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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迷药 ...

  •   褚阳点头应下,匆匆走了,云见山自然不敢懈怠,皱着眉便要去寻自己的差事,他眼神凝肃,显然是有心事,再想起刚才云见山对褚阳的一声唤,怎么听怎么有鬼,诏丘不肯轻轻揭过,正好趁着两人有一段同路追上去,单刀直入:“云师兄,你想说什么?”

      他素来是这样,怎么想便怎么说,在亲近之人面前更是没什么忌惮,很多时候称得上坦荡,这时却让云见山为难起来。
      知进退也是一桩美德,云见山一是规劝,一是逃避,加快了步伐往前走:“长溟你别问了。”

      可越这样诏丘就越想晓得,他急得抓耳挠腮:“你是不是有什么难处,可有我能帮得上的?”
      云见山眼睛只盯着路,不肯匀给他一点眼神:“没有,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这句话真是客气得异常,对于云见山这样脾性温和的人而言,恐怕是翻脸的前兆,诏丘常被自家师尊师叔教训做事没有分寸,终于肯后知后觉妥协一步,不再问了。

      正当时,他眼前一片蓝色划过,一道临风身姿就这样轻飘落到眼前,诏丘不需辨认来人的脸便开口:“长洐!我正要去找你。”

      居室里的疫人模样大变,他很难不多想,即便晓得有褚阳照顾着也总要多嘴,拽着人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看了三遍:“你没事吧?”

      严温脸上也蒙着白面巾,手上戴着手套,双手提着一个硕大的竹筐,诏丘接过半边同他一起提着,就听到严温用责备的语气道:“你还好意思问我,我还想问你有没有事,出门也不将我叫醒带上。”

      他有心力埋怨自己,那想必是毫毛无伤,诏丘放下心来便同他说:“你没去成才最好。”

      依照严温的脾性,被抛下恐怕会生他半个时辰的气,但要真叫他晓得这前后诸事,他惊疑得吃不下也睡不着,恐怕要闷十二个时辰的气,毕竟自家师弟总是先人一步杞人忧天,如此比较,前者实在可以忍受。

      然则严温误解了他的意思,以为诏丘是嫌弃自己拖后腿,连带着早上的气一起赌了,说话夹枪带棒的:“好好好,我以后都不去。”

      他生起气最喜欢讲究细处的针对,此刻便刻意松手,叫诏丘不得不使出更大的力气才能提起竹筐。
      诏丘被他磨得没脾气,半遮半掩地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今日遇到很多麻烦,我是怕你出事。”

      严温双眉一挑,决定给他个自证清白的机会,便鼓着一口气:“那你说,究竟什么事情能让你断言我一定会出事?”
      诏丘一哂,还真说不出什么,严温却真的生气了,将竹筐提好,一副从今以后都绝不欠他半分的模样垮着脸走着。

      诏丘只好说软话:“我不是怕你担心嘛。”
      严温却道:“我已然如此了。”

      诏丘眨了眨眼睛。

      他们师兄弟二人同褚、云二人交好,因为严温年纪最小,他总是被护在身后,但这样的境况并非好事,严温秉性上进,却被如此拦来拦去,也即被轻视来轻视去,心里很不服气。

      且因为闷头往前冲的都是他至亲至信的友人,他不得不留守后方,一面怕他们出事,一面觉得自己无用,以至于反而不安起来。
      说到底,严温担心长担心短的性子还是他一手造成的。

      诏丘含糊半天,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我们恐怕晓得这疫病是何人造成的了。”
      严温听此脸色一变:“谁?”

      “都说了是恐怕。”他耸耸肩,“没见到真容,让他跑了。”
      严温好不痛心:“师兄你们怎么这样大意!”
      诏丘讨饶:“快别说了,我和云师兄已经后悔死了。”

      谈到这个,他才发现云见山早八百年就走了,因为避着他,此刻根本不见身影,说是去看疫人,却实在没见什么白衣人穿梭。

      诏丘和严温将一大竹筐的药材全部搬到院子中间,立刻就有医修前来挑选,两人本要退出人群却被捉住,那是一个穿着青绿色衣裳的男修,身量颇高,眼神清亮干净,看着很是文弱,似乎身子不太好,缺乏一二精神气之外,说话时声音有如蚊蚁,诏丘费了好大力气,听清他说的是:“两位可否留下帮忙煎药,我们人手不够了。”

      诏丘就要答应下来,严温多嘴问了一句:“怎么这里只有你们,其他医修呢?一般弟子也行啊。”

      听到这话诏丘才反应过来不对劲,屋内忙成一团,却不见有什么新的帮手,来来往往都是昨夜那些人,可不是怪得很,便也问:“其他弟子在何处?”
      那位文弱的修士摇摇头:“今日就没见到过,也来不及去找了,两位先来帮忙吧。”

      诏丘严温两头雾水,但要顾着正事,便跟过去帮忙配药煎药,只在偶尔凑做一堆时严温才能同他咬耳朵:“师兄,你出门时是几时?”
      诏丘道:“天未亮,寅时,怎么了?”
      严温用力咬了一下唇瓣,看起来忧心忡忡:“褚师兄来寻我是卯时,我一路随他到这里,却没见到其他弟子。”

      要论方位,他们所在的院子正好在居舍最南,而后山不仅仅在诸多殿宇后面,更在弟子居所群以北,一路过来很该路过许多居舍才是,若没见得一人,那便是没一个弟子起身。

      虽说各家门派休憩的时候不尽相同,但从卯时到现在都没人起,那便不是什么作息的问题了。

      诏丘眼睛一眯。
      诸事繁杂难理,但有一桩事毋庸置疑,他简单同那位文弱修士言说几句,不由分说拉着严温就跑。

      严温脑袋还算灵光,被他拉得一个踉跄,猜到自己所想和诏丘一致,问他:“师兄,我要怎么做?”
      诏丘一路狂奔:“当然是叫人。”

      诸多弟子全部耽误晨起,太过明显太过诡异,若非如此,他断不会想到自己昨夜的混沌和昏昏欲睡,竟是外物所致。

      世间药物何其多,要寻得一种能让人沉睡不醒的药,甚至说得上轻而易举,怪就怪在几乎所有人都中招,便难以寻觅始作俑者。

      且叫醒一两个人不难,叫醒所有弟子却太费心力,这样不动声色又算无遗策的动作很难出自外人,大概率归功于内奸,便不得不报给尊长了。

      他一路跑下去本是想寻曹门主,路过自己居舍那一片时,终于冒出了两个活人,感动得不得了立刻放慢脚步,却在看清来人时下意识往后退。

      佟立修站在距他不远的一棵松树下,穿着宣殊门弟子服笑得眉眼弯弯:“长溟,早啊!”

      诏丘笑不出来,这个时辰了还早,能说出这话的人要么荒废修行要么就是有毛病。

      他看佟立修更像后者,决定不和他纠缠,绕路要走,却听得另一道凌冽的声音从相反的方向传来:“你也醒了?”

      佟立远站在距离佟立修尤其远的一处房梁下,因为太远,难为他是以神识传送,听着心平气和,想必不是冲着他的。

      果真,佟立远越过重重植株,高粱立柱,望向被诏丘拉着手腕的严温。

      严温面皮薄,更不好无缘无故拂别人的面子,但尤其能记仇,更何况这人是他师兄对头,两相较量,礼数和渊源都要顾及,便叫他憋出一个干巴巴的“嗯。”

      谁都听得出来相比答话,严温更想钻到地底直到逃离两人为止,佟立修不顾场合毫不客气地笑出声,这笑听着真心,但落在佟立远耳朵里却毫无疑问是讥讽。

      诏丘顾不及他们师兄弟又要开打,从并不是冲着他自己的问候里听出一点别的意思,急吼吼出声:“也?”

      佟立修顾不上嬉笑了,还算正经地点头,言简意赅道:“昨晚的饭菜有问题。”
      诏丘不解:“你怎么知道?”

      佟立修颇为得意地捋了捋衣衫,摆出一个“唯我独尊傲视天下”的姿势:“自然是那些弟子无能,不能像我一样发觉不对,破开药性强行醒来罢了。”
      他说得云淡风轻,诏丘忍不住怼:“可是你还是被药性控住了好几个时辰不是吗?”

      佟立修脸上的淡然绷不住了:“所以你就嘲笑我?”

      鬼知道他从哪里听出来的嘲笑,更何况诏丘本不是问他这个,怼他不过顺嘴,生生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摆摆手:“我是问,你怎么知道是昨晚的饭菜出了问题?”
      佟立修道:“很简单啊,太山派两人昨夜没吃饭,他们不就没事吗?活蹦乱跳的。”

      褚阳云见山昨夜下山,临行前在膳堂晃了一圈,要说惹到了佟立修的眼也说得过去,不过这人也太细致,连人吃没吃饭都晓得,不知道是随眼一瞟还是看上了谁,这样阴魂不散地盯着。
      诏丘不禁感到一阵恶寒,想要逃走却被严温拽住,后者顾不上辨认自家师兄的脸色,两眼放光:“你们看到褚师兄和云师兄了?”

      佟立修耳边滑下来的一缕细发,乌黑发丝被细细把玩,连闻言斜飞的眼角都带上了一丝邪魅。他挑着自己的一双瑞凤眼,不看发问的人,而是缓缓对着诏丘道:“长溟,求我我就告诉你。”

      他顿了顿,似乎觉得这样放低了身段,不符他一贯的作风,也不算真占到了好处,便又道:“你承认我比你厉害也行。”

      诏丘心道这人何其拎不清轻重,恨不得一脚踩他脸上,得亏严温拦着,才没让他在这个当口和人打起来。

      远处掷来一根松树枝,严温循迹望去,才发现佟立远不知何时跃到了屋顶,那个位置正好看不到树下的佟立修,素来倨傲的人不肯多话,朝着树枝一抬下颔。

      严温看着那枝桠指向的地方,顿时明白他竟是在给自己指路,脸色缓和不少,轻微颔首致谢,死死拉着喷火的诏丘就走。

      走不到几步还能听见佟立修欠揍似的,“阿远,你怎么拆我台?”

      很难想象佟立远听到这个称呼是什么神色,严温不敢回头,一路脚底生风,诏丘气的不是他,自然不会对他如何,只是这一来变成了他好死不死地被拖着,倒让严温半拽半哄地像是师兄了。

      他又气又觉得好笑,直到甩开两人远远的,严温松开手:“师兄,正事要紧。”

      诏丘哼哼两声,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我知道。”他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被佟立修气出来的邪念,“我没看到那根树枝,褚师兄他们在哪里来着?”

      严温往前望去:“自然是正堂。”

      那是曹门主常待的地方,诏丘一愣:“莫非他们也晓得了,才先我们一步寻曹门主?那我们还去吗?”
      严温摇摇头:“我不知道,去看看再决定。”

      正堂威明宽阔,素来是商量大事的地方,相比其他地界也更适宜密谋。

      无论如何,尊长面前需得举止有度,缓步而行,戒浮戒躁,两人简单整理因为一路奔跑而凌乱的衣摆,正要绕过明廊,却听得里面一声被压着的:“胡闹!你给我滚回来!”

      这声音和语气,绝计是褚阳,但诏丘和严温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了不可置信。

      若佟家两位没撒谎,里面站着的是褚阳云见山,那么这句话自然冲着后者。
      但在他们印象里,这种话九成都是对诏丘说的,即便是严温偶尔被带得不着四六,得他一句训斥,占了剩下那一成,这么怒气冲冲的驳辞怎么轮得到云见山?

      他们听出不对要走,却不想被发现,隔着一堵墙,褚阳压了压额上爆出来的青筋,尽力克制语气:“过门不入,难道是偷听?”

      凡和这类事沾上边的,被自家师尊晓得都是一顿惩戒,诏丘已然被褚阳捏住一个把柄了,不敢再多背一个罪名,便悻悻走过去:“误闯误闯。”

      云见山穿着白昙花纹弟子袍,不知为何,明知是他们来也不回头,背影颇为孤冷,倒是褚阳脸上有余愠,眼看着是要波及诏丘了:“需要你多大的误,才能闯到这里?”
      诏丘只好说:“我们来找曹门主,求他相助。”
      褚阳便不挤兑,只说:“曹门主不在此,他下山了。”
      诏丘“啊”了一声,前思后想还是救人要紧,也顾不上另外两人恐怕是还有话要说:“两位师兄,曹门主不在,可否帮忙?”

      褚阳问:“什么忙?你解决不了吗?”
      诏丘点点头,简单和他分说,却让褚阳面色越来越沉,简直和阴雨前兆的黑云一模一样,但终究他没迁怒,只是扫了云见山一眼:“现在就去,我们一起。”

      云见山从头到尾不作声,此刻回身,诏丘才发现他面色苍白,像是心力竭尽,又像是受了什么惊吓,神色隐隐惴惴。

      这又与云见山一贯模样不符,诏丘敢猜不敢问,想要跟在他身边,被云见山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诏丘正纳闷,走出一两步的云见山又折转,不晓得是解释还是安抚,神思飘忽的捏了捏他的肩。
      诏丘满腹疑惑看向褚阳,却只得了个意味不明的摇头,更是不得其解。

      严温胡乱抓了一下他的手臂,示意他还是不要多问为好,四人便这样各怀心事地离开了正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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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迷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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