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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承诺 ...

  •   但真的消停下来的时候,齐榭又好笑的发现,自己不困了。

      诏丘身上有一种浅淡的香气,他以前没少闻,当然知道这是闻理长老为他配制的熏香占了主功,但他并不修此道,也没打算要刻意学这个来讨人喜欢,所以对于其中细味并不清楚。

      他真正奇的是,生兰阁的居室一直空置无人叨扰,经年累月竟然没让香气消减多少,可见昔日闻理长老下了大手笔。

      诏丘搂人有点紧,为了不被结实的小臂勒得腰际发痛,最好的办法就是往他胸膛上面靠,但这样一来,熟悉的熏香又会被带上体肤的温热,和平日里嗅到的又不太一样,像是某一味香料冒尖,不动声色的安神。
      他在这样似困非困的状态里神游许久,突然感觉到发顶一道轻微的按压。

      这个吻和之前众多带着尘欲、旖旎、占有意味的吻都有所不同,落拓极深,又太过温柔,会给人一种小心翼翼的感觉。
      以至于齐榭瞬间彻底清醒,阖上眼,心尖却莫名酸软一片。

      有一只手悄悄摸索过来,找到了他的手指,又悄悄十指相扣,在彻底拢住他以前,相扣的手指被缓缓移到被面,有人微微垂首,温热的唇瓣点过,又很快将手指捂回去。

      另一只手按着脊背,胸膛相贴一片温暖,明明身躯笼罩,中衣衣袖贴在脑后,齐榭什么都看不见,却好像透过发丝缝隙,瞥到了诏丘溢出一片温柔泓光的漂亮眼瞳。

      这样安静地抱了一会儿,酸软的感觉却愈发明显,他便在这个亲密的拥抱中挣扎了一下,顺着这个姿势仰头,吻上了诏丘的唇角。

      诏丘很明显的愣了一下,片刻后欣然回吻,依然温柔得要命,也不攻城略地得寸进尺,而是顺着齐榭的节奏一下一下啄着,安静相贴。
      难得主动,诏丘知道齐榭一定会不好意思,就在分开后自然而然的将人又捂回怀里,下颔压着齐榭的发顶,让他枕着自己的手臂,沉沉笑了一声才来得及问:“不是困了?”

      齐榭懒洋洋答:“睡不着。”

      本就松垮的中衣被两人抱来抱去蹭来蹭去豁开一个大洞,精悍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而深邃高耸的锁骨就在齐榭眼前,后者被温热肌肤烫了一下,觉得这个场面有点不得体,很想帮诏丘拉一拉,却被搂得更紧。
      一阵悉悉簌簌后,他听到了诏丘的心跳声。

      温缓有力,顺着相贴的肌肤一直擂到另一人的心口。

      床榻和窗扇相隔不远,日光渡进,屋内渐明。
      诏丘就是在这时开口:“阿榭……”

      声音很轻,倒像是自言自语,齐榭还是应了一声。

      又听得诏丘说:“我们破掉困魂阵好不好?”

      齐榭停顿一瞬,没有回答。

      并不是他不愿,这东西的消耗会导致的最坏结果他也清楚得很,但正因如此,破阵的风险就更是大到难以估量。

      十五年如一日的执着,除了让人无尽疲乏的消耗,困魂阵和灵奴与他的联系已然深入骨髓,结契一类,但凡所求过重执念过甚,都会往最彻底的那一条道上走,因为这样与灵物的联系最强,也就更好掌控。
      同生死,共悲喜。
      无一假话。

      但与此相对,行事狠绝,灵物和契主休戚相关,前者出事,后者必遭反噬,齐榭以骨血和灵力亲自喂养出了灵奴,如同造出数个血脉相系的附属,吸食他,消耗他,从未停止。
      而更糟糕的是,他造这东西并不是为了去谋夺什么大能的修为和灵器,而是与之相反,执着的用自己的灵力去供养另一个人,不进只出,日夜不断。

      即便他的丹田宽阔有容如同大海,这么多年的消耗,心神和灵力的损耗到了何等境地,他自己也不敢细探。

      他第一次为自己亲手断绝后路生出这样深切的懊悔,穷巷深进,若想回头,不知道要付出何等代价。

      他做事总是喜欢有头有尾,早在施术当日就预设好了最坏的结果,打算届时瞒着所有人一走了之,既然以命启阵,那就以命解契,虽然没有多少时日好活,但是勉强可以留下一个完整的神魂,如果死后有人来渡,至少还有下一世可以期盼,结果也就不那么让人难以接受了。
      又或是,自私一点,运气好一点,他心心念念想护着的人能来渡他,说不定能以魂体再见一面。

      这也算是可堪欣慰的结果。

      诏丘搂他更紧,几乎勒得人喘不过气。
      齐榭半笑半气的咳了几声,单手一推,两人四目相接,又各自无言。

      又过了一会儿,垂首的人退开一点,以便看清齐榭的神情。

      他说:“阿榭,相比重回人世,我更希望你活着。”

      虽然这个比较已经有了结果,但他就是贪心,即便两相权宜必有所失,那他也宁愿失的是其他东西,而不是他在意之人的性命。
      “你只需要点头,余下的所有事都交给我。”

      相比商量,这样的语气更像哄劝,如果是别的事情,齐榭一定一口应下绝不拖沓,但亲身所历,怎么可能和诏丘表露出来的一样轻易。
      齐榭满脸复杂,辩驳的话攒了一堆,却又在望进那双眼睛的时候消散得干干净净。

      这个问题的答案,就像他当日决然立阵时一样。

      最坏的结果无非是魂飞魄散不入轮回,他拼着最后一丝理智和清明给自己计较好了得失。

      师门荣耀、年华容貌、身体发肤、修为灵力,或是种种金银财宝身外之物都是可以失去的,而除此以外,就是他在人世真正的不舍得。

      他记得莫浮派有一个古训,门人辞世,需得挑出最重要最在意的东西以示遗留,供以念想,以表存续。
      那时他还不知道自己能撑这么久,自然早做打算,悄悄回了凌空山一趟,翻箱倒柜的要找出什么东西。

      书册是藏书楼里拿的,他不算物主;缄言剑是在洞窟拿的,他若身死,这东西又会交还原地;弟子牌倒算是独有,但旁人也不会缺这个。

      莫浮派留存于世的修士中,和他关系最好的自然是严温,他找到的东西也理应交给严温。

      他秉着一口气,拼命的想要拿出什么,因为只要找到,那他就算不负祖训,可以安安心心赴死了。
      但什么都不妥当,什么都不合适,挑挑拣拣许久,竟然只剩下心里那个人。

      所以他愣怔许久,眉头紧蹙:“你又要走?”

      诏丘本想点头,却发现齐榭的表情不对劲,硬生生憋着没动。

      其实答案显而易见,若要解契,又要在破阵的时候避免灵物大怒反噬以至伤害契主,最好的办法就是改契。
      也即用更强大的一人做饵,在灵物松动的一瞬间将其斩杀。

      不能在凌空山做,要瞒着人,必然就要离开。

      凝肃散去,诏丘的声音都温缓下来:“只是有点凶险而已。”

      齐榭显然不信,因为他每次骗人都是这个语调,又温柔又沉静,连带着一惯凉薄的神色都松动下来,简直是一颗伪装完美的“定心丸”。
      如果是以前,他必然一口吞下深信不疑,现在却不一样了。

      齐榭越琢磨越不对劲,越想越不对劲,原本的安然褪去,脸色慢慢变了。

      他几乎是面色苍白地吐出一个“你……”,就毫不客气又被诏丘拢进怀里打断:“想哪儿去了?”
      齐榭有点生气,语气也有点冲:“我能想哪儿去?”

      这个神色和态度都不是他会有的,且还是冲着诏丘,说完齐榭就开始后悔,反而是诏丘愣了一下,眉眼弯弯,反而高兴起来:“我都明白。”
      他亲了一下齐榭的发顶,语气若叹,“我的心上人还在这里,我能到哪里去?”

      他没点名道姓,却毫无疑问比点名道姓更让人招架不住,齐榭自认看待万事万物都是一样的毫无波澜,却被他一句话挑破面皮,耳根红了一片,但余怒未消:“别转移话题。”
      诏丘听命:“没有转移话题,也没有故意骗你,只是在和你商量。”
      他觉得齐榭越来越不好忽悠了,但这样也好,至少不吃亏,于是继续美滋滋哄人,“阿榭,你要怎样才能相信我?”

      齐榭被抱着抱着就没了脾气,稍微冷静一想,却慢慢沉默下来。

      如果不解契,两人必定要死一个才能收场。全盘揽下,强给恩情的招数已经不妥当,但妥帖之外的那一重风险,才是他最不能接受的。

      诏丘感到怀里的人拱了一下,头顶探出,随之而来的是一张面色不虞但至少不是棺材脸的冷峻面容。

      齐榭盯了他好一会儿,下定决心,语气却轻得不得了:“那你答应我三件事。”

      诏丘松了一口气:“说来听听。”

      “做事不能不计后果。”
      诏丘一愣,想了想,颔首,“好。”

      “不能再一心求死。”
      这句话略微直白,齐榭都说得心口一颤,死死盯着诏丘的反应,却见后者这次想都不想,微笑着,“好。”

      齐榭点点头,攀着诏丘的肩,在他的嘴角亲了一下。

      齐榭的双眼幽深,像是容纳了万千壮阔山河和人世喜悲,反而凝成一汪无波无澜的古井深水,诏丘以为自己瞧惯了这样的双瞳,却还是在他看过来的时候,不由自主呼吸一滞。
      一片澄明中,倒映着他毫不掩饰,终于不掩饰的心意。
      是诏丘自己。

      齐榭和他吻过,顿了顿,“最后一件事。”

      有人说要犯险解契,他身处其中,自然不愿袖手,更不愿坐享其成。
      但经年磋磨,一路而来也可以算得上大起大落,如果有人再有差池,他也不会再有下一个十五年,没有更多的心力去苦求他重返人世了。
      若是枝节旁生……

      “我和你死生同归。”

      这一句还是轻轻的,却像有一记重锤敲下,痛意蔓延,心尖颤粟不止。
      诏丘终于没有那么干脆,想笑一下,发现笑不出来,只好阖眼,“阿榭,你在逼我。”

      已经得了前两个保证,齐榭已经有了底气,毫不避讳:“是啊。”

      诏丘又将他抱过去,这次没说话。

      窗外风雪大动,敲打着漫无边际的梨树枯枝,整个世界都安静到只剩空寂旷远的风声和落雪簌簌。
      过了很久,不知道是什么地方起了动静,带出一串深浅不一的脚步声。

      诏丘还是抱着他,脑袋深埋在齐榭的肩窝里,被褥里的暖意一阵一阵扑过来,像是一动一静的心跳。

      这真的是最后一个要求了。

      齐榭一直睁到眼眶发酸,腰际被勒得发痛,他在漫无边际的沉默里反手抱回去,声音微哑,像是敲碎了笼罩在山居的澄然结界。
      “能做到吗?”

      灼热的呼吸转道,喷薄在颈侧,应该是有人吻了一下他的耳廓。

      诏丘终于动了。

      他的声音有无边松冷,
      “我都答应你。”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34章 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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