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兮》崔笑笑

4、难搞

　　终于到了吃饭的时间，可秦兮完全没有任何胃口，她只想借此机会向校长多了解一些同学们的情况。

　　“校长，还要麻烦您跟我多介绍一下村里的情况呢，特别是需要多注意的同学。您说了我记一下，之后沟通相处起来也会更加容易。”眼看对方已经吃饱开始剔牙，秦兮立马掏出小本本，开始进入正题。

　　“哈哈，秦老师还真是负责啊。好，那我就简单给你说一下。”男人拿起旁边的烟筒，猛吸一口之后开始娓娓道来。

　　“白杨村穷得很，人口也不多，读书嘞娃儿就更不多了。整个村头只有二十三个学生娃，但因为年纪不一样，给整成了两个班。年纪小一点嘞一个班，年纪大一点嘞一个班。以前嘛，只有三个老师，张老师杨老师还有我。现在有你这么个大学生，我们可是轻松多了。”男人说完停顿了一下，又拿起烟筒猛吸了一口。

　　“那这样的话，上课的时间是怎样安排的呢？”

　　“这个简单嘛，两个班轮流上。比如说是星期一嘞时候小班上早上，那大班就上下午。星期二嘞时候，大班上早上，小班就上下午。”

　　“那教学的内容又是怎么安排的呢？”秦兮持续惊讶中，到这儿才这么点时间，已经陆续遇到很多让她觉得匪夷所思的事情了。

　　“我晓得在外面那些是有一级一级嘞这种说法，但在我们这点也不合适噻。小班就学习小学嘞课程，也就是从一年级到六年级嘞。大班学习初中嘞课程，大班读三年就可以去城头考试，考过了就可以在城头接到起读书了。

　　我教语文跟历史还有政治，杨老师教英语跟生物还有地理，张老师教数学跟物理还有化学。你来了嘛，就分一下，你就教地理跟物理。”男人还是那么轻松自如的神情跟语气，甚至说这话时还带着一丝骄傲，像是把这个制度当成了可以炫耀的资本。

　　秦兮很懵。这样的规则，这样的教学方式，同学们真的能学到东西吗？她表示严重怀疑。可尽管如此，她也只是在心里想想。她作为一个刚到的支教老师，自然是还没有什么资格对这些规则指指点点。

　　“那学生们的情况呢？还麻烦您再跟我说一下。”

　　“学生娃有几十个呢，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我先给你说一下重点需要注意的那几个，其她的嘛你就先教起，有啥子问题再来找我。”男人打了个哈欠，仿佛不是很愿意跟秦兮就这么长久的攀谈下去。

　　“小班里面有个叫梁米嘞小女娃，从小就不会说话，这个你需要看到起点。她性格也有点奇怪，经常和其她人发生冲突，你要注意。大班里头有个叫蒋霁嘞，这个女娃儿喜欢学习得很，就是性格太闷了。她家妈是在她小时候就跑掉了，她家爹又是个酒鬼，你也是稍微看到起点。

　　还有个叫沈如男嘞，虽说是个女娃，但是天天跟付强那几个混娃儿吵架打耍。两个恨不得一见到起就要吵，这个你需要注意一下。其她嘞倒是没得啥子了，这点嘞娃儿些穷是穷，但乖还是乖嘞，你教起应该不会有哪样大问题。”男人说完继续开始低头抽烟，但这次似乎没有要再次开口的苗头了。

　　秦兮其实还有些疑问，特别是校长说着一口浓重的方言。她有些地方甚至都没太听清，但看出了对方的意思，她也心领神会决定不再继续打扰。

　　“好的，打搅您了，那我就先回学校了。之后要是遇到什么问题，恐怕还要接着请教您呢。”秦兮说话的同时站起身，男人也跟她一起站了起来。

　　“唉，没得事。这点离学校不远，但是天有些黑了，你一个女娃子家家嘞晚上怕是会怕，我送你过去。”校长说着便要往门口走，秦兮急忙喊住他。

　　“校长，不用麻烦您了，您今天已经帮了我很多了。”“哦，也要得，那我就不去了，你给这把电筒拿起。”男人没有再客气，只是让身旁的妻子去拿出了一把老式电筒。“好，那就麻烦您了。”她接过手电筒，随后凭着记忆朝学校走去。

　　农村的夜晚，除了人家户里会有些许灯亮，再就只有头顶的月亮照出了一些银辉。秦兮走在小路上，身边都是种满了各种农作物的田地，风一吹，她还真情不自禁的加快了脚步。

　　其实她是有手机可以照亮的，但她还是选择接受了校长的好意。似乎心里有个想法告诉她，此时不拿出城里的设备，而是尽力跟村里融合才是最好的选择。

　　疾步走回学校，躺在床上，她在幻想着之后的教学生涯中逐渐熟睡......

　　由于床板太硬，秦兮第二天很早就醒了。醒来后还做了一套操，只为减轻一下四肢的酸痛感。在她洗完脸刷完牙甚至看了一会书之后，终于有学生到了学校。

　　“同学你好，早上好啊。”她立马冲出去，想着要朝气蓬勃的跟每一个学生打招呼，对方却被她这一举动吓得后退了好几步。

　　“蒋霁凝神看着眼前的人好几秒，狂跳的心这才慢慢平静下来。她向来都是最早到学校的，像今天这样眼前突然冒出一个人倒是第一次遇到。”

　　“秦...秦老师好。”稳定心态后，她还是礼貌的打了招呼。”

　　“啊，抱歉啊，是不是吓着你了。你是昨天那个手流血的同学吧？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眼看对方险些被自己吓飞，秦兮开始尬笑。

　　“嗯，好多了，那我先进教室了。”蒋霁全程不曾抬头，说完便自顾自的朝教室走去。到了座位上，她看着自己的手。其实，哪有好多了。倒是又新增了几条伤口，昨天的创口贴也早就在做饭时被弄掉了。

　　她开始掏出书本看书，可外面的秦兮见到一个人就要打招呼，吵得她完全静不下心。“这老师怎么跟林子里的鸟儿一样，又吵又精神十足。”蒋霁觉得自己有些讨厌她了。

　　天逐渐大亮，杨虹也到了学校。秦兮看到她时，甚至收起了打招呼的笑脸，因为她觉得对方身上好像有很重的怨气。

　　“秦老师，那前面两节课就你先上吧。刚开始不用教什么，你就随便跟她们聊一下就行了，我先回去，到后面两节课我再过来。这是办公室的钥匙，里面有课本，你要什么直接进去找就行了。”杨虹满脸不耐烦，像是还没睡醒的样子，将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递给了秦兮。

　　“好的杨姐，麻烦您了。”秦兮不敢多说什么，客气的接过钥匙。

　　说是办公室，其实更像是杂物间。门一打开，霉味扑面而来。房间中央摆着几张桌子，周围挤着几根生锈的长板凳，桌面上放着些木箱还有纸箱，还有一堆堆的书。房子的其余空间都被各种大纸箱堆满，秦兮大概看了一下，有一些是粉笔，还有一些像是各种工具。她也没过多研究，拿了一本语文书就匆忙赶往教室了。

　　她一进门，教室里立刻停止了喧闹，所有眼睛齐刷刷的看向她。

　　“同学们早上好啊，今天如愿的来给你们上课了。那就像昨天说的那样，大家先来个自我介绍吧。不用太复杂，说一下自己的名字，然后平时喜欢做什么事就行了。”那就先从第一排逐个开始吧。”

　　第一排的同学听到指令开始起身，说话时结结巴巴，明显是很紧张。不止是她，蒋霁此时就慌得不行。她本就不爱说话，更别提在那么多人的注视下介绍自己了。别人说了什么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只是在心里反复练习等下要说的话，顺便数着还差几个到自己。

　　终于，该来的都要来。她低着头起身，尽量不跟任何人有眼神接触。“我叫蒋霁，平时...平时喜欢看书。”说完，教室里安静得吓人。就连秦兮也没有开口让她坐下，她只觉得自己的脚都要开始止不住颤抖。

　　“这位同学，你的声音有点小哦。没事，咱们大胆一点，再重新说一遍可以吗？”秦兮终于开口，但却只让她更加慌张了。

　　蒋霁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脸在爆红，但是没办法，她只能再次开口“我...我叫蒋霁，平时喜欢看书。”她将头埋得更低，音量却还是提高了一点。

　　“看书啊，看书非常好。终于有一个跟学习有关的了，我还以为你们都只喜欢课外活动呢。好了，请坐吧。”因为前面的人说的爱好都是一些抓鱼，打鸟，甚至是捡菌子这种类似的。突然听到看书，秦兮还有些惊诧。同时蒋霁这个名字也成为了她第一个记住的，文静内向是她目前对蒋霁的看法。

　　把手贴在脸上，手心的凉意让蒋霁觉得好过了些。腿还有些微微发抖，她不喜欢这个新老师，此时此刻她坚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比起蒋霁，沈如男面对这种情况就显得得心应手。“我叫沈如男，今年15岁。我平时喜欢干的事儿挺多的呢，比如去河里抓螃蟹啊，养小狗啊这些我都挺喜欢的。但我还是最喜欢吃饭，我觉得只有吃才是最让我高兴的事儿。”她一说完，教室里的人都笑了。

　　“你还吃啊，别吃了，你都胖得跟猪一样了。”付强找准机会开启嘲讽技能。

　　“你想死是不是，你自己瘦得像一根秤秆虫，还不允许别人吃啊。我又没吃你家的大米，多管闲事。”蒋霁也笑了，秤杆虫是她们那儿的方言，学名应该是竹节虫。这么一想，她也觉得跟付强确实有些相似。

　　眼看场面越发混乱，秦兮赶紧出言制止。“好了好了，同学之间开一点小玩笑是可以的。但是不能给别人起外号，更不能进行人身攻击。喜欢吃很正常嘛，俗话说得好，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沈同学的这个爱好是非常真实的，大家就是要将自己最真实的爱好说出来啊。”

　　此话一出，所有人便都立即停止了哄闹。就这样，一节课很快就过去了。

　　因为不知道之前同学们都学到了哪儿，秦兮光是询问课程进度就又花了半节课，主要是因为每个人说的都不一样。虽然都在一个教室里，但大家好像都是各学各的。

　　对于课程进度，蒋霁最是一清二楚。但她也当然不会开口跟秦兮提起，别人七嘴八舌讨论着的时候她也不管，只是专注看着课本。等秦兮终于确定下来，她已经背完了一篇文言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