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爱情》fourteen十四

34、迟到的歉意

　　我快忘了自己是怎么回的宿舍，又是怎么打包好行李……
　　半夜三点多，整理好一切，我用凉水洗漱完躺在床上，才想起被遗忘了几个小时的手机。打开屏幕的一瞬间，红色的电量提醒闪了一下便彻底关机了。
　　充上电再开机，全是于昊发来的消息和两个未接来电。
　　我到家了！
　　你安全到学校了吧？
　　你要是累了就先睡，东西可以明天再收。
　　我妈做了好多菜，撑死我了。
　　你睡着了？都不接电话。
　　算了，等会儿回我电话哦！我等着呢！
　　金月，你怎么还不理我！
　　我生气了！
　　好吧……我装的！都能想到你一脸嫌弃的样子
　　我不废话了，你记得回我电话
　　……
　　断断续续的自问自答此刻特别刺眼，我不敢回一个字，怕下一秒就忍不住去找他。正当我盯着手机的时候，电话又响了。
　　“你终于接电话了？睡着了吗？”对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嗯。这么晚你快睡了。”我嗓子有些难受，正好可以伪装刚睡醒的样子。
　　“睡不着，太想你了。”他说。
　　“睡了。”我尽力保持常态，假装无语挂了电话。
　　“晚安。”挂掉电话，屏幕传来两个字，我没有回复。闭上眼睛却无比清醒，一夜无眠。

　　第二天我给外婆打了电话，又交代了一些事情，她老人家身体如常，让我专心工作，不用担心。
　　我又联系了小巴，把于昊的东西暂时寄存到他家里。他很敏锐，觉出了什么，但也没有多问，只说：“他到时来拿东西我怎么说？”
　　“就说不知道吧。”我说，“你本来就不知道，这样挺好的。”
　　“你直接飞冰岛了？” 小巴问。
　　“嗯，时间刚好。”我说。
　　“那你……”小巴正准备说什么，我打断了他的问话。
　　“他如果真要找我，你帮忙拦着吧，这个人情哥们先欠着。”我说。
　　“……好。”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缓缓冒出了一个字，“哎，你俩……算了……你注意安全！”

　　同行还有2女1男，我们四人都是不太外向的性子，客客气气，五个半月的时间还算愉快。
　　因为相对出色的表现，我得到了留在总部的机会。但还是需要和三人一起回国办理签证事宜。
　　回国前一晚我换上了国内的手机卡，开机全是于昊的未接来电。每天2通，不多不少。
　　信息堆积了几百上千条，一条条看过去，他从最初的难以接受到疯狂愤怒再到自我安慰到最后只是分享自己的日常。我正看着，又来了一条新信息。
　　“哥，我今天谈了一个小项目，银行卡又多了58000。”
　　“走了，看什么呢？”赵名齐见我候机的时候一直低头盯着手机屏幕，“你……哭了？”
　　猛一抬头，对上他那张冷脸，第一次看到了他白纸一样的脸上露出了惊讶。
　　我慌忙转头抹脸，两只手竟然都湿了。赶紧调整心情，起身朝登机口走去。
　　上了飞机我俩座位挨着，我转头向车窗那面，他拍了拍我的肩。
　　“近乡情怯，人之常情。”他用一贯沉稳的语调说。
　　“谢谢！”我俩平时没什么交情，要说有的话大概只是竞争对手的相互欣赏。
　　“我一般不管闲事，你最好还是调整好心态，毕竟后面还要返总部的。”他善意提醒。
　　我挤出一个友好笑脸回应，没再答话。

　　办理手续大概需要半个月时间，我就当休假，正好可以回家陪外婆。
　　没有提前告诉她，到家里已是晚上。外婆靠在沙发上看电视，见我回来有些不确信地揉了揉眼睛，然后笑着起身迎我。
　　“你个死娃娃，我说放心你还真放心啊！这么大半年一个电话都不打。”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专门给你个惊喜。你快看，我买了好多东西。”我说着边拉开箱子，把自己买的东西一件件拧出来递到外婆手上。
　　“我这次要待半个月，正好陪陪你。”我说。
　　“怎么？半个月后呢？”外婆说。
　　“外国总部有个工作机会，我想再留个两三年积累经验再回来。”话虽说得直接，我内心有些打鼓，感觉外婆会不高兴。
　　“有出息了！真是好啊！我家娃娃有出息……”外婆笑着说，说着说着眼眶就湿了。
　　我轻拍着她的背安慰着，就像她小时候常做的那样。
　　“昊昊也和你一起去吗？”外婆抬头看着我，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问。
　　“他……他暂时不去。”我怯怯地说。
　　“昊昊这娃娃懂事得很，又孝顺。时不时还跑来看我，买大包小包的东西。”外婆笑着说，满眼的赞赏，“说起来他有好一段时间没来了，我给他打个电话，正好你在家。”
　　“不了，外婆。他刚接了项目，很多事要忙。等后面空了我再去找他。”我有些心虚地说。
　　“哦，工作要紧，工作要紧。”外婆说，“你不在的时间，昊昊帮我们家做了好多事。每次一来就忙里忙外的，帮我种菜不说还把家里的东西都捯饬得很有条理。你还没看到吧？这个客厅的墙是刷过一道的，厨房的碗柜也换了，还把灶台修整成圆弧弧边角，说是怕我磕碰到；还有厕所，给我换了个一按就多大水冲的，贴了瓷砖，说是怕我不方便专门选的防滑瓷砖……有啥不方便的嘛，都住了一辈子了，也就他想得到。他来的时候都住你屋，还留了一台电脑在抽屉头，说是啥子备用的，他专门来家里用……对了，冰箱里面剩了十几个苞谷，他说是抽了真空，你喜欢吃，弄热水烫一下就可以了……”
　　听外婆絮絮叨叨说了好多，全是于昊的事。我笑着笑着就泪流满面了，“坐了一天车太累了，我先去洗漱睡了哈。”
　　我转身走进厕所，泪水像打滑的水龙头一样，止不住地流。明明坚持了半年没有他的日子，他又无处不在了。
　　怕外婆担心，我哭过之后匆忙进了房间，关上了门。
　　抽屉里是他大学时的电脑，打开屏幕，输入密码，屏幕上留着一个文件夹，点开，十几条视频文件，按照日期命名。
　　“金月，今天是7月6号，我去学校拿了毕业证，他们说有人帮你领了。我想着会不会是你回来了，跑来外婆家找你。没有你的消息，我想了很久，可能太笨了，实在找不到你不理我的理由……”
　　“今天是8月3号，我好想你，闲着就很想你。把客厅墙壁粉刷成米色的了，你应该会喜欢……”
　　“今天是8月28号，我的生日，你一定是忘了，怎么都不接我电话。我和外婆喝了米酒，甜的，今天喝了三杯，一点都不醉……”
　　“今天是9月20号，我把灶台收拾了一下，砂纸磨的时候手还破了皮。不过放心，完全不痛，对我来说小菜一碟……”
　　“今天是10月5号，国庆假期还有两天就结束了，我们厕所的大工程也快完成了，你那么爱干净一人，看到肯定很开心……”
　　“今天是10月18号，已经四个月没有你的消息了。真想跑去冰岛找你，你心肠比石头还硬……我好想你，你一点都不想我……”
　　“今天是10月19号，之前帮外婆种的玉米都收了，你最喜欢戳一根筷子支着一整根啃，我煮了很多，抽了真空，煮的时候还加了蜂蜜，据说这样更好吃……”
　　“今天是11月11号，遇见你之后从没想过我会一个人过光棍节。哈哈哈……买了一套颜料，想着你画画我捣乱的样子就觉得好笑。我想你了……”
　　“今天是11月12号，给你展示我的大作……世界名画‘消失的爱人’，是不是太抽象了，你不懂，这叫艺术。是不是比你画得好？其实画的是你，你在这里……”
　　“今天是12月18号，这段时间有些忙，外婆说我瘦了，我好像是瘦了一些，不过肯定比你壮。给你展示我的八块腹肌，你看是不是很棒……”
　　“今天是12月31号，被我妈数落了好久才出门，外婆煮了一大锅排骨汤，还有酸菜鱼。你以前就馋这个，在外面不知道能不能吃到。马上就12点了，金月，新年快乐！我好想你……”
　　“今天是1月1号，又是新的一年了，你总吐槽我立flag从来都打脸。今天立下了，今年的愿望就是和你在一起，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爬山、一起画画……你帮我实现愿望吧……”
　　“今天是1月18号，你说话不算数。说的半年，已经七个月了，还没回来。马上就要过年了，我和外婆学了包饺子做包子，等你回来检验成果……金月，哥哥，你真的不要我了，我好想你！”

　　视频播完了，内心五味杂陈，从没想到他会这样。我的懦弱伤害了两个人，于昊，我好想你。可是已经决定留在国外一段时间，总要画个句号再走吧，至少让他不会那么难受。
　　我想着便打开了电脑的视频录制。
　　“于昊，我不会回来了。我们之间的事就留在大学吧。做这个决定的我一如既往的自私，你一定会指着我的鼻子骂我冷血没人性臭狐狸死小子……我就是这样的人。我不想过你喜欢的田园生活，也不喜欢你说赚钱养我，我有能力过上自己想要的人生。你有自己的生活，不要总往外婆家跑。谢谢你，还有……对不起。Bye-bye~”

　　想了很多，话到嘴边只剩下短短的几行。录的时候尽力保持语调如常、表情自然，终了挤出一个轻松的笑，简单告别。录完没有释然，只有抱歉。选择这种不体面的方式提分手，终究是我对不起他的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