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蓄谋已久》洱羽

69、吻

　　如果有什么事，是能让傅丞明立刻就感到后悔的，那必须是现在。

　　他明明已经习惯在季予面前装绅士了，但做为对季予动摇了的小小“惩罚”，他还是趁人之危，狡猾地提出了索取的要求。

　　但是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他以为自己只是开个玩笑，季予应当能听懂这要求中的“玩笑”成分，更何况这青天白日的，还有杨美丽在车外等着。

　　但是当季予慢慢垂下眼帘，绯红的颜色从脸颊蔓延到脖颈，微微颤抖的手明明显示出主人的紧张，却还是没有松开相交的手指……

　　傅丞明知道，自己也无法把刚才那句话当做轻飘飘的“玩笑”了。

　　季予在思考，在纠结，季予当真了。

　　傅丞明立刻就起了冲动。

　　他上次已经感受过季予嘴唇的柔软了，是那种手指一按上去就会充血殷红的柔软，鲜艳欲滴，让人看了只会以为是欲拒还迎的邀请。

　　那时的他克制自己忍住了欲望，现在的他真的不想当绅士。

　　但是……时间地点都不对。

　　这荒郊野外的，一点都不符合傅丞明心里想象的，对季予庄重对待的样子。

　　唉，玩火自焚。傅丞明在心里嘲笑自己。

　　傅丞明一手环着季予的腰，一手抚着他的后脑，将季予重又按向自己的胸口，季予的头偏放在傅丞明的肩膀上。

　　傅丞明长长的喟叹了一声，贴着季予说：“你说‘可以’，季予。”

　　傅丞明逗弄着他，引导季予说出刚才他那个问题的答案。

　　他想要的答案。

　　季予有些懵。在他看来，傅先生现在几乎失去一切了，但现在对方看起来完全没有任何焦躁不安的情绪，甚至还有心情反过来向自己提出那种……看似玩笑的要求。

　　季予枕在傅丞明的肩膀上，想着该怎么回答傅丞明的要求。

　　吻他……并非不可以。

　　季予绯红的脸色怎么也消退不下去：只是、只是……他自己也没有过这方面的经验，更不知道如何应对。

　　以前的他没有功夫去想这些浪漫的事情，遇到过一些对自己示爱的男生女生，自己也是完全没有感觉，直接拒绝了。

　　像现在这样，喜欢的人在向自己索取……是应该，直接回答吗？

　　傅丞明收紧了力度，继续诱导他：“你说‘可……”

　　他的动作霎时停住了，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季予枕在傅丞明肩上的头，偏了个角度，凑近傅丞明耳朵下的面庞，嘴唇翕动了两下，贴了上去。

　　温热且生疏的一个……吻。

　　姑且能称作“吻”吧。

　　傅丞明反应过来，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竟然是这句话。

　　季予想通了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做——直接行动回答。

　　他温热的唇吻上傅丞明的脸颊后，停留了几秒钟，然后离开。

　　可能是他第一次对喜欢的人做出这种大胆的举动，季予的声音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低声说：

　　“可以，傅先生。”

　　傅丞明闭着眼睛压抑着冲动，真是……自讨苦吃。

　　季予想通之后就退出了他的拥抱，抬头正视他的眼睛，红润的嘴唇又开合了一遍：

　　“我想吻你，傅先生，可以吗。”

　　季予的话音才刚落，傅丞明就不再压抑自己的伪装，他拉过季予，动作稍显粗鲁，鼻息才刚刚靠近，双唇才堪堪点上对方的——

　　“咚咚——”车窗的玻璃被人敲了两下。

　　杨美丽背对着车门，礼貌地的提示里面的两人：“差不多行了啊，光天化日的……”

　　杨美丽也不想当这个坏人，只是他们现在这里太扎眼了，不适合做过的引人遐想的举动。

　　路过的人频频对这辆停在这的豪车侧目，这都已经是傅丞明挑的一辆最最低调的车了，但在这种村道上，还是显得太扎眼了。

　　一切尘埃未定，别又搞出什么岔子。

　　杨美丽啊杨美丽，你真是天生操心的料。

　　车里的傅丞明抵着季予的额头，笑出声来。就说了时间地点都不对。

　　他拥了一下季予，重又回到温文尔雅地绅士的样子，整理好两人的仪态：“好了，不逗你了。回去再说，好吗。”

　　他吻了一下季予手背：“跟我回家吧。”

　　*

　　但是季予最终还是让杨美丽在市内偏僻的地方把自己放下来。

　　季予独自去往和钟锦锦约好的地方，他知道傅先生这段时间也有很多事要处理。

　　现在并不是沉溺的好时刻。

　　季予换了几次地铁到达和钟锦锦约定的广场咖啡厅时，对方已经百无聊赖地在果汁瓶里用吸管吹泡泡了。

　　钟锦锦看到季予进来，忙高兴地跟他挥手：“这边这边。”

　　季予在他对面落座，钟锦锦提前给他点好了喝的。

　　钟锦锦说：“季予，你怎么又瘦了点，尖下巴都出来了。倒是我，在家里养着，肉都多长了几斤……”

　　他说着还怨念地捏了捏脸，企图让季予轻松一些。

　　季予看着他试图遮掩的紧张样，开口说：“钟三少，谢谢你。”

　　见季予还能有精力调侃自己，钟锦锦舒了一口气，还好，季予没真的生自己的气。

　　钟锦锦小幅地拍了下桌子，跟季予哼唧：“都说别这么叫我了。”然后又不好意思地补充，“真的不是故意瞒你的。”

　　“你就算故意也是应该的。”他刚得知钟锦锦身份的时候就已经吃惊过了，对方这种地位和身份，即便换成自己来处理，也觉得怎么保密都是应该的。

　　钟锦锦从季予的神态和表情中，已经完全看不出来对方刚经历过一场丧亲之痛。他怀疑季予是不是遮掩的好。

　　钟锦锦想了想，说：“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就车祸去世了，从此就被养在了爷爷那儿。我不知道失去亲人是什么感觉，但我觉得，如果是我爷爷走了，我肯定要崩溃的……季予，你真的，还好吗？”

　　季予面前的咖啡杯被他搅动出了一个小小的漩涡，上面的咖啡拉花已经没了原本的样子，奶油泡沫堆积在漩涡的中间，然后慢慢消失。

　　钟锦锦想用自己的身世和季予“感同身受”一下，也不知道“共情”的合不合适。怪不得傅丞明老是让自己“不会说就别说话”。

　　季予看着杯子，感觉自己这一个多月的经历就像这杯中的泡沫一样，原本风平浪静地躺在那里，勺子一搅，就碎裂的无影无踪。

　　但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得到。

　　泡沫消失后留下一杯奶香醇厚的拿铁，自己则收获了一个呆头呆脑的朋友和一位暗恋已久的……傅先生。

　　代价是知道了一些尘封已久的不堪往事，为自己不甚光彩的身世又添了两笔更难看的刻印。

　　他要洗刷掉这些污迹。

　　所以他来见钟锦锦，他想通了，他决定接受节目组那笔奖金和未知的特殊奖励。

　　他想别人提到他的名字时，不再是只有不入流的乡间八卦，也不再是艳羡与嘲讽并存笑他会“攀附”。

　　他想……留在傅丞明身边。光明正大。

　　季予抬头对钟锦锦勾出一抹微笑：“我哪有那么脆弱，钟锦锦。”

　　季予身后就是落地窗，背光将他的头发镀了一圈淡金色，钟锦锦觉得有些晃眼，喃喃地说：“都说你笑起来好看了，别对我笑。”

　　他跟季予第一次在后台一起准备登场时，好像也对对方说过这样的话。

　　钟锦锦在心里不忿：傅丞明你这条老狗，人不咋滴，眼光倒是真会挑。

　　“哦，对了对了。”钟锦锦摸出手机，推向季予。“你这手机我天天给充着电呢，就怕它哪天关机了。我又不知道密码。”

　　“就……别还了吧。”钟锦锦趴在桌子上，向前倾着身子，企图说服对方。自己竟然有一天能替傅丞明说话，真是出了鬼了。

　　他还不知道傅丞明一大早就着急忙慌地赶去把季予接了过来。

　　季予接过手机，手指刚贴上去屏幕就亮了。他说：“是傅先生送我过来的。”

　　钟锦锦立刻坐直了身子，傅丞明跑的这么快，那岂不是自己给傅丞明通风报信的事儿季予都知道了。

　　钟锦锦有些尴尬：“呃……”

　　季予说：“谢谢你，钟锦锦。”

　　“嘿嘿嘿，不谢不谢……”钟锦锦干笑着。但转念又想，傅丞明能栽在季予手里也好，反正自己跟季予交情不浅，总好过以后这狗被哪个不认识的狐媚子掳了去。

　　他看不惯归看不惯，但傅丞明，怎么说都算是个标准的“社会精英”了，留着哈喇子盯着他的少说也能排个半里地吧。

　　钟锦锦跟傅丞明对着干惯了，这时候不使个坏也说不过去。

　　他贼兮兮地压低声音：“小时候，我还听家里人说过，有人曾经想撮合过我二姐和傅丞明。但是被我二姐拒绝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季予很奇怪钟锦锦怎么突然说起这段私事，他当然不知道钟锦锦刚才脑子里都在发散些什么。

　　钟锦锦也不等季予发问，他憋不住，又有些做贼心虚，声音压得更低了：

　　“我二姐说，傅丞明，他不行。”

　　钟锦锦满意地看着季予变了又变的脸色，他在心里得意，傅丞明，你可别怪我，我二姐真的这么说过。当然原话是……

　　这……这着实是属于非常私密的事情了。季予才反应过来，钟锦锦这么和自己说，是不是以为自己和傅丞明就要、就要……

　　季予的脸肉眼可见地红了一片。

　　“哈哈哈哈。”钟锦锦终于没憋住，笑出了眼泪，自己招了：

　　“骗你的啦，我二姐的原话是，傅丞明，他对女人没兴趣，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