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谎囚徒》冰月寒梦

96、第九十六章 今夜的雪是红色

　　龙王血脉之所以高于普通龙族，就是因为其中蕴含的源技能不仅数量更多，强度也高出不少，，阿帕西尔不是什么勤奋的好学者，她所掌握的技能不过烟海一粟，以至于连普通血脉的苍蓝都能跟她打成平手，唯独与保命相关的技能她无比精通。
　　用来应对眼下的状况，或许能有一线生机。
　　前方就是山脉，但距离琳妮特更近，她感知到后方有一股极其强大的能量正在快速聚集，当即敛翅俯冲，一头扎进了下方的树林中，凭借自己高超的飞行技巧高速穿梭。
　　如果不能准确定位目标，那这招的伤害会丢失不少，琳妮特紧随其后，她并不能像阿帕西尔那样应付过度茂密的树枝，盛怒之下她使用能量直接将前路贯穿湮灭，但这样一来，她们之间的距离还是拉开了一段。
　　山脉就在眼前，阿帕西尔的速度愈发加快，凛冽的罡风几乎连她的龙翼都要划破。
　　在高速接近之下，连绵的峰峦迎面而来，像是一堵墙，将天地隔断为两方，山上的雪线在这个季节已经开始消融，露出大片青黑的山体。
　　琳妮特再度逼近了，阿帕西尔即使不回头也能感知到。但不要紧，龙族生来便是自然之主，到了这里，琳妮特别想再找到自己！
　　她很突然地将自己缩成一团，就那么直直地从高空坠落，正下方是延伸而出的冰雪山沟，她在坠落的时间里飞速幻形，从庞然大物缩小成只有一米多长的小龙，嘭地砸进厚厚的积雪中，饶是如此，巨大的冲击力依然砸得她浑身生疼，只觉每一根骨头都疼得像是濒临断裂，连龙族最宝贵的龙角也折断了一截。
　　她心疼得不行，将那支断角抓起来摸了又摸，沮丧得每一片龙鳞都在颤抖，但现在并不是心疼龙角的时候，她听见外面接二连三地传来落地之声，还有琳妮特愤怒的吼声，那些人得令散开，各向一个方向寻找她的踪迹。
　　阿帕西尔使了一招秘法将自己的气息彻底与雪融为一体，连同体表的温度一同降低，这条山沟的积雪厚度最厚达三米之多，而总面积更不是区区八人就能探索完的，阿帕西尔蜷缩在雪中一隅，只要运气不是太差直接被他们迎面撞上，基本不可能找到。
　　但连天道都要作弄她，第八席一路摸摸索索，竟趟着雪趟到了阿帕西尔的旁边。
　　第八席是个总带着一脸开心的女子，她的性格与琳妮特的暴虐无端完全不同，甚至可以说与西盟十二席大部分人都是相反的性格。
　　她执行任务是出名的认真，一路上不断使用不同的探测技能搜索周围，真正是一寸也不放过。当阿帕西尔看见她时，只觉心头一凉，想沿着积雪往别处钻，但这样一来表层积雪的动静更会引起第八席注意，思忖间，第八席已经来到了她身边。
　　还是直接开打吧。
　　阿帕西尔埋在雪层下，透过一丝缝隙看着那双腿在眼前停留了片刻，她刚准备动手，却不料一堆雪直接压在了头顶。
　　她在干嘛？
　　又是一堆雪。这次连她向外窥视的缝隙也盖住了，但对方既然没有动手，也没有通知琳妮特，她决定再看看情况。
　　“再见，你要保重。”
　　头顶的雪层外传来一句极小声的道别，轻得像一声随风散去的叹息，几乎让她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听见了这么一句话。随后是脚步远离的声响，这倒是清晰可闻。
　　第八席为什么要这样做？她有什么理由放过自己？
　　阿帕西尔百思不得其解，但生活中不是每件事都能得到解释，总有许多问题只有本人才会知道答案，而那些能够亲口询问的机会却也难以掌握在手，更别说眼下这一别，未来是否还能再相见。
　　但至少就事实而论，她现在自由了。
　　……
　　西盟沸腾了。
　　所有西盟术士都知道阿帕西尔是龙族遗女，而今天，他们亲眼看见了首席大人在追杀一条红色巨龙。
　　不会有人觉得世界上还有另一头巨龙恰好也住在西盟总部，恰好也是象征火属性的红色，恰好也值得首席亲自追杀——哪有那么多巧合，毋庸置疑，那就是阿帕西尔大人。
　　最重要的是，有人看见那条红色巨龙在琳妮特的追杀之下坠入了雪山，绝非正常降落姿势，倒很像是被击落。
　　阿帕西尔已死的消息不胫而走，人们觉得震惊而惋惜，叹息那么好的一位副席竟被上级亲手斩杀。就在大家议论纷纷之时，谁也没注意到琳妮特悄然归来，更在短短几个时辰后发出一道惨绝人寰的命令：
　　对西盟进行大清剿。
　　清剿对象自然是那些阿帕西尔的支持者，举报者有奖，藏匿者同罪，一经发现，就地正法，格杀勿论。
　　西盟的森严在原本的三大联盟中就是首屈一指，此刻，琳妮特对整个西盟的掌控程度更是体现得淋漓尽致。
　　所有锚定折跃门在第一时间被封锁，所有术士街区都出现了巡逻的亲卫，所有人都在被监视。
　　这是一个月色最冷的夜晚，这是一个无人安眠的夜晚，这是一个属于恐惧的夜晚。
　　到处都是静谧法阵的能量波动，没有一声哭泣能被听见。
　　今夜的积雪是红色。
　　而这一切，只为了传达首席大人的最高意志，她的声音永远凌驾于众人之上，人们几乎能在脑海中想象出她说这番话的模样：
　　“是我建立了如今的西盟，只要我还活着，唯一的正主只能是我。”
　　长夜漫漫雪孱孱，多少人去再无还。
　　当第二日的黎明到来，已经有许多人无法听见啼白天际的那一声鸟鸣，昨夜的风雪太大了，没能及时躲避的人，都消失在了这场雪中。
　　而那些寥寥无几的幸存者带着这条承载了无数亡魂的消息，趁着天明之际，争相逃向远在东国的净天。
　　自此，这场旷日持久的王座之战之终幕……正式揭开。
　　净天得知阿帕西尔被西盟击杀的消息后即刻开始整备战力，距离上一场曦照之战已有数年，在那场大战中净天能以一块碎片与西盟打成平手，吸引了不少本就不太认同西盟的小势力加入，如今组织中的可作战人数较之那一战也有了不小的增长。
　　除此之外，净天还做了一件要事。他们请来了当今术士界占卜术最强代表——司梦在净天挂名，老实说，依照我对她的印象，王座之战这类涉及天道轮回的大事她是不会参与的才对。
　　面对我的疑惑，她只是神秘一笑，说着什么“顺之于天”“事在人为”这类话，但我知道这些都是占卜师爱用的虚言，既然她不愿明说，我也只好不再追问。
　　司梦并不需要真的为净天占卜什么天道命运，她只是允许净天在各个宣讲中提到她的名号而已。但司梦身为术士界公认的占卜权威，而占卜师这个职业在外行眼里又常常代表着“命运”本身，于是仅仅是挂名这个举动就足以向界内传达一个至关重要的信息：
　　站队净天，乃是命运之所在。
　　换而言之，这场王座之战中，净天才是象征了正义的一方——即使司梦本人从未说过这种话。
　　对这样一场大战而言，上下同欲至关重要，一个正当的名头总能更好地鼓舞人心。
　　而除去净天本身拥有的资源，那些来自西盟的术士提供了意料之外的援助。西盟的大清剿之夜令他们惊魂未定，后怕不已，如果当初没有离开西盟，恐怕消失在那一夜的人数还要翻上一番。
　　他们并不会怪阿帕西尔引发了这场灾难，即使没有她，也总会有下一个“阿帕西尔”值得人们追随，说到底，是琳妮特本身招引了众怒，而阿帕西尔愿意冒着如此大的风险帮助他们逃走，反而不是本职。
　　正因如此，他们愈发坚定了要为阿帕西尔报仇的念头，当然，他们也不想亲自上战场对往日旧友兵刃相向，聚众商量一番后，净天收到了西盟术士们联合提交的一份情报。
　　其中整合了他们所知的一切机密，包括现今西盟十二席各自的能力与弱点，包括西盟所进行的研究有哪些细节，如此种种，有道听途说，也有亲身经历，无论事件大小，他们全都尽数相告。
　　与此同时，西盟方面也有所动作，他们紧急召唤了所有合作的大小势力，和净天一样，他们也在召集兵马准备最终的大战。
　　就在今天下午，净天十二席将召开最后一次战前会议，一旦通过开战提案，净天方就将正式向西盟宣战。
　　这几天变数太多，日常的那些任务全都停了，所有力量都在为决战做准备，若是平时无事，我和苍蓝会去寻找大陆上有名的凶兽对战磨练，但眼下也待在净天总部，等待最后的决策出炉。
　　谁都知道这个会议只是走个流程，对西盟宣战是必定的事。
　　只是我没想到的是，我会成为那个提出异议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