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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缄默往昔 ...

  •   醒来时,寒意袭身。
      胃处仍是有些许抽痛,被褥覆在肩端酝酿仅存一点的热,我无力地将手腕搭在微泛烫的额头,周遭极静,唯听见我略沉的呼吸。
      稍环望,便知这回了我在桀骜先前所居一闺,兰香犹在。我有些昏沉,却也不愿深究,无疑是桀骜中人救了我,只要我出这道槛,应会有人告知我这来龙去脉。
      我不急不缓被上薄袄,如墨青丝简绾回鹘髻,未上珠钗。我方要推门刹那,迎面一女子便恰好欲入内,鬃若刀裁,面如清菊,难称沉鱼落雁,却是瞧着清爽干净,恰教我舒心不少,她似是甚是练达,未等我问之便言如行云流畅而道:“小姐早,奴婢是家中责职打点起居的清蘋,请小姐随奴婢前去明伦堂用早膳。”
      “什么?”我听她唤我之称,措手不及一下惊诧,以为幻觉。
      清蘋看我一眼,依旧含恭谦之笑,似乎我的讶异于她意料之内,她仅是对我福了一福,便提步引路。我固然疑惑,却也只好随伊而去,到底有的在这胡思没个结果,不如至早宴,见了夏侯罄也好得个了然。
      明伦堂离我那间不远,方几霎路的光景便至了,沿途倒不若花园那般芳华,简单几棵松柏列阵旁侧,溢出墨色庄浓的绿意,足下铺陈的镂纹石砖,走得我觉着隐隐漫长。仅因那斗诗一事,便沾了滕晟睿的麻烦,后头若没法子在这夏侯一门安定下来,怕是会生更多端倪,要么唯有我做得更好,无人企及,名正言顺依着所谓“才”字稳扎其中,要么我本身就是这侯门小姐,不过后者自是不可能的。
      滕家断不会再容我,易先生自己糊口都难,所以由不得我回头。
      步入门槛,便看见夏侯罄正坐正对纸窗,明论坛虽简却非繁杂,二座后一张棕红屏风,挂了一联大气隶书之字"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又看二联两侧留隙有余,一幅春时牡丹,却多为苍色叶覆盖,唯一点莲红,瞧着寡淡.
      夏侯罄正提青瓷杯啜饮,饮毕边搁着茶,边是一声:“丫头,坐”
      突然亲近称呼的“丫头”,更教我手上一颤,些许微妙的变化,却又让我难免浮现揣思,我竭力压下这种无所可能的想法,毕竟是夏侯罄亲口否定过的,我并非夏侯一脉。
      “前辈。”我如往常一礼,驱赶自己乱想,坦然择他搁茶之桌右侧那一花梨木椅落座。
      他不疾不徐,缓陈道:“录墨巷一事,我已与滕知县商量过,已经无碍了。”
      “哦”我浅应了一声,如此说,那一刀应该为滕晟睿无大害,否若出了人命,想来便不是“商量”方能圆的事。
      “另外。。。”他又是一声,我抬眸看他为宽袖中又取一样物件,我细量,了然那是我自救时候所用匕首,他伸手似欲递与我,却在正要触及我手一刻,吐出一句:“这把匕首,原是我弟妹慕绯音予她弃女襁褓中所存之物,便日后寻找。”
      “哐”
      我的手臂忽然下落,塌在木桌失了力道。我痴怔,目悠悠折向那铜泽匕首,却说不出话。如今是何滋味,我自己也便说不清了,或只是为这身世曲折颠覆得有些难以置信,又也许,是不信自己便是夏侯一门的弃婴,如斯世族,并非落魄,何以连一婴儿都难以育养。静得空洞,我脑海中所蛰伏的一思终于冲破束缚,教我相信这个身份,我却余有挣扎,狠支着桌角起身,思绪却是为方才一语遭受一讪再一讪:“那日花园,前辈不是暗示过我,我不是的么!而今何以又出此言!”
      他下瞥了眉宇,似知晓我的难以置信,尽量以平和的方式同我道来:“未见匕首之前,自然以为你不是,而今有匕首为信物,毋庸置疑,至于当年究是何因,往后你便知了,而今告诉你不是时候。”
      “前辈你。。。”不想他还留有余地不愿全篇告之,我竟克制不住地微微恼了,正欲厉声加以反驳,却为他一句,熄了声响。
      “再者,你已无退路了,滕家自此事后,应当不会接纳你了。”宛若一锤定音休想更改,斩断我想,我缄默,亦是默许了。久之,我终是语了一句:“我本排家中第几女?唤何名?”
      他见我已然接受,亦不愿多说,只是答得清晰:“家中九女,名未取,你可要定个夏侯姓之名?”
      “嗯”我极轻一声,利落接过那匕首重别至腰间,以梨白缎绳系紧,复又一臻首,目光坚定又化了些许倔犟:“单取个寒字,夏侯九女夏侯寒,字良筝。”
      是了,往后我便是夏侯寒,凉是冷之始,寒是冷之极,若是这般,我宁做极致铮铮良以诚然女子!
      他仍笑得温和,直视我瞳仁间不减半分的坚决:“就这么定下罢,往后你便要唤我伯父,可知?片刻后我要去趟妙菡诗社,便不与你多说,你的兄长姊妹,多在糜芳苑内,一会子你便去同他们熟悉熟悉。”
      “知了,伯父。”我恭顺一语,咬重了伯父二字,有些执拗的意味。
      “如此便好,你去罢。”他一挥手,背过身去微呼一气。我亦背身,渐远去。
      我极为恍惚地一路步向糜芳苑,幽香终是不比思绪浓,或许如此正承了我的意愿,我本身已经是这侯门小姐,到底也算名正言顺了。
      我倦极,乍到糜芳苑不愿急着见姊妹,而是自捡一处石椅靠下,欲平复心境。刹那自碧叶葳蕤间,飘然清唱支曲,似是《寒空·乱紫尘烟》,并非可一扫我心间乱绪,却微微透着楚凄,更添惆怅,一弄晨风,一绕锦瑟:“落花春去,花开花零,乱紫箜篌脆,雁去南飞,琵琶声碎 ,尘烟嫣然如龙葵,犹记乱紫和尘烟,晚霞和他的缱绻,彩云的翩跹,让我想起了昨年 ,终日啊,终日,以泪洗面,紫陌和红尘,红尘和黄泉,终日在轮回,终日在徘徊,难出水之源,奈何桥旁边...”
      我不由随那怅音锁眉,循声而去,绿茵青青,虬枝遮掩后,不仅有当日那菡萏小姑娘正宛然清唱,更有一紫衣小女,长袖漫舞,玉袖生风,若仙若灵,定格了我的眸。
      “风吹仙袂飘飘举,犹似霓裳舞衣曲”我脱口而唸,惘至仙境。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缄默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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