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茶陷阱》靠川而眠

2、第 2 章

　　自己和虞衍之间注定只会是互不相交的平行线，徐雾很早就认识到了这一点，就好像他知道自己的父亲一直不喜欢他，知道虞衍其实根本不记得自己这个人。

　　他一直都知道。

　　徐雾有时候会想，其实和自己比起来，他的父亲还是幸运的，因为他确实曾经和母亲相爱过。

　　但对于孟婉来说，被徐睦洲爱上却又是一件多么不幸的事，她前半生百分之九十的痛苦都来自于他，如困金锁，挣脱不得。

　　徐雾不想自己变成和徐睦洲一样的人，但他又无可避免地在变成另一个他。

　　只是因为喜欢就去跟踪对方，迟早有一天，他也会像徐睦洲一样做出不可挽回的事。

　　所以不记得他也很好。

　　因为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最好的结局就是孤独至死，免得祸害其他人。

　　*

　　和孟婉彻底断掉联系并未对徐雾的生活产生太大的影响，很早之前徐雾就已经是一个人，之后也是一样，不会有什么差别。

　　他申请了学校图书馆的兼职，整理完今天的记录文件之后，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空中飘着一点小雨。

　　秋日的雨总是带着寒凉的气息，冷风从袖子里灌进来，徐雾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估计过不了多久，这场雨就会下得越来越大。

　　寝室楼离这里有相当一段距离，他没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跑回寝室。

　　徐雾手上还抱着老师要他明天带去实验室的资料，这个点的图书馆已经禁止人出入了，没有办法，他只能暂时留在图书馆檐下躲雨。

　　为了防止风吹进来的雨弄湿资料，徐雾把文件包进自己的外套里，他找了一个稍微能避一点风的角落躲靠着，半发呆地看着外面的大雨。

　　旁边不远处也有一个忘了带伞的学生，不过很快，就有人撑着伞跑过来。

　　“你这混蛋！我游戏差一点就能赢了，都怪你突然给我打电话！”

　　“别生气别生气，等会儿请你吃饭总行了吧？”

　　那两人笑闹着离开，徐雾听着他们的声音渐渐远去，被冷风吹得有些僵硬的手指微动。

　　他和他的室友不算特别熟悉，普通的点头之交，除此之外，他在学校里也没有什么称得上是交情深的朋友。

　　他们人都很好，如果自己打电话他们也会来帮忙，不过……还是不要给别人添麻烦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雨还是没有停下的征兆，徐雾等得有些犯困，他这几天一直睡眠不足。

　　直到他的耳边传来一个脚步声。

　　一个身影停在他的面前，熟悉无比的声音落在耳边，徐雾被吓得立刻清醒过来，不知所措地抬头对上来人的视线。

　　虞衍站在他面前，手边拿着一把刚收起的伞。

　　“一直待在这里会着凉，”虞衍的语气很温和，就像当初拉住他的时候一样，“你住在哪栋寝室楼，我送你过去。”

　　“我……那个，学长，”徐雾下意识就结巴起来，“雨很快就会停了，我自己走就可以。”

　　“谢谢……但我没关系的。”

　　徐雾垂着眼，怕自己多和对方相处一秒，那些已经快被他抛弃的糟糕念想就会卷土重来。

　　不要再继续了。

　　但虞衍却没有离开，他微微俯下身抓住他的手。

　　“雨不会那么快停下来的。”

　　他的语气还是和刚才一样温和，但却隐约带上了不容人拒绝的味道，徐雾微愣了一下，只是当他抬头看向对方的时候，他才意识到那大概是自己的错觉。

　　最后徐雾还是跟着虞衍离开了。

　　虞衍只带了一把伞，虽然很大，但两个人总还是显得拥挤。

　　徐雾极力控制着自己和对方之间的距离，之前躲在檐下的时候，风吹来大量的雨水落在他的衣服上，和旁边始终干净整洁的虞衍比起来，他看起来实在是太狼狈了。

　　完全不搭调的两个人。

　　虞衍领着他走到路边的一辆车旁，对他说道：“先上车吧。”

　　徐雾被带着上了车，车上的司机顺着虞衍的声音看过来，徐雾注意到对方的目光落在自己还在滴水的裤脚上。

　　徐雾僵在了原地。

　　他一直知道虞衍的家世很好，也听人打趣地说过虞衍总有一天要回去继承家业，只是那些离徐雾都太遥远了，他也很难有什么实感。

　　只是像这样偶然不经意的时刻，那些现实的差距还是会直白地呈现在他眼前。

　　司机看着徐雾欲言又止，似乎想说些什么，徐雾的脑袋垂得更低了，他有点想下车，车内的一切都精致整洁，他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

　　虞衍却始终是体贴的，他一点也没有计较从徐雾身上落下来的雨水，并不在意的样子，只是对司机说了一句先去徐雾所在的寝室楼。

　　他这样说，司机自然点头，只是心里还是有些怪异的感觉。

　　虽然不会太明显地表现出来，但虞衍是有洁癖的，车厢每天早晚都要进行消毒，让人这样带着一身脏兮兮的泥水进来……还是头一次。

　　不过心里虽然还有不少疑惑，但虞衍不喜欢别人多问，司机还是咽下了自己的疑惑。

　　他今天是按照虞父的要求来接虞衍去家宴的，只需要完成任务就行，其他也不是他该管的事。

　　寝室楼离这边走路算有点远，开车则没几分钟，但就是这几分钟的时间也让徐雾觉得格外漫长。

　　车厢里没有人说话，徐雾有些僵硬地坐着，也不敢靠着椅背，以免自己身上的雨水蹭到上面。

　　他细瘦的手指不自在地抓着长到膝盖处的衣角，徐雾穿的是一件明显不合版型的廉价外套，裤子的布料在这个季节看起来也显得太薄，露出来的那一截脚腕很细，皮肤是不健康的冷白。

　　已经完全湿透的裤腿布料贴着腕骨，很脆弱易折的样子。

　　快到目的地的时候，徐雾听见虞衍忽然开口。

　　“徐雾同学，这把伞等会儿你也带去吧，车没办法开到里面。”

　　听见虞衍叫自己的名字，徐雾的心跳下意识快了一拍。

　　“你怎么会……”

　　“名字吗？”虞衍看着他，态度平和地解释，“那天方驰是这么叫你的，我听他说你也在学生会，不过不太巧，我后来一直没有在学生会里看见你。”

　　虞衍自然不会看见他，曾经是因为他大他一届，徐雾在学生会里也不是什么存在感很强的中心人物，确实没什么碰见的机会。

　　后来，则是徐雾自己主动避开了。

　　其实早该这么做的，在他变成另外一个徐睦洲之前。

　　但明明很清楚自己现在最该做的就是远离，也很清楚如果不是方驰，虞衍恐怕依然不会记得自己，徐雾却还是下意识会为对方叫出自己的名字而感到瞬间的欢喜。

　　无可救药。

　　“谢谢你学长……”徐雾下了车，站在车外磕磕绊绊地说，“雨伞我之后会让方驰学长还给你的。”

　　他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徐雾离开后，司机就准备调转车头，前往他们原定的目的地。

　　“等一下。”

　　司机一愣，不过还是照做。

　　大约过了五六分钟，司机才听见后排重新传来虞衍淡淡的声音。

　　虞衍的目光从车窗外收回来，那里已经没有任何人的身影了。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