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4、发困 ...

  •   且有了这般点拨,曹婉即刻离开正堂去寻人,几步就不见了身影。

      几近日暮,晚膳时候近在眼前,几人或站或坐难免疲乏,总要回去休憩一会儿才好出来见人,便告辞曹门主自回居室。

      谁料才出正堂,绕过明廊堪堪走到外面,四人就遇上曹婉。

      她来得这样快,很容易让四人误会她是没寻到人,便由云见山先站出来:“执毓师姐可要我们帮着寻?”

      这个称呼出口时,诏丘脑中一道灵光闪现,眼露笑意,第一次没有急着跟话。

      修士遵从师门诫令,不必同下界女子一般言行受束,虽条条框框亦有之,但都不是什么细枝末节的计较,因此女修们大多看起来潇洒许多。
      宣殊门又惯爱自在坦荡,门规再宽松不过,曹婉两袖轻盈,两手自然垂落,指尖空空,听他问话便攒出一个温柔的笑来,微微摆手:“不必。”
      她说:“我已经将传信符送出去了。”

      云见山没想到她办事得力如此,“这么快?”

      曹婉是门主亲女,素日里同大师兄一起被门主使唤惯了,这样的小事办过不计其数,自然有别人学不了的心思和门道。
      这话里带有一丝夸赞,她听得有些不好意思,“我留心过他们两人的习惯,猜出几个去处,这次运气好,一去便寻得,这就回来了。”

      佟立修一身的脂粉味是从哪里得来昭然若揭,她挑着女修多的地方简单查问一番,自然在一群香蝶玉燕里寻得一个熟悉的身影。
      至于佟立远则更加好找,只需要圈出几个距离佟立修最远的地方,一一去寻就是了。

      她本就是回来寻他们的,此番相见正中她下怀,曹婉问:“你们是要回居所?”

      褚阳手里捧着木托,上面是曹门主给他的东西,他自然点点头:“收拾东西休憩一二,再出来吃晚膳。”

      曹婉便问:“我今晚无事,可以去藏书楼给你们帮忙,诸位是否介意?”

      虽说闻理长老送来了药方,可这方子还不知有没有用,宣殊门孤本占了整整一面墙,少不得有什么记述可解此困,多一个办法总是好的。

      她指的自然是男女之妨,虽然她是师姐,但毕竟是女子,若是惹他们不便,那还是不要添乱。

      这一点诏丘四人也晓得,但事急从权,多一人便是多一份助力,到时候四个男子凑在一处,不去叨扰她便是,褚阳颔首:“不介意,有劳。”

      这般说定,曹婉就没有别的安排了,褚阳手上东西颇多,尤其是一叠门主独用的白纸层层叠叠,一直堆到他的下颔,眼看着要倒。
      云见山站在褚阳身侧,习惯使然伸出手就要去接,却未承想被另一人抢先,诏丘一个大移步,直接钻到他和褚阳之间,神神秘秘一笑,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褚阳手上抢走了大半东西,肩膀抵着褚阳的后背,将他往前推。

      他煞有介事,眉头紧锁:“褚师兄,我和长洐第一次到此不晓得居所怎么走,反正你我住处相近,可否在前面给我等带个路?”

      他笑得尤其真诚,褚阳却只觉得怪异,本想问他“你又闹什么幺蛾子”,便见诏丘不动声色的背对着曹婉,并朝他拼命眨了眨眼,嘴巴都要抽了,立刻领悟诏丘的良苦用心。
      他假咳一声,正经得不能再正经:“好。”

      他手上空了大半,行动变得容易很多,扭过半边身子,对从头到尾没看见他们眉来眼去的云见山,语重心长道:“距离男修和女修居所的分道口还有一段路,天色将晚,我们都没有提灯,恐行路崎岖,你便将曹师姐送回去。”

      廊道绵延,一直拉到远处的石径,严温低头看了许久,愣是没发现哪里蜿蜒,哪里曲折,正要开口,褚阳和诏丘已经颇有先见之明地把他推出去了。

      本说好了是褚阳带路,他却被顶到最前面一头雾水地走着,等到耳边传来一声女子的低笑,略带羞怯,慢了不止半拍的严温才被打通关窍,他一拳砸在手心:“我知道了……”

      他们没走出去多远,冲着严温恍然大悟的劲头,那两位聋了才听不见。

      诏丘捧着好大一摞白纸,实在不好松手,便快步跑到他身后,对准他的膝弯磕了下去。严温被他师兄的动作弄得一个趔趄,差点跌入草丛啃下一口草来。

      诏丘煞有介事:“嘘嘘嘘,别说话。”

      等到正堂被诸多楼阁掩映,回望也只能看见屋顶的时候,严温用仅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询问:“是我想的那样吗?”

      山间夜色来得早,也来得快,墨色天穹倾倒下来,此刻已然算是入夜了。
      远处正好有一队点夜灯的弟子离开一处阁楼,朝更远的地方走去,一众青绿衣衫的弟子投在地上的影子隐隐绰绰,被拉扯着逐渐模糊。

      最近处的一盏夜灯也距他们颇远,灯火朦胧,在这时毫无照明之效,但诏丘还是能看见严温的眼睛亮了一瞬。
      他先是揶揄一番:“没眼力见。”

      等到严温脸都被涨红,他才去解自己造的孽,好声好气的哄人:“师兄不是嫌弃你。”他最喜欢看热闹,乐得见牙不见眼:“如你所想。”

      就因为他这一句话,严温的耳朵一直红到了晚膳。

      宣殊门有自己的膳堂,原本座位松和,只可惜有其他门派弟子来临,实在人数浩瀚,座位显得尤其欠缺。
      因为休憩过,诏丘和严温来得稍晚,看到膳堂中乌泱泱的人头,傻眼了。

      他想试着去找褚阳的身影,随意扫了一圈,没见得有谁穿着一身白衣,他正纳闷,严温眼尖,带着他一路挤了过去。

      说来怪事,门派弟子服有避水避脏者,亦有需得日日换洗者,太山派以白衣为用,要想弟子日常修行便利,一众弟子看上去干净整洁,自然是要选前一种,可他们二位此番并不着白衣。

      褚阳给诏丘严温占了位置,后两者面对面坐下,都是一脸不解。

      诏丘问:“你们的衣裳脏了?”

      他虽然说的是个问句,但自己心里是不太信的。

      若是他们的弟子服是如此特质,以褚阳这个恪守礼制的性子,断不会往地上坐得那么坦荡,且几人离开藏书楼时,衣裳都是干净如新的,连褶皱都没有,枉论脏污。

      穿了这么多年弟子服,褚阳岂能不晓得自家衣裳的材质,当即没好气道:“怎么可能?”

      诏丘不急着吃饭,将两人上下打量了一番:“那你们这是做什么?”

      换衣裳也就罢了,好歹换个接地气的宣殊门弟子服,可他们二人不知从何处寻了两套不知源头的常服在身上穿着,颜色当真是朴素极了,也难为他们的容貌俊秀,连带着这两件衣裳从正面看竟然还很不错,否则就以这样的打扮走在大街上,诏丘是绝计不敢去认的。

      诏丘一琢磨:“这是要出门?”

      不仅是要出门,还要颇为低调地出门,只是他们大摇大摆的将衣裳穿出来,还在人满为患的膳堂晃悠了一圈,想必这低调不是对着门内诸多弟子。

      他又问:“要下山?”

      褚阳一愣,云见山本没打算瞒,只是没料到他猜得如此透彻且准,有些无奈:“什么都瞒不过你。”

      这衣裳和下界百姓的常服别无二致,云见山摊开手,笑吟吟展示:“算不算黑衣夜行?”
      虽然他们的衣裳不是黑色,而是褐色,但这衣裳如此材质样式,于他们、确实算隐瞒了身份。

      诏丘“啧啧”两声,觉得他们求图低调的本意恐怕适得其反。

      他们这般看上去确实不像是修士了,但也绝不是一般的下界百姓,普通的商贾农夫之子。倒像是谁家温文尔雅谦谨和光的一对少公子便衣出行,因为选错了衣裳,反而显得……很扎眼,很招摇。

      他不客气地指指点点:“你们长得太好看了,依我所见,还是往脸上抹点锅底灰更实在。”

      褚阳没好气地剜了他一眼,权当这是浑话,然则严温咽下嘴里的一口吃食,止不住地点头,他就有些动摇了。

      褚阳斟酌二三,试探着问云见山:“要不我们抹一点儿?”

      这主意本来就馊,褚阳竟然还一本正经地听,云见山没绷住哈哈两声,一半是气的,一半是笑的。他将诏丘的吃食往正主面前一推,示意他赶紧用东西塞住嘴:“听他胡说!”

      严温护短,也生怕他们不信,急得眼睛喷火,将嘴里的东西嚼巴嚼巴咽下去,清清嗓子大声辩驳:“师兄说得没错!”

      云见山也信了。

      但是抹灰的主意还是不妥,褚阳道:“蒙面吧。”

      他们议定,即刻起身要走,诏丘想拉住他们,严温的手更快:“云师兄,你们不用过饭再走吗?”

      云见山道:“我和你褚师兄一月一辟谷,今日正好是七日的最后一日,就不陪你们了。”

      诏丘讶于他们行迹匆匆:“可否方便告知去何处?”
      严温瞪大了眼睛:“不带我们一起吗?”

      师兄弟同时开口,即便膳堂人来人往,他们也有些吵闹了,周围有不少弟子朝这处投来视线。
      食不言,寝不语,严温想起这一则不禁有些惭愧,但他心中疑惑并未消减,抿了抿嘴还是眼巴巴地等着回答。

      褚阳答他:“你们不宜再去。”
      云见山答诏丘:“方便,我们此行就是来告知,是你们去过的地方。”

      答完这两句,云见山忍不住操心,笑着嘱咐严温:“好好吃饭。”

      褚阳则留下一句:“别担心,宵禁前必定归山。”

      下界衣裳喜欢收束手腕,便少了翩然的风姿,褐色的衣裳在一众花花绿绿的弟子服里算是异类,揣着好奇的打量神色只多不少,他们未曾回头看一眼,只是足下生风,步态端正地走出去,身形逐渐隐没在了夜色里。

      少此二人,藏书楼显得清净许多。

      曹婉赶到此处时已然是戌时一刻,比诏丘严温晚了一刻钟。

      一层茶案被清空,上面摆放着厚厚几摞书册,身着蓝袍的两位少年同在二层旋阶处,一高一低,一站一坐。

      阵法被打开,满室琳琅,因为书架太高太多,一丝若有若无的木香流荡在空中,铜灯嵌进阵法里,在虚实两处映着光。

      诏丘本垂眸盯着手中书册,书页见底,他便托住严温半倚靠扶手半倚靠他的脑勺,轻轻拍了拍示意自己要走。

      严温便将那一半力气悉数匀到扶手上,同时从身边一摞书里新换一本翻阅,脸庞不动,只眼珠微转。

      转身时诏丘正好同曹婉对上眼,颔首就算打招呼,曹婉同样回应,马尾柔顺在脑后高束,随她动作上下起伏。

      她穿着青绿衣衫独自站在一层,虽有诸多书册相伴,仍显得形单影只,诏丘想起什么犹豫片刻才道:“云师兄和褚师兄……”

      他琢磨着还是含糊过去更妥当,毕竟诏丘只晓得他们的去处,不晓得是去干什么,有些细处不好解释,然曹婉颇为温和地朝他笑笑,十分坦然:“我都知道。”
      诏丘眼中划过一丝讶异,片刻后归于了然,点点头不再作声。

      夜色渐沉,不曾有弟子在藏书楼外逗留,某一刻他们听到门外脚步声远去,似乎是守夜弟子更值便不去理会。

      四星容象阵金光尤重,加上阵外阵中诸多烛火,藏书楼里亮甚于白昼,一时一门之隔如同隔世。
      旋阶上立着一盏铜灯,灯火澄明,在某一瞬晃了诏丘的眼。

      他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睛,打着哈欠问严温:“什么时辰了?”

      自曹婉来后,三人各行其是,少有交谈,室内静谧如同时间停滞,难免让人生出困意来,若不是脖颈莫名其妙的发痛,他恐怕都要阖上眼眶,一头栽入书册忘记自己身处何地,所做何事了。

      他又打了一个哈欠,眼睛泛泪,正想着是否要休憩片刻,身后传来一声微不可察的呓语,他循着声音源头望过去,才发觉严温早就缩在旋阶一角抱着书,脑袋一点一点地啄着书页,像是睡熟。

      屋内不曾设有漏刻,所幸不远处有一扇小窗,可通过窥天色辨识此时。

      诏丘将严温轻轻晃醒:“长洐,快到宵禁了,我们回去。”
      严温猛地惊醒,迷迷瞪瞪地站起来“哦”一声,将手上一摞书抱到某处书架上放好,才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充当诏丘的尾巴,一晃一晃地下到一层。

      此般下去,今日功结,就要收束阵法了,诏丘找寻半天曹婉不到,以为她已离去,却在拿出弟子玉牌即将施法的当口被严温不轻不重地扯了一下衣袖拦住,他困怠未消,眼睛迷蒙扭着脖子望向一层茶案后:“那是曹师姐吗?”
      诏丘轻手轻脚走过去一看,发觉还真是。

      茶案之上本来就有诸多书册,晚些时候又被曹婉多累了好几层,愣是堆出三尺高的一堵书墙。
      女儿家身形总是偏薄,虽然众人唤她师姐,但曹婉其实比诏丘要矮,和严温倒差不离。她勉强趴在空隙里,脚边只剩一片青绿的布料,容发身姿被一干书册遮挡得严严实实,不怪别人认不出。

      诏丘不好上手,只站在茶案前企图唤醒她,曹婉似乎睡过去不久且觉浅,登时直起上身弹坐起来。

      她起得急,几本书册被撞到在脚边,她一边收拾一边飞速观察自己的仪容,发觉没什么大碍才松了一口气:“今日不知为何,有些发困。”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发困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