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五站 318国道（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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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说得这么热闹，旅行团里的人也按耐不住纷纷八卦起来，邻座几个爱管闲事的大妈已经跟人家攀谈上了，不停向对方打听出了什么事。
沈川听了几耳朵，放在桌上的筷子就再也没有动过。
“沈老师？”许山吃了一会，见沈川一动不动的，疑惑地抬起头。
“没什么，你先吃。”沈川将自己那只还没动过的鸡蛋夹到许山碗里，“碰到老朋友了，我过去说点事情，你再吃一个。”
田锦飞身边正围着一圈人，大家正你一言我一语的出着主意，其实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只剩下找人替补或者干脆退掉整个演出两条路可以走。可田锦飞带着任务千辛万苦地来到这里，慰问演出才走了日喀则这一个地方，让他现在就打道回府，一来他对上面没有交代，二来，他自己也觉得跟自己过不去，可团里实在没有人来接替生病那人的角色，那个角色太重要了，普通的小演员根本撑不起来。
田锦飞绞尽脑汁，一再叹气，正在这时，他的眼帘里忽然映出一位青年的身影，那青年身材高挑，五官俊美，身上还自带着有一股让他说不上来的熟悉感。
沈川走到田锦飞面前，看到田锦飞额头上的皱纹时，发现他是真的老了。
“田叔叔。”沈川弯了弯嘴，好像对这个称呼很有期待感。
“你是……”田锦飞一下子就坐了起来，惊讶地张大了嘴道：“是……你不会是……”
“是我，沈川。”
“真的是你！”田锦飞眼睛瞬间就糊了，他上前一步将沈川拥入怀中，大手啪啪拍着他的背，“你怎么在这！你小子……你小子怎么长这么高！我都认不得了！”
沈川确实比田锦飞还高些，从前他必须努力仰起头踮起脚才能看到人，反而变得只能抬起头来看自己了。
田锦飞请沈川坐下来，沈川也不拖延，单刀直入地就开始询问刚刚发生的事情，田锦飞就一五一十原原本本跟他说了起来。
田锦飞从沈茂舞团离开后，北漂了一段时间，后来他经人介绍进了一家大电视台工作，一直都是负责电台公益演出这一块，这次来西藏就是带着慰问边疆群众的任务来的，随行的不但有二十名舞者，还有两个电视台的跟拍人员。
他们昨晚刚在日喀则演了一场，由于一路的旅途劳累，一个叫张玉的主演一直都有些咳嗽，他本人也没有太放在心上，结果昨晚演出结束后已经半夜了，他们一行人从乡里出来，吹了点寒风，快到旅馆的时候，张玉突然就脸色铁青喘不上气来，他们连夜找了家诊所将张玉送去吸氧，本想着今天人会缓过来，谁知道他这病居然越演越烈。
“不知道你看过《红河谷》没有，咱们排的就是这出舞剧。”田锦飞说着，又连着叹了三口气，“张玉跳的是琼斯的角色，在整场舞剧中，他有一段独舞，我们当时挑张玉来跳这个角色，就是看中了他这段独舞的能力，现在没了他，舞团里本来人手就不够，这个空是真的找不到人替啊！”
沈川听完，了解了大概，他宽慰道：“田叔你别着急，我来想想办法。”
沈川嘴上说想想办法，实际上，他起身走过来的时候，就已经下了决定。
“你有什么办法？”田锦飞扬起眉毛，额头的皱纹都堆叠在一块。
沈川笃定道：“琼斯这个角色，我来跳。”
团里的人面面相觑，他们都不认识沈川，只觉得这人好大的口气，他们后天就要演第二场，哪有人两天时间就能学得会全部的？真当自己是大罗神仙吗？
田锦飞却不这么认为，他是深知沈川能力的。如果沈川说琼斯这个角色他能跳，那么他就一定能跳！
可是……他们还剩三个县没有走，至少也得要再逗留十天的时间，沈川是跟着旅行团来的，自己要真擅自将他留下来，那不是平白耽误人家时间吗？
沈川见田锦飞面露难色，他正准备说什么，小王就来通知大家准备发车了。吃完饭的旅客们纷纷起身离开，又是好一阵喧哗，许山也站起来，频频朝着沈川回首。
沈川就同他招手，“许山你来。”
“这是……？”田锦飞见一个十来岁的少年人走过来，不禁呆了一呆，心想这不会是沈川儿子吧，沈川有这么大的儿子？
沈川将许山拉到自己跟前，指着田锦飞说：“嗯……叫爷爷。”
许山不明所以，就朝着田锦飞脆生生地喊了声：“爷爷。”
田锦飞差点没背过去，他虽然看着老，但也才四十多岁，喊爷爷着实是将他喊老了。
沈川见田锦飞的表情像生吞了一只苦瓜，不禁笑道：“你叫我喊你叔叔，现在我学生喊你爷爷，也没错啊！”
我学生……我学生！
他自己真的……还是沈川的学生吗？
许山猛地抬头去看沈川，沈川却对自己刚刚说的话不以为意似的，只抬手安抚性地揉了揉许山的头发。
田锦飞是有苦说不出啊，二十年前挖的坑，二十年后自己华丽丽地跳了进去。
“你啊！都是当老师的人了，嘴上还要占我便宜！”田锦飞苦笑。
沈川笑了笑，问：“你们团接下去还要去什么地方？”
田锦飞说：“我们今晚要赶到林芝。”
“那就去林芝。”沈川说。
田锦飞噎了一下。
“怎么？田团长到现在还在怀疑我的业务能力？”
田锦飞摆摆手，“当然不是！你沈川我是第一个拍胸脯保证的！你愿意帮我，我高兴都来不及！只是……咱们这一去路上花费的时间可不少啊……”
“田叔，你年轻时候可不是这样犹犹豫豫的人。”沈川说：“给个准话吧！”
田锦飞看了一圈团里的人，见大家都殷殷望着他等他做决定，最后一咬牙道：“行！就这么定了！”
舞团里的人虽然不知道沈川有多大能耐，但团长的眼光他们还是相信的，悬在半空的心也就都放了下来，终于肯老老实实去吃饭。
团里这帮人年纪都不大，很多都是田锦飞自己去艺术学校里选来的，干他们这行的虽然有电台发的固定工资，可经常要风餐露宿，愿意跟着田锦飞走的大多都是水平中等的学生，好在这些人都肯吃苦，也愿意听团长的话，凝聚力大了，就什么事都能办成。
沈川趁着他们吃饭的功夫去跟等在外面的小王说了一声，他自愿取消接下去所有的行程，并在合同上签了字。小王就觉得挺可惜的，毕竟错过了布达拉宫，将来又要重新排队购票。
沈川就开始跟小王咨询旅行社有没有送孩子去机场的服务。
许山一听急了，拉着沈川的袖子说：“我不回去！”
“许山，我希望你考虑一下，毕竟我这趟要去挺久的，回去以后你可以找何老师，在他们家里先住一阵，我等这里忙完了就过去接你。”
“我不去！”许山毅然决然地拒绝了。
大巴车司机按了两声喇叭，小王见两人商量不下来，就让沈川之后再联系他。
沈川无奈地摸了摸许山的头发，“害怕一个人坐飞机啊？”
许山说：“我没有。”
沈川本来也不放心他一个人回去，只是接下来地旅程肯定是很辛苦的，要放到以前，他二话不说就带着人走，估计还会借机让许山去参演些角色好好锤炼一番，可今昔不比往日啊……
沈川叹了口气，道：“对不起啊，田团长的事情，我又擅自做了决定。”
许山低下头说：“不用道歉的。”
反正沈川决定留下他就跟着留下，沈川到哪里，他都天涯海角地跟着。
他不想被一个人丢下。
沈川没办法，在众人疑惑不解的眼神中，从大巴上取下了两人所有的行李，大巴司机本来就费了点时间等他们，沈川的行李一取下，他就迫不及待地将车开着走了。这时候田锦飞出来看他们，见沈川他们等在路边，连忙打开行李舱，给他们安置行李。
许山蹲在塞得满满当当的行李舱前，见里面还放置着半人高的音箱，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小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啊？”
许山抬起头，见是刚刚沈老师让喊爷爷的人，连忙回答道：“爷爷，我叫许山。”
田锦飞恨不得在沈川背上瞪出两个窟窿来，他尴尬地呵呵笑了两声，“别听你老师胡说，那是你老师小时候，我框他的，你得叫我田叔叔。”
许山看了一眼在不远处忙着塞行李的沈川，又看了一眼田锦飞，不说话了。
“嗨！你这孩子，这么听你老师的话哪！”田锦飞抓了抓脑袋，“那你跟其他人一样，叫我田团总行了吧！”
“田团！”许山喊。
“好孩子好孩子！”田锦飞拍拍他的肩膀，“今年多大了？”
“十三岁。”
“哦！”田锦飞眼前一亮，“你跟着沈川学跳舞啊？”
许山嘴唇动了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正当田锦飞还想继续追问，就听见不远处的沈川喊:“田叔！你过来看看，这包道具怎么破了！”
田锦飞赶紧过去查看，许山终于松了口气。
行李舱里一个包裹着易碎舞台道具的包装，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被挤破的，里面的瓶瓶罐罐都露了出来，田锦飞和沈川问饭店老板要来些泡沫塑料，两人费了不少功夫才重新加固包装。
等他们忙完，舞团里的演员们都吃完了饭，田锦飞又忙着进去结账，沈川看他为了点鸡毛蒜皮的事情来来回回奔波着，总算知道了他额头那些深深的纹皱纹是怎么来的了。
作者有话说第15章 第十五站 318国道（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