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谦谦》木一睦

185、杏花馆拒客

　　一路驱车南下，沿着那条唯一的通路往前便是赫赫有名的龙吟镇了。对于林汉霄、吴笙何和宁微顾而言，都是第一次亲身来到这个传说中的地方。在儿时听到的传说里，许多为人惊叹的宝物都是自此地诞生，神兵利器在这里磨砺成型，高人修士在这里吸收日月精华。好似是绵延的山脉被赋予了独特的能量，整个城镇都被包围在“龙身”之中，“龙吟”之名就是由此得来。
　　“龙”字尚好推测，可这“吟”和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就毫不相干了。因龙吟镇诞生的各路修士颇多，等离开镇后又是无论到哪里都能发光发热，在各行各业都干出了名声。“吟”字便拿来代称城里的百姓。“有天有地还有能干的百姓”，便是外人对于龙吟镇最为明晰的印象了。
　　龙吟山脉下蕴含的能量极其高涨，好事多了，坏事也必定不会缺席。浊灵附体等异事在这里发生的可能要比其它地方大上许多，因而也常年聚集各路英雄好汉，以为百姓除祟祛邪来修炼长进自己的本事。
　　吴笙何撩开车帘往外一瞅，车轮子已经“咕噜噜”滚进了龙吟镇的地线。
　　“听说在龙吟镇里，哪怕普通人什么都不做，只要好好待上个把个月，再加上每日都打坐沉思，体内的真气也会迅速得到生长。”
　　林汉霄问道：“你是从哪听说的这些？”
　　吴笙何答道：“从说书的那里听来的。”
　　“那还真是各地都有各地的版本。”宁微顾说道，“我们那说书的就不是这么讲的，他说普通人千万不能作死去龙吟镇看看，那里的浊灵比其它地方的都要凶险，哪怕只待上一夜都有被附体的可能。”
　　“一个说好、一个说坏，也不能说完全错，只是放大的角度不同罢了。”林汉霄总结道，“要合起来说，这就是一个适合我们这样好奇心极重的人踏足的宝地。”
　　男孩扯了扯林汉霄的袖管，一双清澈透亮的黑眸对上了他的眼睛。
　　“不用怕，阿一，我们会保护你的。”
　　吴笙何闻言问道：“阿一是谁？”
　　林汉霄指了指身旁的男孩：“是他。”
　　宁微顾也问道：“你给他取的名字？”
　　“是他自己告诉我的。”林汉霄摇头道，“他说不出话，我就让他写在我的手心上。结果他画了一横，我就问他是不是叫阿一，他就点头承认了。”
　　吴笙何惊讶道：“这么厉害啊，原来你还会写字啊？”
　　“他不会。”林汉霄代他回答道，“只会写‘一、二、三’，再往后复杂的就写不出来了。”
　　阿一有些害羞地低下了脑袋。
　　宁微顾忙安慰道：“等你好起来了姐姐教你。”
　　马车慢慢地减速，在经过一段人流密集的区域过后，萧复扯了扯缰绳，将马匹停了下来。
　　“少爷，我们到杏花馆了。”他探进脑袋说道。
　　杏花馆好歹是声名远扬的大医馆，店铺的面积自然就不会小。医馆的原身其实是一家客栈，本来离正式开张的日子就差一日，连剪彩的道具都已备置妥当，临到关头，掌柜的老家却出了大事。于是他不得不抛弃手上刚刚起步的事业，以一个绝对低廉的亏本价格甩卖给了杏花馆的当家。杏花馆的当家早就请人看过此地的风水，二话不说以原价购买了这块地皮，此后便坐拥龙吟镇最佳的地理位置，也顺风顺水地将这家医馆逐渐发扬光大。
　　杏花馆的牌匾高挂其上，门面十分响亮，虽听说杏花馆的看诊都需排队，但眼见这门前并无人停留，几人还是抱着一丝好奇走上前去。
　　方跨进门槛，一个伙计便带着笑脸迎上前来。
　　“几位少侠，可有哪里不适啊？”
　　林汉霄忙把阿一推到自己的身前，道：“是他，是孩子不舒服，我们听说这里有一位叫成一笑的名医，特意从凝和镇赶来求助大夫。”
　　“成一笑？”
　　伙计突然收住了笑脸，表情略有古怪地打量了他们几眼道：“要找我们馆主看病需得提前报备，你们今日来找，最快也得隔日才能见到他。”
　　“啊？还得再等上一晚吗？”吴笙何道。
　　“我们馆主可是这方圆百里最有名的大夫！当年那届‘八仙过海’说是‘八仙’，但来观赛的人们都知道，那可是只有我馆主独领风骚！看你们都佩着剑，你们应当也清楚，那绝世高手哪有轻易出山的，就算要出山也得择个好日子嘛不是！”伙计说道，“你们要真想找馆主，就去那边的台子上留张字条，明日同一时间再来一次就行。若是实在等不及了，也可以找我们馆内其它的大夫看一看。我们馆里的大夫个个都是有真本事的，一些小毛小病用不着非要找最好的大夫，毕竟那问诊费也摆在那……”
　　伙计搓了搓双指堆笑道：“几位别怪我直说……为了开个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就没必要了。”
　　林汉霄低头看了看阿一，坚定道：“我们不差钱，这个病，一定要成一笑大夫来看！”
　　伙计后退了一步说道：“你认识我们馆主？”
　　“算不上认识，只是其他大夫向我们极力推荐了他。”
　　“推荐？这算哪门子推荐啊？”不知哪句话戳到了伙计的点，他突然就暴怒起来：“好啊，你们又来了！来人啊！快把这些骗子赶出去！”
　　杏花馆内突然涌出几个壮汉，赤手推着他们越过了门槛。林汉霄一直拉着阿一，在临近门槛时，穿过他的腋下往上一提，才避免了被绊倒的结局。
　　君子动口不动手，吴笙何还是没忍住同他们争论道：“我们是来看病的！堂堂杏花馆怎么能做出把病人赶走的行为！”
　　“看病的？是来讹钱的吧你们！”伙计叉腰骂道，“你们就是看我们馆主好说话，就以为他好欺负了？一次两次也就算了，还变着花样继续来！三番五次胡作非为，还真当没人管你们了！”
　　“你们误会了！我们真的只是来看病的！”
　　“滚滚滚！”伙计冲他们挥手道，“要看病的去找其他医馆，恕我们杏花馆闭门不见！”
　　“怎么这个态度？会看病就无法无天了？”吴笙何气道，“他会看病，我还会除祟呢！”
　　“别着急，还会有其他办法的。”林汉霄安慰他道。阿一紧紧拽住他的衣服下摆，似乎从刚才的争吵中受到了不小的惊吓。林汉霄揉了他两把脸，在心里思量起别的路子来。
　　或许他们守在杏花馆的门前就会等到成大夫出来了？他相信一个称职的大夫一定不会对奇怪的症状视而不见。
　　吴笙何还在不服气地直哼哼，但很快他的这种愤怒就会消失，因为有一个面容质朴的青年在这时走上前和他们打了招呼。
　　“对不起，对不起，那愣子脾气很炸，最近这赊账讹钱的离谱事儿多了，惹得我们馆上馆下的都有些心烦意乱，眼下倒是染上了胡乱扫射一通的坏毛病。”
　　林汉霄看了看他的装束，道：“你也是杏花馆的小医师吗？”
　　“我？我不是。我是成宅的伙计，就是来这跑腿的。”青年说道，“哦对了，成宅就是杏花馆馆主的家，我叫大赟，平时就在馆主的手下办事。”
　　“那你能带我们去见上他一面吗？”林汉霄抓住机会急忙问道，“这孩子的症状很奇怪，别镇的大夫见了后都说束手无策。”
　　大赟想了一阵道：“可以是可以，馆主今日在家，现下也得了点空闲时间……你们等我一会儿，我拿了馆主吩咐的东西就领你们去。”
　　青年迈着大步跑开了，吴笙何望着他的背影说道：“杏花馆的伙计态度这么差，怎么成宅的伙计一说便同意了？”
　　“也许成一笑平日里的性子应当是温和友善的吧。”宁微顾道，“这些伙计在主子身边跟久了，脾气就会越发相像。投在大赟身上的那片影子没有焦虑和暴躁，我看着他也面善，这是好事。”
　　“我回来了！”大赟把包袱往身上一甩，冲他们招呼道，“跟着我走吧！”
　　“你就这么自说自话地把我们带回家去，你们馆主不会生气吗？”林汉霄忍不住同他确认道。
　　“不会！”大赟斩钉截铁道，“我们馆主说白了就是一个‘医痴’，说句你们不爱听的，不怕有治不好的病，就怕没有怪病可以治。我刚刚在旁边听你们和我们馆里的人说了几句，你们来找馆主可算找对人了，他一定会负责到底的！”
　　吴笙何追究道：“我还是想不明白，那家伙到底为什么要赶我们出来？”
　　“几位少侠，这个我必须向你们赔个不是。”大赟客气道，“最近老有人上门，还指名道姓非要让我们馆主看病。亲戚啊……朋友啊……各种借口都用了个遍，就为了在最后结银子的时候，靠所谓的‘人情关系’赊个账。他们啊，就是想来白看病！捞了我们馆主的好处还不想付钱，偏偏馆主每回都信以为真！”
　　“赊账看病？”
　　“是没有归还期限的那种赊账！”大赟补充道，“不过他们生病倒是真的，可能是从哪个坏东西那里听说，能走这种方法请到最好的大夫。”
　　“难怪呢，我说怎么是那个态度。”林汉霄松了一口气，“劳烦你帮我们解释一下了。”
　　大赟忙道：“我已经和他说过了，各位少侠真是对不起。只是只要一天没能找到那个暗中作祟的家伙，大家都不敢轻易放松警惕……快到了少侠，前面拐个弯就是成宅了！”
　　“两家距离这么近啊？”
　　“这不是为了方便医治嘛。”大赟解释道，“其实以往馆主大半时间都是待在杏花馆里的。最近恰巧夫人外出不在，只好多看顾家里一些。”
　　大赟说完怕他们起了忧心，继续补充道：“不过你们放心，在家诊治和在医馆诊治都是一样的，我们馆主绝不会在这种事上疏忽。”
　　一行人来到成宅前，大赟叩响了三下大门，边推开边冲里面叫道：“馆主！有客人上门了！”
　　一位面容朴素的男子身着一袭白衣从里屋信步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