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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   高厉带来的消息如同一颗春雷,太子为此寝室难安多日,便是官家召见他亦心不在焉,为此平白又挨过多次训斥。
      官家的责难太子尚且能够忍受,多日风平浪静,太子沉静下来不免思索起高厉的话来。
      万一高厉在骗他呢,人心不足蛇吞象,当了成台部主事还不够,要作天子帝师独一无二才好。
      高厉在文华殿遇见了太子,果然太子已经从那个巨大的消息中醒神,不复那日的惊慌失措,“高成台,春日骤暖,注意穿衣才是。”
      高厉看看自己还带貂毛的卷袖,“是是,太子也要注意身体。”
      太子问道:“高主事去何处?”
      “从东安门出去给惠王宣王传旨。”高厉笑谈,对太子逐渐僵硬的脸色充耳不闻。“太子可要同行?”
      心中有鬼,寝食难安。太子闻言便心神不宁,顾不得允诺高厉的退礼,匆匆便赶去了勤政殿。
      不消多打听,官家召惠王宣王明日进宫的消息传遍了几家。季承兆与季承肃早有准备,并不意外。只是苦了太子,当即又考虑起高厉的计划。
      高厉认为,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要当机立断控制住官家改诏的意图,方可彻底断绝他人继位的可能。
      不过高厉没有说那么仔细,他只同太子说了一句“大权在握,方可运筹。”这句话对太子过于重要,如同北斗之星高悬,每每抬头,必思后路。
      惠王与宣王同样一头雾水,在高厉所传的口谕中,惠王要先抵御马监清点三月祭祀车马事由,再从西华门进宫直奔勤政殿。宣王则需从东华门途径文华殿最终到达官家所在,这前后差有半个时辰,很难说不是官家的拆分之策。
      宣王到达勤政殿时,官家刚刚起身,他跪于门外等候多时,辛校臣才通传他进去。
      官家开门见山,询问吏部事由,宣王一一作答并无异样。而后膳房传菜,官家便叫了宣王浅食几口。
      宣王早上垫付一口,见官家仁慈故而没有推辞,他尝了一口小菜,只觉得咸了,可官家神色如常,宣王不敢多言,硬着头皮装作无事连吃了几大口。
      官家停箸,宣王亦放下,听见官家说道:“咸了。”说罢又看向宣王,“你不觉得咸吗?”
      宣王忙道:“儿臣觉得咸了,可陛下没说,故而儿臣未提。”
      官家漱口,清茶净喉,“朕以为,你我父子情深竟不如颗粒细盐。饭菜难咽,你竟不告知你的父亲,而是等着君父开口,可想在你的心中父亲远不如君威重要。”
      宣王慌张跪到地上,“儿臣惶恐,儿臣以为陛下并未言明,是因为咸淡于您尚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君父没有指出的问题,儿臣岂敢妄言!”
      “可是君父错了,不是吗,君父被其心中丈量所蒙蔽,从而不顾是非对错,这难道就合理了吗?”
      宣王愣住,官家意有所指,他不是没听出来。恰恰是因为宣王听出官家的弦外之音才不敢去接官家的话,君父是天,天错了却无人敢指出天下问题,长此以往天塌矣。
      “这道菜咸了,厨子是或是无心之失,可庖丁解牛若非技差一着何至失手,御厨享俸禄十两,采买阿谀不计其数,若不重罚,必定陋习成风。”官家通传辛校臣,“做菜的厨子,杖责五十,驱逐出宫,家人一概没入奴籍。”
      宣王连忙道陛下三思,官家停下来,听他的理由。宣王思来想去,仍觉祸不及家人,便答道:“儿臣以为念及此人初犯,不应牵连家人,杖责五十实属重罚,生还者寥寥。若驱逐他离宫,想必他还会惦念陛下恩德。”
      “你怎知他是第一回犯错,是因为你只吃了这一次饭。朕若说他犯错多次,你又会认为杖责他五十尚轻。你要记住,让其三分,他必得寸进尺。今日高高举起轻轻放过,他撵出宫后必定咒骂,怨恨你心狠手辣毫无贤良。”
      “一条人命而已,顾此失彼。”官家道,“辛校臣,找到偏僻地方打死便是,再赏他家人纹银五十两,用来安置后事。”
      辛校臣道是,官家见人走后又说道:“方才殿内只有你与辛校臣,明知朕此举不妥,为何辛校臣不婉言劝朕?”
      宣王道:“辛大监自知身份,故而不敢多言。”
      “辛校臣一介奴才,不沾染朝政此乃本分。若是成台部在场仍无人敢言,那天子已成孤君。”官家叹息,“朕就是个孤君。悍臣满朝,朕夹在中间,已经很累了。地方县府中央朝廷,哪一个不是说好话哄着朕,织罗一个骗局来骗朕,文官党争武官斗权,地方一十三省没有一句真话,朕已经很累了。”
      “所以承良,你从朕的手上接过的就是这样一座千疮百孔的江山,你担得起吗。”
      宣王叩首在地,嘴唇翕动,无言相对许久,才抬首接道:“儿臣无能,愧对陛下托付。”
      “朕已经猜到了。”官家轻轻叹息,“前路风险重重,畏惧不行情有可原。”
      “儿臣并非此意。”宣王答道,“只是百孔千疮补漏不可急于一时,儿臣愿以愚公志,志在万年。”
      “万年可不行。”官家扶他起身,“沧海桑田早已归于寂灭,新火煨新茶,至多十年,若你的新政十年仍固步自封,你就该退位让贤吧。”
      宣王才战战兢兢道一句好,辛校臣来报,说是惠王已经在门口久候多时了。
      官家请他进来,惠王入内时正遇见宣王向外走,宣王脸色莫不说苍白如纸,也是难看到了极致,开口时嗓音嘶哑,似生了病。惠王问了两遍,宣王都说吃咸了,惠王知他不愿吐露实情,便三言两语略过了。
      自上次邀月班的事情过后,惠王一直忐忑不安,他虽然没有被大庭广众宣判为同舟会的同谋,但是至少那天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他逃不了干系。官家没有当庭问罪已经是留脸面了,至于吏部的差事,惠王觉得那更像是官家的敲打,提醒他安守本份。
      官家却问他吃过饭没有,饿了不嫌凉可以小吃一口,惠王忙道不必了,他已在家中吃好,桌上菜肴颜色清浅,恐怕官家仍在忌口,惠王便又问了官家身体康泰,官家道都好,并无他话了。
      惠王与宣王都离开大内后,太子便派人去打听谈话的内容,可是官家身边的人嘴严地很,太子什么都没打听到,反而等到了高厉的传话。
      比起去岁那么多皇子的事务分派,今年官家只吩咐了一句话:惠王统筹,太子代天子祭祀。仍是架空太子的手法,不过不难看出官家瞩意惠王作储君了。
      太子便衣暗中寻到高厉府上,一说高厉被传唤至大内,二又说文华殿有要事,太子足足来了三次才见到高厉怡然自得的身影。
      太子一见面便下跪请高厉救他,高厉颤巍扶起太子,拿出早已备好的周密计划。
      高厉认为祭祀当日太子携百官与诸位皇子于奉国别苑祭祀,返程当日官家应在午门相迎太子,此时卫防必定重置于午门,况且那日车马众多街巷拥堵,更有百姓围观,巡防营与五城兵马司都会加派人手戒备,动手的最好时机,便是在官家从勤政殿前往午门的路上。
      若至午门,轿辇需从隆庆角门出发,一路过三殿休整至皇极门,抵达皇极门前若不能动手,便不要贸然行动,应当另作他计。
      高厉许诺太子,当日他会以护卫午门安全为由调任殿前军一所,此行一百户护卫官家,一百户沿途布防,以保无虞。
      太子仍心有担忧:“殿前军乃官家心腹,怎么会如此轻易调动。”
      高厉笑道:”殿前军都指挥使是我的同窗,文武双全,向来与我要好。”
      “他可靠得住?”太子不得不心存疑虑,一旦东窗事发,他绝无退路。
      “指挥使审时度势,陛下已垂垂老矣,是时候该迎新君继位。”高厉答道。
      事已至此,太子无从辩驳只好答应高厉的策划。
      清明时节小雨如酥,上都是落着雨进了三月,奉国别苑的祭祀大典已万事俱备,只等吉日前往。
      太子的计划也在顺利执行,殿前军指挥使王剿更是修书一封略表忠诚,托高厉的关系太子更与王剿把酒言欢多次,三人以“清明时节雨纷纷”为号,于祭祀返程当□□宫。
      见此信计划照常,不见此信按兵不动。
      万事俱备,除了临行前景王季承肃因酒后坠马受伤养在家中。此人不在布局要塞,太子便没有在意。良辰吉日率众臣出发奉国别苑,临行前纸条送达,无一例外。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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