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大结局(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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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冲右突皆是无用之功，陆才瑾只觉一股焦灼的火直冲头顶。
“你！”她语气急切，“你怎么就这般不听劝？我此刻宁愿她不是姜姐姐！她若是，怎会忍心让你在此受这般苦楚？”
宋凝霜垂眸，声音笃定：“我坚信，她定是因那场天谴……才不得不忘了我。”
“可你如今连她的面都见不上，在这除了折磨自己，又有何用？”
见她沉默，陆才瑾深知，若见不到那人，她是绝不会死心的。那股无名的火气终是窜上心头，她再也顾不得礼数，转身便往客栈里闯。
护卫头横臂阻拦，却被陆才瑾一把推开。她生平第一次抛开所有矜持，扬声喝道：“让开！叫你们二娘子出来当面说个明白！怎会有如此无情的人，眼睁睁看着我们在日头下苦等半日，自己却安坐屋中不闻不问！”
护卫“锵啷”一声拔出半截佩刀，寒光乍现：“大胆！二娘子岂是尔等想见就能见的？赶紧退下，不然休怪刀剑无眼！”
“你们倒是动手啊？！”陆才瑾非但不退，反而迎上前去，“今日我便要看看，这出闹剧究竟要如何收场！”
四周百姓闻声渐渐围拢。陆才瑾料定对方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索性豁出颜面当街理论，定要逼那楼上之人现身。
护卫头心下清明，他绝不敢当真对平民女子动用武力。一来对方并无实质危害，二来若以强权凌弱，闹到王爷面前，自己必定难逃责罚。然而眼见陆才瑾愈发肆无忌惮，他只得把心一横，示意手下:
“来呀，将她拿下！”
眼见几名护卫应声上前欲制住陆才瑾，宋凝霜心头一紧，急忙抢步挡在她身前。
只是她在门口已苦候半日，体力早已透支。此刻猛一发力，顿时眼前一黑，天旋地转间，身子软软地倒了下去。
“霜儿姐姐——”
待宋凝霜再度恢复意识，暮色早已漫上窗棂，她竟已昏睡了一个时辰。
“霜儿姐姐，你醒了？” 耳畔传来陆才瑾带着关切的声音。
床榻上，宋凝霜缓缓睁眼，映入眼帘的是明亮的光线与陌生的帐顶。她只觉浑身绵软无力，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思绪一片空白，茫然问道：“我这是……在哪儿？”
“你在南麓客栈。”陆才瑾说着，目光转向窗边，语气里带着几分复杂，“你晕倒了，是她请了大夫来为你诊治的。”
她？
宋凝霜顺着陆才瑾的视线望去，只见案前坐着个正在品茶的女子。烛光柔和地照映在她的侧脸上，勾勒出那道描摹过千百回的轮廓。
“书梨？！” 她心头剧震，挣扎着就要起身，却因起得太急一阵晕眩，不得不扶住床沿。
“霜儿姐姐，你别急，” 陆才瑾连忙上前搀扶，“你的身子尚未恢复，再躺会儿。”
“我无事……”
可宋凝霜苍白的脸，哪里像无事的样子。
“我劝你还是乖乖躺着。”唐晞的声音平静，“大夫诊断，你是因常年心绪郁结，损耗过甚。药，已经让人下去去煎了。”
闻言，陆才瑾也柔声劝道：“霜儿姐姐，她说得是，你如今最需要的就是休养，万万不能再硬撑了。”
她说着，俯身凑到宋凝霜耳畔，将声音压得极低：“你执意跟来，不正因为她是姜姐姐么？如今人已近在咫尺，正好借机说清。”
可那点小动作，如何躲得过唐晞的眼睛。她目光淡淡扫来：“你在说什么？”
陆才瑾神色自若，答得又轻又快：“正夸二娘子呢！说您如此热心肠，不仅为我们延请大夫，还亲自遣人煎药，这份恩情，我们定会记在心里。”
唐晞闻言，唇边溢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她将手中的茶盏不轻不重地搁下，起身缓步走近，最终在陆才瑾面前站定。她唇角牵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目光却落在对方脸上，语气轻缓而玩味：
“方才在楼下，你不是还骂我无情么？”
陆才瑾非但不惧，反而因这熟悉的神态更加确信——眼前之人定是姜书梨无疑。
“此一时，彼一时……”她声量不自觉地低了几分，耳根微热，却仍强自镇定地反驳，“再说，我方才哪句说错了？你若还念着半分旧情，怎会眼睁睁看她从日正当空等到月明星稀，自己却在此处安然品茶？你凭良心说，这般行事，让人如何好受？”
这话说得，连她自己都觉出几分虚张声势，越说越没底气。一个被她刻意忽略的事实: 她即便是姜书梨，此时也根本不认得她们。
听对方颠倒黑白，唐晞不由嗤笑：“是她自愿要站，与我何干？”
“你！”陆才瑾被噎得说不出话，像一拳砸在了硬钉子上。对方占着理，她搜肠刮肚也找不出一句反驳，这种憋屈的感觉堵在心口，不上不下，绞得她难受。
宋凝霜轻轻拉住她的手腕：“好了，小瑾。此事本就与书梨无关，她只是暂时忘了我……我不怪她。”
陆才瑾知晓她对姜书梨用情至深，也不再赘言。她故意把嘴一噘，一副恨铁不成钢：“好啊，就知道帮着她！罢了罢了，我不管了，你们爱怎样便怎样吧！” 说罢，她转身便走，还贴心地将房门轻轻掩上，把满室静谧留给二人。
唐晞将这番话听在耳中，心中略一思忖，转而深深看向宋凝霜，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正式口吻唤道：“宋娘子……”
这声疏离的称呼让宋凝霜一怔，意外地看向她——姜书梨何曾用这般客套的称呼叫过宋凝霜？
唐晞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继续问道：“我很好奇，你为何能如此确信，我就是你口中的那个人？”
宋凝霜凝视着她，眼底翻涌着无尽的情感: “因为，我们曾将彼此视作生命的全部，深刻入骨地……相爱过。”
唐晞猛地一怔，像是被这句话烫了一下，下意识地重复道：“我们……相爱？”
“是。”
宋凝霜缓缓站起身，步履轻悄地走到她面前。那双眸子里仿佛盛着跨越了五载光阴的思念，她凝视着眼前这张刻入骨髓的容颜，深情唤道：
“书梨……”
“我不……”
那个“是”字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她便被她轻轻拥入怀中。这个拥抱不似白日那般带着不顾一切的紧锢，而是充满了失而复得的珍重，仿佛在触碰一件历经千辛万苦才寻回的稀世珍宝。
唐晞身子微动，正欲退出这个过份亲密的怀抱，却听肩头传来一声闷哑的哽咽： “书梨…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宋凝霜将脸更深地埋入她的颈窝，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哀求，那哀求里浸满了这些年寻觅的辛酸。
过了许久，宋凝霜才缓缓松开了怀抱。她的目光却未曾离开，如同温柔的笔触，细细描摹着唐晞脸庞的每一寸轮廓。
那目光太过专注，太过滚烫，看得唐晞心头莫名一悸，一股陌生而又熟悉的暖流悄然漫过心间。她有些慌乱地别过脸，下意识地想避开这令人无措的注视。
为了打破这暧昧的沉默，她轻声开口，声音不自觉地放得很柔，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探寻与恳切： “不如……你与我讲一些，你与‘她’之间的事？”
宋凝霜眼睫低垂，陷入遥远的回忆，声调轻缓而悠长：“你本是一只修炼了八百年的梨花妖。”
“等等？！”唐晞浑身一震，她猛地抬眸，目光直直刺向宋凝霜，声音里满是不可置信：“你刚刚是说……我，是妖？”
“是。”
这简短的字眼却让唐晞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荒诞。 “你在开玩笑，对不对？”她几乎是本能地反驳，更试图从对方脸上找到任何一丝戏谑的痕迹。
宋凝霜迎着她惊疑的目光，语气平静: “那时你身受重伤，灵力不支，被迫现出原形，化作一株看似寻常的梨枝，恰好落在我院中井旁。我凡胎肉眼，不知你是妖，只见枝上梨花盛放，瓣瓣洁白如新雪，清雅不可方物。我心中喜爱，便小心将你拾回房中，以清水净瓶，细心照料。”
她微微停顿，眼底泛起一丝温柔的涟漪: “待你伤势痊愈，正要化作人形悄然离去时，我却恰好从河边盥洗归来，刚一推开院门，便撞见了你……那，便是我们第一次，以真面目相见。”
唐晞仍深陷于“自己是妖”这石破天惊的断言之中，理智让她无法接受如此荒诞的事实。她想要厉声反驳，可那些梦中零碎却鲜明的片段，竟不受控制地闪过脑海，与她坚决的否认剧烈地冲撞起来。
“那日，我见你无端出现在我家院中，心下自然生了一丝疑虑。起初，甚至疑心你是那不速之客……或是窃贼。”
她的话语微顿，仿佛回到当初那个谨慎打量着的自己，随即又轻轻摇头，带着一丝回溯往事的莞尔。
“后来呢？”唐晞不自觉地追问，心绪已全然被这个关于“自己”的故事牵引。
“后来才知道是场误会，是我错怪了你。我们又寥寥数语，你便离开了。”
唐晞低眸沉吟片刻，似在梳理纷乱的思绪，随后轻声问道：“那我们……” 话一出口，她猛地惊觉这措辞仿佛已接受了自身便是姜书梨的事实，她急忙改口，“……你们，后来是如何在一起的？”
“这期间发生了太多事。我们一次次偶然的相逢，或许是命运造就的缘分。我至今都记得，那是在城郊的凉亭里，我借才女黄崇嘏的典故，婉转道出了心中情愫。”
她微微前倾，目光灼灼，仿佛再次看见了当时的情景: “而你，最后只回了我八个字——‘不辞青山，相随与共’。便是这一句，让我们再无隔阂地走在了一起。”
“不辞青山，相随与共……”
唐晞自己都未察觉，这八个字已从唇间轻轻滑出，如同一声源自灵魂深处的叹问。话音落下的瞬间，她心头莫名一动，仿佛这句古老誓言的回响，正轻轻冲击着她脑海深处尘封的记忆。
“从相识、相知，到深深相爱，虽不过短短半年，却是我此生最重要的转折。”宋凝霜的眼中漾着温暖的光，“你随我去平陵讲学，我们朝夕相处，那段日子与我而言，简单、平静，也是幸福的。可也正是在那时，一些变故让我终于发现了你……是妖的事实。”
“什么？”唐晞心头一紧。
“说实话，初时知晓真相，我确实有过本能的恐惧，”宋凝霜的声音低了下去，“可我更清楚，你从未伤我分毫，待我唯有真心。当我看见你受伤流血，心中只剩害怕失去你的恐慌——那一刻，你是人是妖，早已不重要了。”
唐晞听得眼眶泛红，喉间不知何时微哽：“那你们既然如此相爱……最后又怎会分开？”
“我们如何舍得分开？”宋凝霜将方才的温情尽数敛起，声音陡然坠入冰冷的深渊，“痴心欲作双飞鸟，苍天偏折连理枝……我从未想过，人与妖的结合，竟是场天地不容的罪孽。所谓天意，最终换来的——是痛彻心扉的天谴！”
“天谴？！”
听到这里，唐晞胸口蓦地一窒。那些纠缠她许久的梦境碎片，此刻仿佛被一道闪电照亮，开始疯狂地旋转、交织，逐渐变得清晰无比。
这个秘密她深埋心底，从未对任何人吐露半分。可如今宋凝霜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钥匙，被精准地打开，与那些梦境严丝合缝地对应起来。
她不得不信了。
那并非无端的噩梦，而是她遗失的过去。她消失的记忆，或许正是那场所谓“天谴”造就的烙印。
而她，或许真的就是姜书梨。
那个……本该魂飞魄散的梨花妖。
宋凝霜抬起眼，目光中尽是破碎的痛楚：“五年前，你我之事终被上天知晓。天神降临，降下四十九道天雷……你为了我免遭牵连，独自承受了一切，最终……魂飞魄散。”
作者有话说
第121章 大结局(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