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重山》陆远山

5、麦子

　　“怪事，这好好的地，怎么都荒了？”草丛中隐约可以看到麦子，借着明亮的月光，阿丑将其一把抓住，摘下青色的种子剥开外皮，未成熟的麦仁还是柔软的，塞进嘴里尝不到什么味道。
　　丹娘回过头就看到阿丑又在随便往嘴里塞东西，这一路上，阿丑吃了奇怪的东西跪在路边吐的事发生了不止一回，丹娘都跟着隐隐胃疼。
　　“是麦子。”阿丑将剩下的麦仁都放到丹娘手里，丹娘懒得剥又还给了阿丑。
　　“有死人的味道。”顺着夜风传来。
　　“没听说有啥子战事瘟疫……丹娘，我走累了。”以往阿丑一个人走两三个月也没人诉苦，如今有了丹娘，她就常常撒娇。
　　“不背。”和阿丑靠的太近了，活人的心跳也被传染给冰冷的尸体，丹娘就会觉得牙酸，胃部传来灼烧感。
　　“……”身后没传来回应，丹娘以为阿丑是因为自己的态度伤心，所以不说话了，在心里叹了口气。
　　“好嘛，背背背。”
　　回过头，却发现阿丑躺在地上，将路边的野草压倒了一片。
　　丹娘跪在阿丑身边，小心翼翼的凑过去探她的鼻息……还有气，而且十分舒缓，像是睡着了。
　　“怎么睡着了？”丹娘推了两下，又将她上半身扶起来摇晃，都不见阿丑醒来。
　　她本来是想跟着阿丑回家的，现在阿丑昏迷不醒，即使沿着路继续走，她一个死人也没办法带着人进城。
　　她蹲下身，拉着阿丑两只手臂绕在自己脖子上，背着她走了几个来回。
　　“等你醒了……”这样自说自话有点傻，丹娘改为横抱着阿丑，坐在棺材上晒月亮，手就搭在她脖子上。
　　天边泛起鱼白肚，阿丑依然没有要醒的迹象，丹娘只好将阿丑也装进棺材里，两人面对面躺下贴的很近，阿丑的呼吸扑到僵尸脸上。
　　“……”丹娘默默给她翻了个身让她背对自己，将棺材盖拉上，只留一条给人呼吸的缝隙。
　　过了一天一夜，阿丑才醒来，这期间丹娘只喂了她些水，她连吃了两个馒头，到第三个的时候才缓口气来。
　　“姊姊，水……”喝了半壶水，阿丑撑靠在棺材上，慢慢将一天一夜发生的事讲给丹娘听。
　　“之前和阎君判官赊了个面子，我被叫去还情。前面的俞城，有一氏族百余口人横死，我被叫过去帮忙数人头，真是好多人头，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人头。”
　　“发生什么事了？”
　　“我路上给你讲，还有阳间的事要处理，得快点过去。”阿丑背上棺材就准备出发，被丹娘拉住了。
　　“既然忙了一天一夜……我背你吧。”
　　“没事，我只有魂魄过去了，身体躺了一天，也该活动活动。”
　　“……”
　　“丹娘？”阿丑回头看，发现丹娘还站在原地。
　　“我想背你。”
　　“好嘛，背背背~”阿丑趴到半蹲的丹娘背上，丹娘站起身往上颠了两下，阿丑就在丹娘耳边笑。

　　“城里的事和城外的地有关吗？”
　　“你怎么知道？”
　　“猜的。”
　　“猜对啦！横死的那家姓李，前不久勾结知县，把另一家姓杨的以勾结反贼的名义全都关进大牢，家眷家奴全部发买，这地也归了李家。只不过和知县分赃时耽搁了些时日，错过了春耕，前两天牢里，杨家最后一个人死了，汇成的怨气滔天啊，判官的鞭子都打断了两条。”
　　“。”丹娘低着头，看不出在想什么。
　　“丹娘，怎么了？”
　　“明年，这片地会长的更好。”
　　“是啊，今年就当是休耕养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