂，里面有各种专业的设备，甚至还有几台舞台烟雾机，平时经常用来放电影或者承办各种演出，有了这个会堂，田锦文的团不但不用再饱受烈日之苦，还能将既定的舞台效果给发挥出来。

　　到了场地，田锦文看了一圈后很满意，让大家先去安顿行李，他们的演出安排在第二天的晚上，田锦文大手一挥，就给所有人批了3小时的假。

　　3个小时不长不短，附近逛一圈还是够的。团员们虽然来西藏已经有段时间了，但还没真正放手去好好玩过，他们入住的旅馆附近就有一片青草甸，草甸旁有清澈的流水潺潺而过，是个休闲娱乐的好去处，于是团员们各自发挥，在草甸上坐的坐，躺的躺，还有人干脆脱掉鞋子，跑进溪水里玩起水来。

　　许山这个年纪对什么都好奇，到了那里就跟着小梁在溪水里抓鱼，沈川就坐在水边的草甸上看着他们，过了一会儿许山还真抓到几根，装在一个透明的玻璃罐里，捧来送给沈川。

　　沈川接过后就摆在自己的脚踝边上，然后嘴角带笑地看着他们继续抓鱼。

　　青青草甸，徐徐凉风。沈川本来就长得标致，这么似笑非笑的样子，顿时惹得团里的姑娘们芳心暗许，有几个胆大的想拉沈川一起拍照，沈川就跟她们拍了两张，于是这些姑娘也就越来越放得开，缠着沈川想要加好友，可还不等沈川拒绝，许山就淌着水回来了。

　　“沈老师……我……饿了。”许山的眼神从这些姑娘的脸上飘过，最后落在沈川脸上。

　　沈川捧着瓶子站起来，那些姑娘还不依不饶的围着，沈川就摆摆手道：“我不加女生的啊，我是很有原则的啊。”

　　那些姑娘纷纷笑道；“骗谁啊！我们才不信呢！”

　　沈川连忙对她们抱拳作揖，那些姑娘这才肯放过他，沈川连忙带着许山离开了。

　　走到旅馆门口也没几步路，沈川见许山一路都有些神游的模样，推开篱笆门的时候忍不住问：“许山，到底怎么了？”

　　“啊？”

　　许山脑海里还沉浸在刚才看到沈川被一大群姑娘包围的情景。

　　跟在沈川的这些年也没见他身边有过别人，日子自始自终都是他们两个一起过的，这会儿突然发现沈川那么受姑娘们的欢迎，他心里就没由来的觉得不舒服。

　　可仔细一想，沈川都三十了，别人三十岁孩子都满地跑了，他却依旧还单着，脏了的衣服也不洗，会做的饭永远是青菜面条，想想也让人觉得挺着急。可转念再一想，不管沈川现在多少岁，他将来终归还是要娶妻生子的，这让许山心里就又有了一种不一样的焦虑。他既害怕沈川孤独终老，更害怕他真的组建了家庭后会像许广平那样觉得自己是个累赘，他做不出选择，因为两条路都是死的。

　　许山就在这无比矛盾中皱紧了眉头。

　　沈川的手依旧搭在篱笆上，说：“我看你有点心事。”

　　“没……就是饿了。”许山不敢看沈川的眼睛，只垂着头看自己脚上穿的湿拖鞋。

　　这是哪门子的饿，分明是有心事。

　　沈川回过头看了不远处的小溪一眼，刚刚围着他的那群姑娘还在不停往他们这个方向张望，沈川就收回目光，揽过许山的肩膀道：“那走吧，带你吃好吃的去。”

　　他们回到房间，沈川让许山去浴室里用热水冲脚，然后他带许山出门，一路往南朝着一条商品街走去。

　　“刚才大巴路过的时候我就看见这里有几家饭店”，商品街里人气不错，开了不少饭馆，街上聚集了一些游客，大多是来这里做补给的，沈川四处看着，似乎在选择去哪家吃，“许山，你想吃什么？”

　　“都好，不辣就行。”许山之前说自己饿了不过是找个借口，这会闻到街头巷尾传出来的香味，他才觉出自己是真的饿了。

　　沈川又四处看了看，最后抬脚就带他进了一家火锅店。

　　两人吃火锅真是破天荒第一次，许山从小到大就没怎么吃过这种东西，带着自己的保姆怕把他烫伤家里从不做这个。后来跟着沈川，这种容易上火，高热量高脂肪的锅子，就连沈川自己都是能不碰就不碰的，更别说他会主动带着许山去吃。

　　热腾腾的药膳锅底很快就搬了上来，沈川点了不少鲜牛肉鲜羊肉，还有新鲜的菌菇和蔬菜，这些都用木头盘子盛放着，还挺讲究的，摆了满满一桌。

　　“这牛肉片切得薄，在水里烫五秒就可以吃了。”沈川夹起一片肉，在水里涮了几秒后放到许山碗里，“来，试试。”

　　肉片还有些烫嘴，许山也不吹，直接就送进嘴里。

　　“好吃吗？”沈川笑着问。

　　“好吃！”许山吃得嘶呼嘶呼的，像只小狗。

　　沈川就笑着又给他涮，许山埋头吃了一会儿觉得不太对，沈川光顾着喂他了，自己都一块没吃呢。

　　“沈老师你也吃！”

　　许山学着他的样子给他夹肉，沈川也一一的吃了，两人涮了肉又开始煮蔬菜，都是一副彻底放开肚皮的模样。

　　这种吃法显然让许山忘了一些之前的惆怅，整个人都看上去轻松不少。一直吃到快结束的时候，沈川才突然说：“许山，我连个合格的老师都算不上，更遑论去成立一个家庭呢，如果你是在担心这个，那大可不必。”

　　许山听了一愣，他没想到自己的心思竟然能让沈川看得明明白白。

　　想到自己刚才居然像个女孩子那样吃醋，许山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

　　隔着袅袅白气，沈川似乎轻轻叹出口气来：“许山，老师答应过你，十八岁之后，去和留都由你自己来决定。”他顿了顿，又补充道：“那之前，我会一直抚养你长大，无论发生什么，无论未来怎样。”

　　十八岁是个分水岭，十八岁后就是个需要寻求独立的成年人。可许山却觉得，即便是过了十八岁，他也不想跟沈川分开，沈川的家，沈川客厅里亮起的灯，大概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归宿了。

　　吃了饭，沈川带许山去理发店里剪头发，剪到一半的时候，他收到了田锦飞的通知，说是要所有人去会堂集合。许山头发还没理干净，沈川就给田锦飞回了一句说迟点到，然后他一直陪着许山，直到他的头发剪完。

　　理了发的许山清清爽爽的，蓬松的发丝里似乎弥漫着一股太阳的味道，沈川忍不住上手摸了一把，这才心满意足地带人去会堂。

　　等他们慢吞吞走到的时候，其余人早已经开始常规性的训练了。舞团不出去巡演的时候，每天都会有这样的训练，一般都是先安排热身和柔韧，然后由队长带着跳，碰到排演新剧的时候还会安排分组练习。到西藏后，整个团每天都忙着巡演，还没有时间停下来好好安排这种常规训练，实际上为了保证团员们的良好状态，这种训练是十分必要的。

　　这里没有把杆，团员们都自己找地方在压腿，多是在第一排座位上压，那些位置上加了软包，高度也合适。沈川这一路走过来，就当热身了，他很快也加入了团队，最后全团除了忙着接音箱的田锦飞，就只剩许山一个闲人了。

　　会堂的灯只亮了一半，观众席上还是有些幽暗的，团员们每人占着一个位置看似互不打扰，但耗腿的时候还是不免会跟左右两边的人说说悄悄话，有什么消息也是很快就能互相之间传递的。

　　所以当有人窃窃私语突然开始讨论着什么的时候，很多人就跟着开始频频扭头并想法设法的去打听消息，在观众席末尾几个位置耗腿的年轻姑娘们更是心急万分，只听见前面不停有人“哇哇”的低声惊呼，她们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后来消息传到她们这里，才知道原来大家议论的是沈川也加入了她们的练功行列，而且沈老师特别特别厉害，柔韧比她们这些女孩子都要好。

　　这下大家纷纷按耐不住春心，都想上去看看，最先耗腿的几个姑娘看看时间差不多，早早的就起身了，都装作不经意地样子故意从沈川身后绕过，当这群姑娘看到沈川笔直修长的腿后，又开始纷纷捂着嘴巴彼此用眼神疯狂交流。

　　这是什么神仙啊！

　　怎么能比她们还软！

　　这腿！这腰！到底怎么做到的！

　　姑娘们捂着嘴跑了，一路跑到台上，还在不停往下张望。

　　这一切沈川本人却仿佛丝毫没有发觉，只等许山走近自己身边，他才抬起头来。

　　许山蹲下来，递给沈川一瓶水，然后他就蹲在那里，好像在犹豫到底接下去要干什么。

　　沈川喝了口水，俯下上半身，将双手搭在前腿上说：“许山，你给我踩踩。”

　　“我……我吗？”许山指着自己。

　　沈川被他逗乐了，“不是你还是谁？”

　　“哦……哦……”许山这才站起身，他脱掉一只鞋子，将脚放在沈川的胯根上，这些流程他都太熟悉了，可面前的人是沈川！是沈川啊！！他给沈川踩胯，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呢！

　　许山内心不知挣扎成什么样子，脚上却只轻轻往下踩了踩。沈川对他残忍了那么多年，临到现在他终于有了“复仇”的机会，踩的力气却比羽毛都轻上一些。

　　沈川无奈道：“中午吃挺多，就这么点力气啊？”

　　沈川的胯只虚虚贴在地上，他这些年虽然也会练功，可到底已经将重心都放在了教学上面，随着年龄的增长，关节柔韧度肯定是不复从前了，许山盯着他的胯，也知道自己这一脚下去会有什么撕心裂肺的后果，他太知道了。

　　“许山，快点。”沈川又在催。

　　“好……好。”许山悬着脚掌轻轻抖动着，他盯着沈川逆在光影中的背，最终用力缓缓踩了下去。

　　从脚尖到脚心再到脚跟，层层叠叠地力使下去，一如从前沈川对他那样。

　　沈川的胯很快就死死贴在地上，他整个人绷了几秒，随后放软了身体，将头贴在小腿胫骨上。

　　“沈老师，疼不疼？”

　　许山感觉自己的喉咙里像是堵了沙子，说话的时候嗓子被磨得生疼，他的脚依旧踩在胯根上抖个不停，却没有再继续往下使力了。

　　沈川笑了一下，说：“不疼。”

　　许山就将脚挪开，他穿上鞋子，抱着膝盖在沈川身边坐下来，像是要认认真真地确认沈川没有受伤，又像只是想就这样默默陪着他，帮他熬过最难的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