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蓄谋已久》洱羽

59、离开

　　季炳荣刚才那稀里糊涂地一通乱搅合，季予他们这边要结束的时间又往后拖了拖。

　　他们在这里耽误了比预计多太久的时间了。

　　小王的手机上时不时传来杨美丽询问进度的信息。他有些犹豫，看了看那面安静坐着的季予，还是将刚才发生的事情简要复述了一下发给了杨美丽。

　　米萌那边也是一条一条新讯息的提示音不停作响，她瞄了一眼，都是殷仪的。她三言两语大概说了下会晚点回去，然后赶紧调成静音模式。她怕这滴滴滴的催促音，会更刺激到季予。

　　杨美丽那面接到小王的讯息，眼神十分复杂，她看向傅丞明，斟酌着等下该怎么“缓缓”地跟他说明情况。

　　他们这样一通折腾，再结束时已经到了晚上七八点钟。

　　季予走到警局的院子里，抬头看天上，满是星子。他想到老人家都说，人死了会变成天上的一颗星，陪伴着世间的亲人。

　　他此时却冒出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枉死的人，也会如此吗？

　　季炳荣刚才那通真假难辨的招供，因为和本案无关，需要另案调查。季予和米萌的这个案子，算是到此结束了。

　　但是季予和米萌还不同，他是季炳荣的至亲，需要另案调查的疑似谋杀案件肯定也需要他的配合，所以他一时半会可能还无法完全和警局瞥开关系。

　　季予表示理解。但这件事，他没有和米萌小王他们说。

　　司机去取车的功夫，季予的电话响了，他走到一旁无人的地方去接听。

　　米萌在忙着和殷仪发信息，小王在警局大厅和某个穿警服的人在说着本次案还有无要注意的点，两个节目组的工作人员陪着来了大半天，也都意兴阑珊了，没有人注意到季予跟电话那面的人说了什么。

　　等节目组的司机把车开回来，季予让米萌先跟他们回去。

　　米萌好奇地问：“你不一起回去吗？”

　　季予说：“我稍后自己回去就行，刚才的事情，警察说……有些话要问我。”

　　米萌知道他指的是季炳荣“胡说八道”那件事，她有些担心，留季予一个人在这里独自面对，好像不太合适。

　　米萌说：“反正我也没事，不如我陪你吧……”她作势就要下车。

　　季予阻止了她，然后换了一种自嘲的语气，向米萌“求饶”：“就当是我……不想让别人知道，行吗。”

　　米萌当然知道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她看了看季予，只好同意了。

　　节目组的车开出警局之后，小王也走到了季予身边。

　　他说：“季先生，要我送你回去吗？”

　　季予用刚才忽悠米萌的说法，也对小王说了一遍。

　　但小王显然不那么容易上当，他乐呵地说：“那我也在这里陪着你吧，反正我今天的工作就是陪着你处理事情。”

　　季予想了想说：“你是开车来的吗？”

　　小王嗯了一声，还举起了手里的车钥匙。

　　季予点点头：“那我们先去吃饭吧，附近有家商场，里面有家本地特色餐厅，味道不错，算是我谢谢你今天的帮助。”

　　他们确实一直折腾到现在还没吃晚饭，小王想着季予心里不舒服，吃点东西也许能纾解一下，于是让季予在警局门口等他取车回来。

　　季予嘴上答应的好好的，可是等小王从停车场开车回来后，警局门口连季予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

　　小王前脚刚离开，季予后脚就上了路边等客的一辆车租车，他上车告诉师傅：直接去高铁站，越快越好。

　　他来警局配合办案，自然是带了身份证的。有手机有身份证，季予觉得其他的东西都可以暂时不要了，他现在只想着赶紧回家。

　　回自己的老家。

　　刚才那通无人知晓的电话，正是当年带他出山村，替他在剧组找了个兼职岗位的李叔打来的。这些年，除了给奶奶带话带钱，他们很少联系。

　　可是刚刚李叔告诉他：季予，你奶奶垂危了，一直不让我们告诉你，我想来想去，觉得你还是赶紧回来一趟吧，说不定……还能见上最后一面。

　　季予此刻归心似箭，但他还是在焦躁的情绪中，强迫自己静下心来，梳理安排好一切。

　　他在出租车上考虑过了，钟锦锦的作品系列已经完结，明天的走秀，其实自己去和不去都没有关系，那是钟锦锦选手们的主场。等走秀完结了，还有两天的评审，这其实和他们这些助手也没关系，自己这时候离开，左右都不会影响到钟锦锦的赛程。

　　其他事情季予暂时没有多余的功夫去想，他到达高铁站后，挑了最近一趟途径家乡市区的高铁，买长乘短，直接上了车。

　　*

　　节目组那面的拍摄早已结束，按原计划，傅丞明早就可以离开了。但是他没动，故意应和着几位评审的攀谈，甚至还答应了等下和他们一起去组个饭局。

　　只是因为……季予还没有回来。

　　那个跟季予一起离开的、穿着显眼的lo裙的妹妹倒是回来了，但是只有她一个人。后来杨美丽才匆匆走到自己耳边，把季予的事又小声复述了一遍。

　　连杨美丽也以为，警察留季予在后面只是普通的问询而已，估计很快就回来了。但没想到她再接到小王的电话时，对方支支吾吾地说：季先生不见了。

　　傅丞明听到这个消息时，反应跟杨美丽差不多，他似乎觉得有些好笑，含着盈盈笑意的声音问杨美丽：“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这笑声轻柔温和，杨美丽却听出一股子冰凉的寒意。

　　没等杨美丽解释，傅丞明立即拨出了他和季予私联的那个手机号码。

　　无人接听。

　　试了几次后，傅丞明终于明白，季予没有带这个手机。

　　他转身问杨美丽要手机，杨美丽很坦然地把和季予的聊天界面打开给傅丞明看。

　　上面杨美丽的发送语音邀请全部是拒听的状态，绿框里的文字信息已经发送了十几条，对方一条都没回复。

　　不知道是没看见，还是不想回。

　　总之现在就是谁也联系不上季予的状态。

　　杨美丽甚至去问了那个和季予一起去警局的女孩，可是米萌只知道季予被单独留下来问关于季炳荣的事情，还让自己不要担心他很快就回来，其他的也是完全不知情。

　　杨美丽也有点郁闷：“看来，季予是故意的了……小王后来去找警局的人打听了，没有任何民警要留季予下来问话。

　　傅丞明的心也沉了沉。

　　季予你是……故意的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多久，就看到钟锦锦垂头丧气地从门外走了进来。看见米萌和殷仪还在原地等着季予的消息没有离开，他闷闷地说：“别等了，萌萌妹妹，你们先回去吧。季予……他，暂时不会回来了。”

　　钟锦锦的声音不大，但是被耳朵尖的杨美丽听了个正着。她也顾不得什么避嫌了，赶紧问钟锦锦：“什么叫不回来了？”

　　钟锦锦直接把手机递到了杨美丽眼前：“季予他家里……好像出事了。”

　　面前的手机屏幕上，全是季予跟钟锦锦交代的各类事项，比如做好的成衣系列季予已经按顺序挂在衣架上了，提醒钟锦锦不要把防尘袋拿下来，免得明天上台前弄脏。

　　还交代了他帮钟锦锦整理好的工具箱，放在了哪里那里，明天不要忘记带了，上台前会有意想不到的突发事件，带着工具箱还能来得及补救。

　　还有其他一些他们工作中乱七八糟的小事，和明天走秀展示有关的无关的，季予都七七八八地说了一遍。

　　最后，季予发过来的信息是：对不起，钟锦锦，家中急事，必须先离开一下，非常抱歉。我会打电话亲自和节目组说。

　　季予没和钟锦锦说什么事，但是很快，杨美丽就从节目组那里知道了，季予家中唯一的亲人垂危的事情。

　　从接到季予不见了的消息到现在对方亲人垂危，信息量有点过于密集，连她刚听到这个消息时都没缓过神来。

　　杨美丽忍不住看向傅丞明：季予是不是……最近命中倒霉？

　　傅丞明自然也知道了。他刚才为了拖延时间，答应了和几位评审前辈一同用餐，现在也无法推脱。

　　一番觥筹交错下来，傅丞明表面镇定自如情绪滴水不漏，等到结束时坐上杨美丽开来的保姆车，傅丞明才疲惫的闭眼拧眉躺在后舱的座椅上。

　　杨美丽将车驶上高架，这会儿的她竟然一直没有开口说话。

　　傅丞明想到自己尽力争取来的这三天和季予相处的时间，偏偏造化弄人，明后天是铁定不能离开了。他想问问杨美丽，大后天的日程是怎么安排的，未来的一个星期有没有商量的空间。

　　傅丞明只刚开口叫了一声杨美丽的名字。

　　杨美丽就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这次我……不会同意。”

　　傅丞明的眼神凛了起来。

　　杨美丽头也没回，扔给他一个平板。

　　“有几位公司高层，以你的不良舆论给公司造成了负面影响为由，暂停了对你股权转让工作的配合，股东大会那面过不去，也暂时停止了。”

　　傅丞明倒也不觉得奇怪，吃肉多年的老油条们怎么会轻易的让新星上位。但是他好奇杨美丽说的另一件事情。

　　他说：“不良舆论？”

　　杨美丽开着车，慢吞吞地说：“晚上刚发现的。已经动手压下来了，但考虑到发现的时候已经传播了一段时间，可能……不过还好，对方是个没什么背景的普通人。想要红而已。”

　　傅丞明点开了平板。

　　跳出来的视频画面开始自动播放：一条静谧的走廊，灯光有些暗，手机拍摄的像素在这种状况下更模糊了。有一个年轻地背影在窗户边打着电话，不知道自己被偷拍了。

　　背影在电话这边似乎不好意思地推脱着什么，最后好像没抵抗住对方的请求一样，开口说了一句温柔婉转的话：

　　“晚上好，傅丞明……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