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蓄谋已久》洱羽

60、选择

　　视频就在这让人充满遐思的地方断掉了。

　　别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傅丞明心里清楚，那是季予。

　　视频里的背影，是季予，是自己再三要求对方说出的那句连名带姓的话。

　　他心里到没有什么后悔之意，竟然还莫名觉得旁人偷拍的视角下，季予称呼自己名字的声音更好听了。

　　杨美丽要是知道他现在的想法，说不定会直接停车把他扔到高架下面去。

　　“我知道你们有一台私联的手机。”杨美丽的声音响起。

　　“但是我不知道你们行为如此……不小心。”她本来还想用更严重的字眼，但是最后话在嘴里转了转，还是只说了“不小心”三个字。

　　杨美丽在视频的前半段听见季予含糊的推脱拒绝的声音，她不难猜到一定是傅丞明要求对方这样说的。

　　说什么不行，非得连名带姓！这下别人想不针对你都难。

　　傅丞明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责怪，开口问了另外的问题：“季予到哪里了？”

　　可是杨美丽也像是在较劲，同样自顾自地说着：“这次你只能二选一，傅丞明。”

　　傅丞明终于抬眼看向驾驶舱，杨美丽的身影一动不动，仿佛只是一个专职的司机。此刻的杨美丽怎么会感觉不到身后的冷风，傅丞明不声不响，车厢内的温度就已然下降了几分。她是真的不敢动。

　　但她是傅丞明的经纪人，凡事都要从利益最大化的角度考虑，不能放任傅丞明胡来。

　　“季予到哪里了。”傅丞明又问了一遍。

　　杨美丽也坚持答非所问：“保自己，马上出公告撇清关系，公司股权流程继续走，你从艺人升为傅总；保对方，上层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你被踩下来，前期所有的付出鸡飞蛋打。何况你倒下了……对方也根本保不住。”

　　其实答案很清楚了，无论哪一种选择，季予都是要被献祭的那一个。

　　“做选择吧，傅丞明。”

　　杨美丽过了一个红绿灯口，直直向前开去。

　　*

　　傅丞明的粉丝，此时是史无前例的团结。

　　就这么一小段脸都没露的视频就想污蔑自家正主，那真是异想天开。

　　杨美丽那面压住视频不能大规模传播，但挡止不住粉丝截图逐帧分析辟谣的冲动。

　　【请上传者说说视频拍摄的时间地点，随便一个视频就想来蹭？】

　　【说的含糊不清都没字幕，谁知道原本说的是不是傅丞明。】

　　【很有刻意引导的嫌疑。】

　　但很快就有人发现了华点……

　　【[截图]你看视频里的人手臂上的绷带，和这个人的像不像？[截图2]】

　　【这好像是傅丞明去参加的那个节目里的一个选手？】

　　【不算是选手，就是个无名小卒，估计是想火。】

　　但是很快，一个更为吸引眼球的，还带着视频的回复就被顶到了最高位：

　　【宝们，看万能的大数据给我推送了什么？这两个视频里的，是同一个人吧？[视频]】

　　自动播放的一段视频，背景看起来似乎是警局里面，视频里有几个男男女女，但最显眼的还是那个手臂上绑着绷带的男生。

　　他的脸显眼，可他对面冲他大喊大叫的声音更显眼：

　　“季予……”

　　“你就是杀人犯儿子。”

　　“我就是杀了又怎么样呢？”

　　……

　　这两个视频被关联了起来，一时间压都压不住。有人想起了绑着绷带的季予就是之前那个被几个女权大V追着询问的“母亲是跟人跑了还是死了”的人，还有更多的人想到了“季予抱傅丞明大腿”的绯闻，再加上今天这么一出……

　　季予瞬间被傅丞明的粉丝定义为“不择手段不要脸皮、拼命扒着傅丞明吸血不放、想红无底线的无耻之徒”。

　　【我傅神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多少年前的剧了，现在还能倒贴着不放，佩服他有点手段。】

　　【那什么……那个说杀了人的到底是不是他父亲啊？】

　　【估计是的，真的瘆人，他这么下作多少也沾点家族基因吧。】

　　【可怕，明天他们那个节目不是还有直播秀，我傅神还是特邀来着，谁跟我明天一起网络护驾？】

　　【报名！】

　　【报名+1】

　　……

　　视频是不传了，可是讨论停不下来。

　　虽然杨美丽利用在圈子里的人脉手段和过往的舆论控制手段，好不容易让这些无根据的猜测没有冲到“爆”和“高热”的程度，可是之前那些在社会和法制频道对季予母亲“下落不明”追问不止的博主们，闻着味儿就过来了，他们巴不得事情越闹越大，甚至不停地@警方出来说明情况。

　　当然也有看不下去的人出来说了几句“有无证据”的之类中立的话，但立马就被淹没在潮水般的舆论中。

　　离奇的是，钟锦锦那面的赛事节目组，意外地成了惹人同情的赢家。

　　因为有节目里不知道名的工作人员透露，今天的录制季予就没参加。

　　这被粉丝们认为是节目组与季予“割席”的一种表现，粉丝纷纷表示节目组干的好，明天直播必须全程支持，节目组保护好傅神之类的……

　　季予，被认定成了汲汲营营小人之心的形象。

　　*

　　晚间的高铁上，车厢里的乘客寥寥无几。

　　季予坐在位置上看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发呆。

　　手机上时不时传来几声新信息的震动声，在给钟锦锦留完言，给节目组请完假之后，季予再也没有回过任何人的信息。

　　节目组之所以能这么痛快的同意自己离开，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季炳荣那一通惊人的言论，当时还有两个节目组的工作人员跟在季予身后，根本不可能瞒住。

　　钟锦锦虽然一直在发信息问季予需不需要帮助，但季予自己知道，现在最好谁都不要和自己粘上关系。

　　他又想到留在家乡的奶奶，这么多年，她总是拒绝自己回去探望。

　　每一次季予动了这样的想法，在电话里都会被痛骂一通，他一直觉得当年奶奶给自己说的那句“走了就别回来了”只是一时的感慨，没想到对方是当真的。

　　最激烈的时候，奶奶曾说“你敢回来，就等着给我收尸吧。”

　　可是现在……自己明明遵守了约定，为什么还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手机又显示新来一通语音邀请。他低头一看，是杨美丽。

　　但是季予直觉对面的人应该是傅丞明。

　　傅先生，你现在是最不该和我搅合在一起的人。

　　季予从上车后就没有上网，还不知道网上他和傅丞明通话的视频，还有在警局里和季炳荣对峙的场景都被发到了网上。

　　但他不看也知道，季炳荣落网的事情早晚会被公告，一旦公告那他以前干过什么事估计都藏不住。

　　而网上从来不缺深挖八卦、肆意联想的人。

　　傅丞明万众关注的身份，只会被自己拖累。

　　这通语音邀请，长久地没被接听，最终自动挂断了。季予刚想舒一口气，就看到杨美丽的账号又接连跳出来两条新信息：

　　【季予，我是傅丞明，安心处理家事，别看网上的言论。】

　　【其他的交给我。】

　　*

　　节目组这边在开会。

　　因为季予的事情这么一闹，让傅丞明的粉丝和其他不太了解详情的大众，都以为他们被坑了，纷纷前来“支援”，结果这边反而莫名得了个便宜，关注度和预约观看的名额也是不停地上涨。

　　说也奇怪，这一个月里，单单因为季予的事情，节目组就闹上过几次热门了，但偏偏每次都占了不小的好处，所以要说节目组真的对季予有什么不满之处嘛，好像也没有，毕竟他们追求的还是收视和热度。

　　季予不能参加明天的走秀，那节目组干脆取消了所有助手的登台，这样就不显得刻意了。但相应地，作为补偿节目组也给了所有助手们另外的好处：

　　临时决定设立一个“最佳助理”的奖项名头，与周日冠军评时一同选出获胜者，而且还会有一笔不菲的奖金和一个暂时没有透露的惊喜。

　　这算是节目组临时起意的设定，所有人都没能提前知情，倒是有些惊讶。但显然，有些人在惊讶之外立刻有了新的想法。

　　李笺坐在白智的旁边，悄悄问他：“你说，谁会是这个幸运儿？”

　　白智很奇怪，说：“问我干什么？我怎么可能知道。”

　　李笺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别这样吧，白大公子。你好歹最后是要拿名次的，你会不知道？”

　　他的意思仿佛是已经断定，白智最后肯定会在前三有一席之地了。

　　不然白氏集团那白花花的冠名银子，不就流水似的花出去，连个响儿都没听到了么。

　　李笺索性挑明了，小声说：“你家不是赞助商么，一点消息也没有不太可能吧。毕竟这奖金，不得赞助来出么。你们心仪的人是谁？”

　　他其实是希望林泉也有可能去争一争的。

　　林泉技术不差，但是性子不太行。要是林泉能当这个幸运儿，那这笔奖金，自己到时候可以分一杯羹。

　　白智有些期期艾艾：“我家……也算是赞助了吧，但我真不知道。我不管这些就是来混个名头的。”

　　白智对自己的定位非常准确。

　　李笺又试探他：“那你觉得而最后谁有机会前三？”

　　白智是真的不懂，啥也没说，李笺笑笑说自己开玩笑而已。结果什么话也没套出来。

　　不管如何，在李笺心里，季予是没可能了。

　　他今天发生这样的事情，完全和自己无关，但是能看对方倒霉，李笺也挺高兴的。尤其是在被杨美丽“教育”了一番后。

　　看吧，有没有自己动手，对方都是个“瘟神”。

　　*

　　保姆车还在平稳地向前行驶，车厢里安静无声。

　　杨美丽从刚才让傅丞明做选择后，一直没再说别的，希望他自己能分得清轻重急缓，像节目组那样做到当机立断。

　　快到傅丞明公寓的楼下时，她终于听到了傅丞明的声音。

　　平静、镇定，八风不动，还有一些她平时感受不到的细腻温和：

　　“杨美丽，谁告诉你，我只能二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