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镜头》十钵

10、合约

　　“啊？”李澈一愣，“那倒不是，就是……”

　　就是什么呢？他也说不好，眼前这个文总问得太直白了，要说他专业吧，就给不派他去蒙上了一层可疑的面纱。

　　要说他不专业吧，这毕竟是自己报社的人。说自己报社的人不够专业，万一人扭头就走怎么办。

　　“咳咳。”

　　这一声唤回了李澈的思绪，抬头一看是文盛寒背后的Andy。

　　“夏记者人挺随和的，文总和他有过几次会面，觉得他挺容易相处的。”Andy说完，朝李澈暗示性的笑了一下。

　　要是再看不出来她也没办法了，自己家老板的意思就是让夏记者跟全程啊。

　　有些事情，资历真没那么重要。

　　就像兜里总是零钱比红票子多，用的也多。

　　但再怎么着，也没有红票子惹眼，看着亲切，看着欢喜。

　　差不多就是这么个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李澈再怎么着也明白了，就是场面挺尴尬的，会议室里站着的相关人员，自己报社的员工们居然都忍俊不禁。

　　再看文总文盛寒，居然也是嘴角上扬的。

　　“咳咳。”李澈尴尬地咳了一声，“小禾啊，把夏天和喊过来。”

　　**

　　会议室灯光很亮堂的照在每一个人的身上，但因为是顶光，每个人的面部表情都显得很奇怪，带着来自眉骨和鼻子的阴影。

　　站在一侧对着投影，向文盛寒的倾情演讲自己计划的李澈，脸上已经不太能看了。

　　夏天和被小禾拉到会议室的时候，还是有些懵的。

　　这场会议，除了日常迟到的王景辰和昨天挂了彩的杨槐没到，几乎每个人都在场。

　　而李澈显然是故意没有让夏天和参加，所以刚才在办公区默默写稿子的夏天和，心里充满了强烈的不甘、失落、茫然、和想不通。

　　他差在哪里？

　　“主编，您找我？”

　　说完这句话，夏天和就看见前面一直背身看向投影的那个人转了椅子过来。

　　即便在强大死亡的顶光面前，一张优越的面孔还是那么的抗打。那些阴影并没有显得他的面部凹凸不平，反而给他添上了一丝神秘感。

　　“文总好。”夏天和勉强笑了笑。

　　“夏记者好。”文盛寒笑了，声音在会议室里来回晃荡：“夏记者，不坐吗？”

　　“夏天呐，快坐下一块儿了解一下具体的流程路线。”李澈连忙说，“到时候你全程跟进，省得出岔子。”

　　这是什么话？没话找话还要往人家脸上扇巴掌？什么人呢？

　　Andy站在一边马上就要看不下去了。

　　谁料想，夏天和真就坐了。

　　Andy看气了，气得牙痒痒，立刻给了李澈一记眼神刀，好在李澈注意力根本没在她这边，看不见。

　　其实投影上的内容，夏天和都知道。

　　不过就是把合同上的内容，具体实际的做成了PPT，不那么抽象了。

　　看来李澈昨天晚上下了一个狠功夫。

　　前面的内容都没有什么大问题，直到看到关于回访希望小学的那一part，文盛寒面色似乎变得凝重了起来。

　　这时候整个会议室里的人大气不敢出一声，李澈伸长了脖子想要看清文盛寒的表情，但无奈后者根本不转脸。

　　“社长觉得有问题吗？”文盛寒问。

　　“我？”李澈有点惊讶，“没什么问题……吧。”

　　“夏记者呢？”

　　夏天和抬头，文盛寒脸上带着笑，浓眉下的黑色瞳孔注视着他，那目光好像有魔力一般地鼓舞人心。

　　奇了怪了。

　　“夏记者觉得有问题吗？”

　　“有。”夏天和收回目光，望着PPT说，“时间上的问题，文总这次回兰城，赞助了兰城的文化艺术节，所以这段时间还暂时不能开启回访计划。”

　　“嗯。”文盛寒点了点头，“是这样没错，夏记者很细心。”

　　李澈一拍头，“是是是，是我考虑不周了。”

　　“时间推迟到半个月后文化节结束，别的都可以。另外我想问一句，回访这件事，是谁想出来的。”

　　文盛寒声音不大，但李澈心里还是猛然咯噔一下：“是我。”

　　“想法很不错，很有价值，但是这毕竟不是一个小项目，旅途中出了任何意外，谁来担责？”

　　文盛寒微微侧脸，“你吗？”

　　“是我考虑不周。”李澈脸明显白了一下，眉骨的两道阴影显得更黑了，“我们这边有一个很能打的人，可以保护你们的安全。”

　　话音刚落，会议室里骤然被低低的笑声填满了。

　　夏天和忍俊不禁，用手摸了摸鼻梁掩饰。

　　王景辰要知道自己被说成这样，估计当场就得炸了毛了。

　　文盛寒在重新打印的合同上签了字，然后与夏天和交换了一下，继续签字。

　　走的时候，Andy站在文盛寒后面说了句：“后面的采访工作，夏记者可以与我联系。”

　　“不用。”文盛寒扭过头，“直接跟我联系就行。”

　　Andy的脑子快速风暴了一下才接受他在说什么……

　　越过助理直接联系他本人？苍天呐，天知道她等这一天等了多久，终于啊！终于啊！

　　她现在想把总裁的微信二维码打印出来，满世界张贴。

　　“夏天啊，快去送送文总。”李澈说。

　　夏天和没出声，跟着他们一起往外走了。

　　电梯不大，但好在不算拥挤，被擦得锃亮的电梯门上映出夏天和的脸，以及脸上低落的表情。

　　“夏记者今天心情不好？”

　　夏天和抬了头，咧嘴笑了笑：“没有。”

　　文盛寒虽然平时不用看人脸色讲话，但也算是看出了夏天和确实是心情不好。

　　虽然他认识面前这个人到现在不过两天，但是短时间内的频繁交涉，还是能让他准确的知道了面前这个人一个优点——明媚的笑容。

　　明媚且直击人心，无尽的亲切感和亲和力。

　　当然，笑容是一种表情，表达一个人的心理状态，当这个人心里并不是那么愉快的时候，他的笑容似乎就没有那么的真实，还带着勉强和僵硬。

　　就像刚才那样。

　　电梯到了一楼，夏天和出于礼貌最后一个出去，文盛寒走到门口就听见了一声车响。

　　从车边上走过来的人穿着一个灰色的无肩短袖，到腿弯的大裤衩，背着白色斜挎包，戴着渔夫帽。

　　从头到脚除了那个斜挎包以外都是灰黑的。裸露出来的肌肉一看就是练过的，身材比例也还成，要不这一身打扮真的很灾难，容易显腿短。

　　“王景辰。”夏天和喊了王景辰一声。

　　文盛寒看了一眼夏天和，遇到了熟人，他似乎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注意到文盛寒的目光，夏天和解释了一下：“这就是主编说的那个，很能打的那个。”

　　“我知道。”文盛寒望着王景辰放低了声音，“王景辰，王氏……”

　　没说完，王景辰就掀了帽子要往他脸上砸。

　　后面激动的Andy这时候忽然燃起一股子雄心，把自己当成了一个保镖，但却被另一个捷足先登。

　　夏天和拦在了两人中间：“有什么事好好说。”

　　一分钟后。

　　站在树荫底下的夏天和看着远处烈日底下的两人，擦了一把额头的汗。

　　“他们在干什么呢？他俩以前认识？”他旁边的Andy。

　　Andy打着伞朝他走近两步，表情激动：“你问我？”

　　“对。”夏天和有些被吓到。

　　Andy好像离了文盛寒就变了一个人，变得更生动、活泼、跟脱了缰的马似的。

　　也是，谁离了老板不放飞自我，不鲜活呢？

　　“你问我！我就告诉你。”Andy兴奋得都感受不到热了，“这个事说来话长，都好几年了。简单来说就是：‘千金小姐爱上不知名小混混，被父亲狠心棒打鸳鸯。从此小姐天天以泪洗面，伤心成疾，与父亲有了积怨。哥哥下令调查小混混，发现他竟然不是小混混！！而是……一个富二代。’”

　　听她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话，还不打磕巴，夏天和觉得她十分有去说相声的潜质。

　　“所以说？王景辰是一个富二代？还跟文总的妹妹谈过恋爱？那时候大家都以为他是个小混混？”夏天和说。

　　这都什么事儿啊？

　　“是不是特别的玛丽苏呢？”Andy问。

　　“确实……”夏天和点点头，默默的接受了这一切。

　　人嘛，一辈子就一条命，得省着点用，留着以后再震惊吧。

　　而Andy整个人还在兴奋的观望前方两个人的“战况”。

　　**

　　阳光是打两个人头顶上直愣愣地照下来的，日头狠毒，经过昨天今天的曝晒，前几天的暴雨似乎早已没有了踪迹，大马路被晒得发白冒烟。

　　文盛寒觉得自己的头发都开始发烫了。

　　“什么事？简洁点。”王景辰想双手插兜，却发现自己今天的裤子没有兜。

　　“是你出的馊主意？”文盛寒问。

　　“就为这个？”王景辰说，“那哪是馊主意啊？”

　　“冒充心理医生，还不是馊主意？”

　　“当然不是！”王景辰提了嗓门，“要不是我？你能有机会几个月不回家？你跟你家里人关系，别人不清楚我还能不清楚？来了不请我喝酒就算了，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啊。”

　　“王景辰，严肃点儿。”

　　文盛寒比王景辰还要高一点，说话的时候很有气势，王景辰到了他跟前，因为文茉的事情莫名的心虚，还真严肃了起来。

　　“成，你今儿来是干嘛的？我看你也不是来为那件事吧？夏天和，夏记者，你不是挺满意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