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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局外 ...

  •   等到此处只还剩他们四人,诏丘歉疚地朝云见山笑笑:“让师兄担心了。”

      云见山根本不生气,对他微微一笑,倒是严温皱着眉小跑过来:“师兄你没事吧?”

      诏丘反问:“我能有什么事?”

      严温望了望四周,见没人才松了一口气,僵直的肩膀放下来:“原先佟……立远师兄站在我身侧我尚且不敢有什么动作,你正面他们师兄弟两位,没有被打斗误伤吧?”

      诏丘朝他一伸手,可见得衣裳完好,玉佩完好,头发丝都没少一根:“你说呢?”

      严温却像是得了令,当真上手仔细检查起来,直到确认诏丘全须全尾,才煞有介事收手,不无忧心道:“师兄你下次躲着他们些吧。”

      他说这话时颇为忿忿,眉头紧皱,好像被翻白眼的是他,而不是诏丘褚阳。

      风吹发尾,将他发丝吹乱,严温朝着自己撒气,挥手一打。

      他难得生气,诏丘琢磨了一会儿,只能想到佟立远站在严温身边的短短一刻,语气沉肃:“是不是有人对你做什么了?”

      他刻意含糊了佟立远的姓名,一是不知真相,不好乱说话,二是以他所知所见,佟立远对谁都没好脸色,但没剜过严温,是以他没有妄断,只等严温自己说。

      谁料严温先回了句:“没有。”

      他深吸了一口气,腮帮鼓鼓,语气忿忿:“他不喜欢你们,我为什么要喜欢他?”

      其实他这话说得不太对,因为佟立远讨厌的是诏丘和褚阳,对云见山和严温还算得上和善,至于其他人则是给予了一份“看众生如看众牲”的平等厌厌,虽然这份和善从表面上看不出差别,但和待遇最差的相比,恐怕已然上等了。

      原本心底的阴霾一扫而空,诏丘笑说:“我还以为是什么事。”

      还有要事在等,他们跟着曹执毓走进正堂。诏丘和严温走在最后,前者低声说话,似叮嘱又似劝解:“我知道你是担忧我们,但你切记此处不同师门,这些话不要再说。”

      眼看着就要到最后一阶,曹门主立在尽头等待,诏丘的最后一句说得仓促,严温不得不微微倾身,便感知师兄鼻息微热,吐息微潮,侃他:“见面不过两次,不喜欢躲着就是,好过偏听偏信,也好过耍小孩子脾气。”
      最后几个字不讨人喜,严温下意识想反驳,但此刻已经面见尊主,严温只好咽下委屈,同诸位师兄一齐见礼道:“拜见曹门主。”

      宣殊门门主什么时候端得春风化雨,一派祥宁,也没计较他们其实来得晚,吩咐他们坐下,而后摸出两道符。

      诏丘一眼就认出来了,自然而然想伸手去接,然则那符纸倒了一个拐,轻飘飘落了一张到褚阳手上。

      曹门主声音温沉:“这是莫浮派闻理长老要交给你的。”
      自家门派的长老,一上来就给别派弟子送信,诏丘忍不住有点酸,眼巴巴的瞅着另一张符纸。

      好在这一张不是给别人的了,曹门主缓缓压袖,微微一笑将明黄符纸递过来:“这是莫浮派掌门给二位的。”

      师尊来信,在诏丘严温心中是要略微重于长老来信的,诏丘顿觉心情舒畅,得意地挑了挑眉,褚阳嫌弃得不得了,无声骂他,“幼稚!”

      云见山哄他,低声笑说:“他就是这样。”

      因为这不是给他的信,云见山不好腆着脸跟过去看,就轻轻将褚阳推远,让他一个人坐着看信,自己则正身垂眸等。

      而拿着另一张符纸的诏丘和严温根本没避讳,脑袋抵着脑袋,一字一句顺迹读。

      符纸上统共两行字,内容也没什么特别,只是一些简短的嘱咐罢了,倒是信末附有两张护身符纸的符文,中心约束,末尾微张,内含筋骨,形制漂亮,是两道手绘亲摹的符文,看着尤其实用。

      诏丘眼睛一亮:“待会儿照着这个符文多画几张,我们一人一张带着。”

      严温对这个不比诏丘感兴趣,他倒是盯着信中内容看了好几遍,确认只有两行字,有些惊诧:“师尊不说些其他的吗?这些他寻常日子也会偶尔叮嘱的。”

      诏丘比他多做两年弟子,在揣摩师尊心思这方面得心应手,便悄悄和他解释:“师尊不爱废话,只是觉得凭空送来符文很怪异,且干巴,这才写了两句。”

      这个行径有些敷衍,但好歹是出于拳拳爱徒之心,诏丘还见过自家师尊更加敷衍的传信符,对如今手上这些字已然感恩戴德,不敢抱怨,便小心折好,对曹门主道:“师尊教诲长溟已经晓得了,多谢门主代为与知。”

      曹门主微微一笑,受了他的礼。

      褚阳还没读完信,一众人都等他,诏丘将折好的符纸塞到怀里,临了前忍不住低声赞了一句:“还是师尊厉害。”
      严温一时没听懂,诏丘朝他眨眨眼,严温便心有灵犀地明白了。

      传信此事,小得不能再小,且这个法术诏丘早就学会了,原不必转曹门主的手。

      但闻端如此行径,一是让闻理传信之事不惹人眼,因为有诏丘严温这两个本门弟子做幌子,又是掌门师尊亲送,另一张符纸就显得只是顺带关怀,合乎情理也不会让众人起疑。
      二是如此中转,不私下传信,既显得光明正大,也显出对此行的重视和不避讳来,外人来看,绝计会以为此信是曹门主阅览之后才转交,自然而然维护了东道主的威势。

      两全其美,确实是自家师尊一贯的作风。

      只是这样七窍玲珑的安排过于体贴,没逢大事,即便是闻端的亲传弟子也用不上他这般费心。

      诏丘偏头一瞧,褚阳背对众人,没有显露一点神色,枉论信中所写。

      诏丘不免的为这番煞费苦心慨叹起来。
      若没猜错,他其实才是被顺带的一个。

      果不其然,褚阳读此信后双眉舒展,上前一步,用仅限他们几人能听见的声量道:“是一种病症和配附药方。”

      他没将药方给任何人看,只是小心翼翼地先叠好又妥善揣好,才拱手道:“此信上书症状与下界百姓身上所现一致,晚辈斗胆,想试药。”

      既是试药,便要寻得病人,褚阳想讨的,正是宣殊门后山的下界百姓。

      所谓病也,因人施策,涉及到安康更要谨慎,只怕失之毫厘谬之千里,反而害人性命。

      虽然曹门主最是和善不过,但他也最谨慎不过,多年来行事圆融,从未剑走偏锋,褚阳自然也是知道这一点,躬身垂手静待答复,内里却也有些忐忑。

      许久后,曹门主问他:“归一,你可有把握?此药无用倒是次要,最忌伤及百姓,以命相试。”

      褚阳眉头紧皱,低眸瞥向符纸,郑重道:“晚辈绝不自用自专,必定倾尽全力,小心救治。”

      曹门主目光深沉定在他身上,最终还是将人虚托起来,让他能正视自己的眼睛:“既然闻理长老信任你,老夫我也不再多言了。”

      他短叹一声,抬手从袖中掏出一块玉牌。
      这东西宣殊门弟子牌极其相似,不过更大一些,也更加精致,玉质纯白无暇,上面隐隐有灵气环绕。

      曹门主说:“这是我的门主令牌,见牌如见人,宣殊门任何地方你都去得。”
      他又吩咐站在他身边齐肩的女修:“阿婉,为归一寻些我用的纸来。”

      一行四人,除了云见山全部微微一愣。
      待到有清婉女声相应了一声“是,父亲。”女子脚步轻灵,自然而然挪走,众人才反应过来这唤的是谁。

      等她走回来时,手中端着木托,其上是文房四宝。

      曹门主对褚阳说:“想必宣殊门的药材你都看过了,所剩不多,若有缺漏,你自写好叫人去买,这些东西是我独用的,门人一看便知来处,绝不会为难。若是需要人手或是其他一应需求,你持玉牌自便就是。”

      这便是将权柄交到他手上,不由得人轻慢。

      褚阳虽然在太山派中掌半数门中事务,但那毕竟是自家师门,知根知底,许多事情即便不细究,他也有应对之策。

      但如今在他人地界,受如此倚重,褚阳自知权柄与责任同重,少不得斟酌分寸,又要做到事事尽善尽美,既是幸事,也是难事。

      他双手接过玉牌并其他物什,转身找了一个桌案就要动笔,曹门主出声拦住他:“不急此刻,你回房写亦可。”
      他眼神清明如温水,褚阳看了云见山一眼,没再急着动笔。

      曹门主又道:“今日劳累,诸位可稍事歇息。”

      他从衣袖中又掏出两张传信符,只是上面的符文不归属太山派或莫浮派任何一家,图样陌生,看着倒像是化了形的苍竹。

      曹婉问:“这是青天剑宗段掌门的传信符?”

      “对。”曹门主颇有些神秘地笑了笑,“估计是不放心弟子,叮嘱一二,便由你交给佟立修佟立远二人罢。”

      诸多门派的弟子都算是客居在此,在入山第一时,便由宣殊门弟子分派好了住处,按照他们自己的规矩,男修居于东,女修居于西,互不叨扰,不允相望,以示男女有别。

      那两位行踪不定,总不好叫人漫山遍野地寻,但若是等到憩时,让一位女修去男修居所恐怕更不妥,云见山先站出来:“门主,不如由我转交,我和师兄的居所正好和青天剑宗二位毗邻,省得执毓师姐麻烦。”

      曹门主却摇头道:“不妥。”

      见着几人欲语还休,一个都藏不住事,他便微微一笑道:“你们都不便去办此事。”

      曹婉看着手中的传信符,又看着身边的一众肃立的师弟们,福至心灵道:“父亲,青天剑宗两位弟子相斗,是您默许的吗?”

      曹门主捋了捋自己的山羊须,微弯的眼角让眼睑叠起,眼眸清亮,其中墨潭酝酿出点点深意,甚至有鲜少出现的一丝狡黠:“是。”

      他一直立于堂中,挑了隐秘的地方坐着自己同自己下棋,一众弟子被他们二人唬住不曾注意到他的存在,他也乐得自在。

      曹婉念及两人大打出手的前景,抓紧手中的符纸:“女儿不懂。”

      正堂之上是一把门主宝座,但曹门主素来不爱坐在那处。
      沿堂行进,两侧被摆上不少客椅,每两张之间还置有一方高脚沉木案。
      他走到最靠近门主座的一方木案边,上面正是一盘残局,黑白子错落,胶着相咬,一时难分胜负。

      曹门主十指粗却直,富有力量,在棋盘上拂袖而过时显得灵劲,一盘棋被摆到众人面前,他从敞开的棋奁里挑出一枚黑子:“谁来?”

      褚阳收好玉牌,放下一应器具,慢慢思索着,云见山伸出两指在棋盘上比划了一下,却没去接那枚黑子。

      恰在此时,从他身后伸出一只骨肉匀亭的手,指腹略薄,甲床呈粉偏红,颇为好看。

      那只手从曹门主指尖接过棋子,不作犹豫,棋子落下发出清脆的啪嗒一声,稳稳停在棋盘某处。

      云见山虚划的指尖此刻正好落在那里,不需要看,他晓得是谁先人一步,毫不吝啬夸赞:“长溟真聪明。”
      诏丘谦虚道:“哪里,这盘棋并非我所下,我不受下棋之人思路的打扰,才能一眼堪破机要。”

      他笑吟吟解释,然说完自己都愣了一下。

      曹门主微微点头,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赞许。

      他得破棋局心情大好,转身问曹婉:“这下可明白了?”

      曹婉恍然大悟,收好符纸作揖:“女儿知道怎么做了。”

      两袖空空,端得是护得自身为上,绝不沾染是非,但实际是理化天性,依顺时局,点到为止。
      局外人,可破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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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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