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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小子 ...

  •   双方挺着身子对峙了许久,林汉霄率先破了功,他忍不住转过身子,手上的苍茫剑同时往身前摆出个格挡的姿势!
      一双乌黑的眼睛正掩藏在被褥的遮挡下直直地看着他。
      林汉霄难以克制地抖了一下,半晌回过神来道:“你……醒了?”
      对方一动不动,好像连一直睁着的眼睛都懒得眨一下。
      林汉霄用剑的底部挑开了压在他头上的被褥,那双眼睛的主人,正是白天被林汉霄救下的那个男孩。此时他正瞧着床榻上的人不发一言,全身的动作宛如死尸那般僵硬,林汉霄握在手里只觉得凉凉的,全然没有白日里因发烧而散发出的滚烫气息。
      烧是压下去了,但新的问题好像也随之产生了。
      “你怎么样了?听得到我说话吗?”林汉霄叫着他,又拿手在男孩的面前晃了晃。可惜男孩的眼眸中并无焦点,似乎完全接收不到外界的反应。
      屋门向外敞开着,现在这个时间点,只要林汉霄敞开嗓子大吼一声,睡在偏房的萧复就能立马赶来帮助自己。但男孩却偏偏没有表露出半点攻击的意思,只是傻愣愣地、毫无危害地站在那里。
      现在饶是经验丰富的林汉霄也要开始怀疑自己白日里判断的可靠性了。
      莫非浊气真的深藏在体内深处,直到现在才开始作祟起来吗?
      林汉霄思索了一阵,为保万无一失,还是决定将除祟术法做个完整。男孩始终保持着进来的姿势站在原地,林汉霄绕着他走了几圈,以男孩的足部作为中心,开始在四面八方画起阵法来。
      这样的阵法他闭着眼睛也能画得出来,他手上动作着,还时不时抬眼观察着男孩的反应。男孩对周遭的一切都毫无察觉,林汉霄几次故意碰击他的小腿,都像打在磐石的坚硬上——对方无动于衷,自己的指节却打疼了。
      绘制好的阵法发出一阵微光,按常理来说,待到微光散去,置于其上的人或物,体内将不再留存一丝的浊气。林汉霄或许可能怀疑自己的判断,却不会认为自己的阵法会有出错,父亲留给自己的宝物一向是完美的,这一点他自小便深信不疑。
      而眼前的一切,也只是在证明自己的判断并无不妥,那位捡来的男孩身上,的的确确不曾带有过一丝的浊气。
      林汉霄犯了难。
      他向来不会恐惧于陌生的事物,因为他知道凭借自己的本事应付起来自当游刃有余。他自傲于自己掌握的独特术法,这一路走来几乎全靠它们为百姓平定了或大或小的麻烦,像这样无法用咒诀或画阵解决的难题,似乎还是头一次出现。
      这么下去可不是办法,他得尽快寻找一条新的出路。
      就像是男孩听见了他内心的呼唤,在下一秒,男孩微微扭转腰部,竟然转向与之相反的那一面。林汉霄原本正端坐在床榻上望着男孩的眸子,这一转身,入眼的就只剩后脑勺了。
      男孩没有给林汉霄反应的时间,他随即抬起膝盖就要跨步向屋外走去。而当林汉霄从惊讶中反应过来已然慢了一拍,男孩脚下被挑落在地面上的被褥绊了一下,原本就不受意识所控的躯体根本阻挡不了外界的变故,只一下便让整个身子都向地面倾倒!
      林汉霄慌忙起身想要拉住男孩,但贴心的韩家二老在问诊过后便为男孩换上了新置的衣裳,衣裳的布料丝滑凉爽,可在危机时刻反倒帮不上半点忙。衣角就这么爽快地从林汉霄的指缝间滑出,他的双手在空中空空荡荡地捞了两下,最终还是换来了坠地的“咚咚”声。
      男孩面朝下磕在地板上,就冲刚才发出的响声,想必正好是额头撞到了地面。
      林汉霄赶紧爬下床查看,不出他所料,男孩的额头的确被磕得通红,甚至略微有鼓起来的趋势,而与此同时,男孩方才一直睁着不眨的眼睛竟严丝合缝地闭了起来。
      他的气息变得平稳绵长,胸膛顺着呼吸的节奏不断起伏,表情平稳的样子就仿佛又重新陷入了睡梦之中。
      林汉霄一掂量,将男孩抱在了床榻上。
      第二日一早,韩家二老又将昨日的大夫给请了回来。
      “睁着眼睛走到你房里,还浑身冰冷?”大夫听完林汉霄的描述表情变得十分复杂,“这是什么症状?我从来没听说过。”
      “他是无意识的,我怎么叫都没反应。身体也硬邦邦的,好像全身的肌肉都用上了力气。”林汉霄补充道。
      大夫皱着眉想了一会儿,凑上前道:“我还是……先看看吧。”
      林汉霄退到一边,一阵困意突然冲上脑门,他回过身去打了个哈欠。
      “你一晚上没睡?”眼尖的吴笙何担忧道,“那家伙躺了你的床,你怎么不来找我?你是不习惯和陌生人一起睡觉吗?”
      “不是,我是担心他那奇怪的症状再次发作。”
      “那你就守了他一夜?”
      “我浅眠,知道有个不安分的睡在旁边,更是别想睡觉了。”林汉霄拍了拍他道,“我就算去找你也是一样的,心里放着事,哪能睡得踏实啊。”
      那边的大夫差人一阵忙活,直起身说道:“没……没什么问题啊,除了脑门上磕出个大包,身子已经比昨日好上许多了,烧也退了,睡完这一觉就能醒了。”
      “大夫,麻烦您再仔细看一看吧。”林汉霄见他转身要走,又忙上去阻拦道,“我说的都是真的,这别是发烧烧出了什么其他的毛病。”
      老头将他搭上的手拨弄下去,道:“我都看过了,没什么问题!你们要是不信可以找其他人去看!结果也是一样的!”
      “醒了!醒了!”宁微顾冲他们喊道,“快过来!”
      男孩揉了揉眼睛看清了屋里的一群人,突然多出的陌生人让他感到一阵恐惧,还没坐起身就手脚并用地缩到了床榻里边的一角。
      宁微顾扯了扯被他捏在手心的被褥,放缓了语气说道:“小弟弟,你不用怕,我们不是坏人。那边那位老人家,是我们为你找来的大夫,你脑门上不小心磕了一个包,需要好好医治一下。”
      男孩似乎不愿意相信突兀的说辞,他伸出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脑门想要求证,而他的触及之处也如实反应了陌生大姐姐口中的说辞。
      男孩闪着胆怯的眼眸,又往里缩了半个身子。
      “是我的错,对不起。”
      再大的床榻周围围满了四五个人也一样显得拥挤不堪,为了让男孩透透气,林汉霄拨开了围在床榻边不肯散去的下人,又将韩家的二老请到一旁的椅子上入座。他走到床边坐下,同男孩说道:“都怪我昨天没拉住你,才让你摔出这么大一个包。一定很疼吧,我得向你道歉。”
      男孩的眼眸突然亮了亮,似乎对林汉霄的话有所反应。
      “这小子愿意听你说话!”宁微顾喜道。
      “你记得我吗?昨日在镇外的墓地里,是我和这位姐姐,还有站在那边的哥哥一起发现的你。”
      男孩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从喉咙里冒出来的都是些气音,难得有两个短促的音节传出,咿咿呀呀的样子也宛如牙牙学语的孩童,让人听不懂想要表达些什么。男孩因为表达不清自己的意思也开始着急,他扑上前拉住林汉霄的袖子,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啊啊”的叫声越发急切。
      “你说不了话吗?”
      “啊……啊……”
      “那不一定非要说,你可以用点头和摇头来同我沟通。”
      男孩闭上嘴点了点脑袋。
      林汉霄将他的手拉到自己的手心,继续说道:“那些野鸽的尸体是你帮忙埋葬的吧?你做得很好,剩下的收尾工作我们都已经办妥当了。”
      男孩点了点头。
      “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你发起了高烧,我们不能把你独自留在野外,何况那附近又有狼群,就自作主张地将你接了回来。这里是凝和镇的韩家,韩家二老都是心善之人。对了,昨日在你迷迷糊糊时候帮你喂药的下人,或许你还有点印象?”
      男孩迟疑了一阵,缓缓点了点头。
      “只是不知道为何,昨日夜里睡得好好的,你突然就披着被子走到了我的房里,那个时候你是醒着的吗?”
      男孩瞪大了眼,急忙摇了摇头。
      林汉霄又问道:“也就是说,昨日晚上在你身上发生的事,你一点印象都没有?”
      男孩的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
      林汉霄捧着他的脸颊停止了他的动作,道:“别急,你父母在哪里?”
      男孩又摇了摇头。
      “不知道还是……没有?”
      男孩在摇头的同时,还举起手比了个二。
      宁微顾靠在床尾叹了口气道:“可怜了,还是个聪明孩子。”
      一直老实站在一旁的大夫轻咳两声拉回了他们的注意力,道:“你们还是带他去龙吟镇的杏花馆看一看吧。”
      “怎么了?”林汉霄放开手问道。
      “我的阅历少,这种奇难杂症真品不出什么其他的东西了,但杏花馆不一样,五湖四海的奇门病案,哪样的没见过啊。我就算违心给你们开了药也是敷衍了事,你们把孩子带过去,找那个叫成一笑的大夫好好看看。我听说他是杏花馆的当家,医术也是他们馆上最好的,是当年在‘八仙过海’里脱颖而出的绝世神医。可怜孩子得了这病,还是得对症下药不是?”
      “他这病……”
      “我是说不出什么的,但看他这又是失语的症状……”老头摇了摇头道,“你们得多费点心了。”
      “去吧。”宁微顾凑近林汉霄耳旁说道,“好好治好小家伙,再健健康康地回来。”
      林汉霄讶异道:“你不去吗?”
      “我都走了,谁留下来照看韩卉小姐啊?”宁微顾笑道,“做事得看到底,我来收这个尾。”
      “谁也不用留,谁也不用留!”韩家老爷突然叫道。
      老太太从椅子上跳起解释道:“不是,不是要赶你们走的意思!卉儿到时候会醒的,我们相信你们。”
      “这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做我们除祟这行的,可不能把浊灵赶跑了收完钱立马就走,最重要的是要让你们完完全全地安心。虽然我也知这世道的大趋势算不上好,但无论别人怎么做,我心中自有一套正道。”宁微顾站起身道,“我留在这儿,你们也好多一份安心,这份安心同时也会传到韩卉小姐的身上,你们身体上的能量对于她的早日苏醒也会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这样总比我什么都不说,急着往外走要好太多吧。”
      “我们心领了,我们心领了。”老太太说道,“您是什么样的人,这段时间我们都看在眼里。都说相似的人才会聚集在一起,您能和这两位少侠亲近,说明他们也是善良的人。你能信得过,我们也就放心了。姑娘留在这,才是大材小用呢。”
      “跟着去,跟着去吧。”老爷附和道,“快给他们准备马车,早去早回。”
      在二老的推搡下,宁微顾最终还是和林汉霄一行人登上了前往龙吟镇的马车。萧复独自坐在马车外驱赶着马匹前进,剩下的人则坐在马车棚里休息。
      男孩已经熟悉了周围的环境,此刻正紧紧将林汉霄的手臂抱在怀里,半步也不愿远离。
      “这小家伙倒是黏你黏得紧,莫不是把你当成他爹了吧?”吴笙何打趣道。
      林汉霄笑道:“那是他知道我们是好人,这叫会看人眼色。”
      “第一次坐马车吗?”
      男孩点了点头。
      吴笙何逗他道:“不会等你恢复说话了,第一个往外蹦的词就是‘爹爹’吧!”
      男孩没抬眼看他,扭过头去还了个后脑勺。
      吴笙何轻笑一声,倒也没有因此责怪于他。他顺手在男孩脑袋上摸了一把,点了下对方的后脑勺,道:“你小子,必有后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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