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兮》崔笑笑

3、教书就像打怪

　　“怎么样？”“什么怎么样？”蒋霁跟沈如男一同回家，对方突如其来的这么一句问得她有点懵。“当然是问你新老师怎么样啊？她要是早些来，我觉得我的成绩肯定能比现在要好。”

　　“哈哈，你可别逗我了。不爱学习是你的本性，跟哪个老师教书能有多大关系啊。”蒋霁没忍住笑，也就只有在沈如男身边时，她才会觉得如此轻松。

　　“切，真瞧不起人。也是，我这个差生确实不能跟你这个好学生比较。杨虹那张脸每天臭成那样，都不能影响你学习，这点你属实很牛。”

　　牛吗？她自己却并未觉得。她只是觉得自己除了学习也找不出任何其它有意思的事儿了，看书总是比摘花椒让人觉得有趣些的。

　　“哟，男人婆，在说新老师呢？你放心，就你那跟过年猪一样的体型，老师肯定会对你印象深刻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班里的付强跟其他几个男生突然从两人背后窜上前，故意做着夸张的表情打趣沈如男，男人婆是他们给她取的外号。

　　奇怪的是，虽然二人并排走在一起。可几人都只围在沈如男旁边，对蒋霁却是看都不看一眼。

　　“哟，我说是谁呢？原来是臭虫啊。你可离我远点儿吧，我怕我等下回去都没胃口吃饭了。”这是沈如男惯用的嘲讽伎俩，只因付强不爱洗澡却又特别好动，所以身上总会有一股难闻的气味。她也就抓住这点不放，天天叫对方臭虫。两人是出了名的冤家，每次见面都会吵架。

　　“好了，别跟他们吵了。咱们快走吧，等下我回去晚了又得被说。”眼看几人越吵越欢，还伴随着各种夸张的肢体动作，蒋霁只能走过去拉了拉沈如男。

　　几人这才停下动作。特别是付强，在看见蒋霁走过去的时候，便立马停止了张牙舞爪。甚至还低下了头，好像生怕蒋霁看见他。

　　“哼，老娘今天就先放过你们。下次看到我记得躲得远远的。”已经被蒋霁拉走的沈如男还在嚣张的放狠话，宛如一个打了胜仗的大将军。

　　闹了这么一出，等蒋霁到家时已接近五点了。父亲没在家，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去了地里。她也没有休息，尽管很饿，可还是喝了口水就拿着背篼出门了。

　　“今天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听说来了个新老师，莫不是他一来就让你们留堂了？”蒋威此时已经摘了满满一大背篼的花椒，看见姗姗来迟的女儿，语气有些急促严厉。

　　“没有，只是走得慢了些。”蒋霁不想过多解释，跟这个父亲她一向是相对而无言的。她都这么说了，蒋威也没再说啥。父女俩都各自盯着眼前的花椒树不再多言，气氛有些诡异的安宁。

　　学生已经全部走完，但秦兮却并未闲着。虽然脚痛得要死，可比起休息，她更想多了解一下这个镇子跟这个学校。校长见她这么上心，更是直接拉着她回了家，说是要吃饭时边吃边聊。

　　“来，小秦老师，随便坐。家里就这么大点地方，让你这个大地方的人见笑了。”他说得没错，屋子确实不大。客厅里只有一张烂沙发，一张桌子几根凳子。最中间有一处凹陷的地面，一眼望过去只觉得黑漆漆。秦宣觉得那应该是烧火取暖的地方，不过现在是夏天，所以里面并未有柴火。最上方是一些香火之内的东西，上面有蜡烛还有香。客厅的左边进去有一个房间，想必是卧室。头顶有一盏灯泡，用线子拉得长长的垂挂着，照出昏暗的黄色的灯光。而做饭的地方在院子里，是用泥巴建造的一个小房。支了两处土灶，上面放着一大一小两口锅，校长的妻子此时正在那儿忙碌着。他没有看见厕所，又想起进门时旁边有个棚子，想必那应该就是厕所。

　　来之前她就知道这个地方很贫困，指导教授跟父母甚至朋友也都再三劝诫她，想让她改变想法。但她从未放在心上，越是这样的地方越需要她这样的人，她一直这么想。现在真的到了这里，她也没有后悔，只是贫困程度还是有些超出了她的想象。但也只是惊讶而已，除此之外还有些好奇跟激动。

　　不得不承认，她以前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陌生的环境以及落后的生活水平，不仅没让她退缩，到是燃起了一种类似打怪的兴奋感。她在屋里边转边想，突然看到墙边伸出了一个小脑袋。她想走近看得更清楚些，小家伙却慌忙跑到女人身后躲避着。

　　“李校长，这是您女儿吧。长得真可爱，几岁了啊？”男人正在院子里抽水烟，那是一种长的圆柱形的筒，侧边放着烟丝，吸的时候有轰隆隆的声音。听到秦兮的询问，他将烟筒放到一边，随后看着小女孩。

　　“唉，这是村里老张家嘞女儿。她家里太穷，除了这个小家伙之外还有三个孩子。老两口一合计就想着要不把她送人算了，刚好我家里头只有一个儿子，还常年在外头打工。老伴儿又实在是喜欢小娃儿，想到起我不在屋头时有人可以陪她。考虑了一下，最后就把这小女娃收来养到起了。”

　　男人说得云淡风轻，秦兮却听得大为震撼。生了孩子养不起，竟然就这样送给别人家养吗？她以前从未听说过还有这种事。

　　“校长，可是这样做没有人会管吗？”此话一出她就后悔了，既然都能这样做了，那肯定就是没人会管。自己却还在这大言不惭的卖弄无知，着实有些可笑，但她又对此着实有些好奇。

　　“哈哈哈哈，这能有啥人管啊？又不是只有一家两家嘞会这种做。在我们这种穷乡僻壤，不要说是送娃儿了，扔娃儿嘞也多得很噻。你是从大城市来嘞，肯定会觉得稀奇，但在我们看来倒是最平常不过了。”男人仿佛听了一个笑话，随意的向秦兮解释着。

　　气氛变得沉重，秦兮不再觉得好奇。心里有股莫名的气，像是跑完长跑之后呼吸不畅的那种压迫感。这个地方，她真的能够待下去吗？距离刚才不过几分钟时间，她却已经从壮志满酬转变到了自我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