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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三十七章:故人石 ...

  •   黄白相间的鸟儿沿着廊椅走,细小的爪趾无意沾上一滩黑红血迹。它受了惊,扑动着带血的翅膀飞走了。而在它掠过的下方院落中,有五六具身着黑衣斗篷的尸身,血腥味弥漫到门外,连马儿也不住地嘶鸣。

      “你们的胆量着实让我惊叹,但凡再晚动手几天,也不至于落得眼下的这般田地。”殷姝漠然地看着这个方才想要置自己于死地的蛊师。

      蛊师紧捂着剑伤的手不住颤抖,眼光愤恨。她啐了一口,声音嘶哑难听,有一种恐怖的诡谲感:“你也别用那样高高在上的眼神看我,好像你就是什么好东西。你和你的二叔一样,都是活该千刀万剐的罪人!”

      殷姝慢条斯理地张开手掌,长剑坠落在地上,发出“哐当”的声响。

      蛊师藏在面具后面的脸忽然笑了出来,刻意将每一个字都说得更清晰:“只是我也没想到,你会是一个弑父之徒。”

      她似乎觉得解恨,癫狂般地仰天长笑。

      殷姝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手掌一翻,一柄白玉羽状飞刀从袖口飞出。

      狰狞的凶兽状面具立时从中间被割开,应声落地。蛊师也反应了过来,立时就疯了般地将双手捂在脸上,俯身去寻回面具。

      可是这依然无法遮掩她可怖的脸,那上面唯有黑红交错的如腐肉一般的皮肤,已瞧不出来她原来的模样。而隐约的,还有紫黑色粘液从皮肤里渗透出来,然后一点点滴在地上。

      她将面具重新戴回脸上,又解下发带固定。

      “你被蛊术反噬得这样深,不好受吧。”

      蛊师用一种可怕的眼神看着殷姝,仿佛下一刻便要冲上去将她撕碎。可是她没有,她已然一眼忘穿了自己的结局。鲜血顺着空垂的手臂一滴一滴地落下,发出骇人的微响。

      剑锋迎着天光,对准了她自己的咽喉。

      一声又一声的诅咒不绝于耳:

      “你也会的。总有那么一天,你会被反噬得比我还要惨。你自己心里清楚,你们都很清楚!你们所造下的孽债,那一桩桩,一件件……迟早会把你们全都送下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眼前的景象被血光模糊了,寒意从脚下腾起。可鲜血滴落的声音却没有停下,还在愈演愈烈。

      “姝儿。”

      忽然,有人在身后唤她,是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殷姝回头,看见已故多年的殷沆站在她身旁。他的七窍都在流血,身上也似乎有无数个血窟窿,血染红了脚下的寸寸泥土,又蔓延到了她的脚边,爬上了她的白靴。

      殷沆摁住殷姝的手腕,迫使她看向他。

      “你为什么要那么做?你到底为什么要那么做?”凄切愤恨的质问从他不断流血的嘴里发出来。

      殷姝眼神颤抖地看着自己的父亲,虚张着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了。仿佛落入了暗无天日的冰窖,动弹不得,呼吸不得,底下还有水草缠绕着自己的腿,像无数只触手。

      殷沆还在诘问她:“你就这样恨我么?为什么?为什么要那么做!”

      “父亲!”

      殷姝惊醒,发觉四周都是一片死寂。她意识到了这是一场梦之后,就一点一点地靠在了床头。她蜷缩着身子,吁吁气喘,汗水早已沾湿了枕头。周围的昏暗使内心的不安越来越重。可她几次抬手想点燃烛火,却都因为颤抖的手臂而没有点成。

      待到她逐渐平复了后,才疲惫地点燃了烛火。“嗤”地一声,她的心底也跟着响起这样的声音。

      只见崔翎昭没有离开,她还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身子却斜斜地倒在床沿熟睡过去了,原来撑着下巴的手掌正托着自己的脑袋。

      殷姝细细地瞧着她的模样,不由自主地抬手去抚摸崔翎昭的头。而当她意识到了自己正在做什么之后,伸在半空的手顿了下来。

      她转而在崔翎昭的耳边唤了几声,人没有醒。

      于是她轻轻地将崔翎昭扶上了床榻,为她盖好了被褥。

      烛光再次熄灭,她们躺在一起。

      夜色凝重得像一潭粘稠的死水,四周像无底黑洞,好似人也将要融灭于虚空之中。

      可殷姝的思绪又到了那个酒醉的深夜。

      自己心若死灰,忽然,门外传来一声短促的轻响。崔翎昭没有像预见的那样走进来,故而她撑起身子走到外面。

      夜深月沉,四野仍有微声,宛若哀鸿。

      昏沉蓊郁中,一个青衣姑娘蹲在门旁,怀里抱着药包,压抑着声音地捂嘴痛哭……

      翌日,老和尚一大早就来了。

      “前辈起得真早,不知吃过了没有?”

      殷姝刚说完就轻咳了几声,一旁的觅霜儿忙站起来给她拿手帕子,顺道又为老和尚取来银箸玉盘。老和尚没有推辞,就笑着坐下了:“殷少主今日能起身了,想来只要静心调理,便不会有什么大碍了。”

      “多承前辈吉言。”

      崔翎昭这时候才从里间走出来,她笑着唤道:“老和尚,您早啊。”

      他回头,吃了一惊:“咦?你们昨夜是在这里一起睡的? ”

      崔翎昭耳根微红,又想起他之前说过的那番话,顿时有一种冲上去捂住他的嘴的冲动。

      殷姝神色如常,淡笑道:“昨夜太晚了。”

      崔翎昭松了一口气,可绕过老和尚的时候还是特地在他的后背轻捶了一下。

      老和尚倒也不生气,还继续笑嘻嘻地道:“你们就不想知道我这么早来是为了什么吗?”

      崔翎昭手捧着碗,正一口口凉气地吹着粥,没抽出间隙来搭理他的话。

      殷姝放下调羹,笑道:“这半月恰逢隐迢城每三年一回的英雄大会,不知道前辈说的是不是这件事情。”

      “真是怪了,我什么都还没说,你怎么就这样清楚?”

      “一来呢,英雄大会确实是一桩盛事。这二来啊,前辈见多识广,早在沉睡之前也一定领略过英雄大会的风貌。如今煜国的一切都与从前大相径庭了,前辈对这件事上心也是情理之中了。”

      英雄大会开办得很早,可以追溯到旧朝。八百年前的英雄大会已经是名动天下的赛事了,各路江湖侠士齐聚,十分热闹有趣。

      “你说得对,确实是这样。怎么样?殷少主不便出门,崔姑娘可要准备一起前去凑热闹?”

      “你想去便去呀,怎么想到要拉上我?”

      “一个人去有什么意思劲儿,这种事就得要多些个人才好呢,去找个好位子,要些好酒和小菜……”

      “好,确实是好。可要是能在赌盘上多赢两盘,拿些不劳而获的钱财就更好了。”

      “对呀,好极了,要……”老和尚忽然发现自己中了崔翎昭话里的圈套,便索性厚着脸皮道:“咳咳……怎样?你究竟去不去?”

      崔翎昭耸肩摊手:“我答应过我阿爹这辈子不上赌桌的。我要是去了,他就算是托梦回来也要抽我一顿狠的了。”

      老和尚急得拍了拍桌子,道:“谁告诉你去了就只能赌钱?你看那高手比试难道还不好玩么?”

      殷姝笑道:“区区英雄大会,与前辈的见识比起来,恐怕还不足为奇。”

      老和尚知道她话里有话:“你们又想知道什么?”

      二人默契地互视了一眼,笑道:“听说,您当年与上官家的上官纪和上官无袖都有过不少交集。”

      “史书上关于她们的记载大多是功过得失,而她们究竟是怎样的人,却是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崔翎昭停顿了一下,将身子探过去几分,压低声道:“我听很多人都说,她们虽是同门,可彼此之间却争夺过家主之位。后来纪前辈败给了无袖前辈,因而才去了九洲游历山水,以排解忧愁。直到无袖前辈死于长阜关之战,她才愿意回来主持大局。”

      “可是两族之战结束之后,她却又舍弃了家主的身份,这是为什么呢?有人说,她是因为想要长生不老,于是去寻找成仙之术了。还有说……”

      老和尚一副无言以对的表情,轻轻叹出一口气:“你都是从哪儿听来这些乱七八糟的?”

      老和尚看着二人满怀期待的眼神,故作严肃地抱臂道:“这也容易。只是崔姑娘必须要和我去英雄大会。”谁让老薛任人怎么生拉硬拽都不肯去。

      崔翎昭应允下了。

      事毕,老和尚让觅霜儿将烛台拿过来。

      “大白天的点什么蜡?”

      老和尚笑着站起身来,还把门掩上,笑道:“故事不这样讲有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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