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斗米》千云及

40、易哥真疼了

　　易之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杨俊源送回家的，长大成年以后他第一次冲动得想打人是沐云河跟二元闹得特凶的那一次，不过易小果赶在了他前面先动嘴，这一次是第二次，听见余耀明的话他气得整个人暴走，完全无意识地抡起拳头就要过去揍人。
　　可是被言文清拦了下来，言文清险些拦不住的时候杨俊源也赶紧帮忙阻止，只有余耀明满眼挑衅地看着已经气到失去理智的易之行，他气得发抖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用一双红得滴血的眼睛瞪着余耀明。
　　余耀明嘲笑他发威的病猫依旧是病猫，他被余耀明那漫不经心的踩着言文清尊严的笑激得血液冲破脑顶，他嘶吼着警告余耀明要是敢动言文清他就把人撕碎。
　　余耀明有恃无恐地笑着坐到了车上，然后让言文清上车，易之行记不得言文清临走前说了什么，他所有的怒火都化成哽咽喉间的一句，“不要走，不准跟他走！”
　　可是言文清上了车，他眼睁睁地看着言文清跟着余耀明上了对方的车，他的眼泪止都止不住，他疯了似的冲上去砸车门，杨俊源死死拖着好不容易拽开一截周助理立即抓住时机将车开了出去。
　　杨俊源看着易之行追着车跑，眼眶也湿润了，最后易之行跌倒在马路上被杨俊源扶起来拉着往回走，他一直在劝，可易之行嘴里一直在喊言文清的名字，边喊边哭，几次险些跌倒都被杨俊源扶住了。
　　这场景跟谷雨去黄立峰开好的酒店房间没有本质的区别，当时他没能劝住谷雨，因为两人没有多深的交集，可今天他同样没能拦住言文清。
　　谷雨是自甘堕落他劝不住他认了，但言文清他已经后悔了，他痛苦得闷在自己怀里哭，他求自己的原谅，他希望了断往事重新开始，可为什么也拉不住？
　　成年人的奔溃真的只在刹那间，他一个人坐在黑灯瞎火的客厅哭到干呕哽咽，他没法儿想象他的男孩儿今晚会经历什么，今晚过后还能不能回到他的身边，回来以后还是不是那个言笑晏晏的少年，他不敢想象，他的心碎成了渣…
　　余耀明或许不是醉酒，他只是不想给相爱的两个人留余地。
　　夜这么长愈合不了撕裂的心脏，温度这么低也没冻住伤心人的泪腺，易之行疼到晕眩哭干了眼泪，枯坐到了第二天早上，易小果出来的时候吓了一跳。
　　“爸爸好早啊…爸爸，爸爸你怎么了？言爸！言爸！你快来看看爸爸呀！”
　　易小果摇晃着易之行就像灵魂出窍了的身体，吓得快哭了，易之行转动眼珠看到了易小果焦急又紧张的小脸。
　　“爸爸没事儿。”
　　易之行的嗓子沙哑得不成样子，他肿到变形的眼睛无神地看着易小果，“去尿尿，不要憋着。”
　　易小果一步两回头地看着他朝卫生间挪去，尿完又立即跑回易之行身边爬到他腿上，“爸爸，发什么事啦？言爸呢？”
　　易之行听见言文清的姓眼泪又掉了下来，哽咽着撒谎，“他有事儿出差去了，可能好几天才能回来。”
　　易小果盯着易之行一夜之间憔悴到就像是大病了一场似的脸，“言爸怎么了吗，你怎么哭成这样了？你们是不是吵架啦？”
　　易之行的眼泪又控制不住地往下掉，易小果也跟着哭了起来，他伸出小手给易之行擦拭眼泪，嘴里喊着“爸爸不要哭”易之行将人抱紧，啥也没说父子俩哭了一通。
　　人是最脆弱的，也是最强大的，脆弱的时候以为会一夜之间死去，可撑过一夜人就又活了过来。
　　易之行还要照顾易小果，不能轻易倒下，他没事儿人一样一日三餐按时上下班，接送小果。二元第一天就看出他不对劲儿但什么也没问，一个人用力捂着的伤疤硬要去扯是会血流不止，顷刻间崩溃的。
　　言文清好些天没有露面儿，无论是公司还是易之行的家里，易小果和二元都默契地不提这个人，就像这个人从来没有在他们的世界里出现过一样。
　　如约给张辉拍了室内的婚纱照，忙完手头的项目易之行提交了离职申请，没有言文清的批复到期自己通过了。
　　张辉的婚礼在年前一周举行，易之行带着易小果去参加了，林夏菇也到场两人坐一起，林夏菇很喜欢易小果跟小朋友玩得很开心。
　　易之行看着两人讨论变形金刚眼里有两人的笑，却听不进去两人讨论的内容，林夏菇变了很多，无论是外观和谈吐都在朝着一个职场女强转化，看见她易之行突然发现自己除了谈了一场痛彻心扉的恋爱以外，没有任何的进步和改变。
　　宴席结束后张辉约着要去酒吧KTV，林夏菇和易之行都婉拒了，两人一起往停车场走，易之行抱着昏昏欲睡的易小果，林夏菇看着他。
　　“你跟小言是不是分手了？”
　　易之行没有很快回答，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们没有人提分手，但从那晚以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彼此也没在彼此的视线里出现过，这算分手吗？他说不准无法回答。
　　林夏菇叹了口气，“我知道小言有点儿背景，但没想到他竟然是董事长的私生子还继承了清源科技，其实你早该想到的，我比他更加适合你，我可以稳定地给小果一个完整的家，小言做不到的，他的出生注定他的路非同寻常，要得到一些东西得舍弃很多，过惯了优渥的生活你让他跟你一样踏踏实实的过日子，那几乎是天方夜谭。”
　　林夏菇的话没有挑衅也没有落井下石，她平实而真诚地说出这番话，这番易之行一直不肯相信却又无比真实的话。
　　自己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在言文清这个年纪可能是最无用的，就像余耀明说的他没法儿跟对方比，他屁都不是，言文清的事业处于上升期，没有余耀明的支持他会走得很难甚至走不了两步就从高处摔下来狼狈地回到原点。
　　他痛苦地发现，他一直自诩的理解和支持其实从来都无处安放，无论杨娇娇还是言文清离开他，其本质上都一样，都是他支撑不起这两个人的野心和价值。
　　野心这个词儿在他这里从一开始的贬义，到褒义，最后刺疼他，中间只是经过了一个言文清。
　　两人的脚步都走的不快，说话的时候林夏菇特意慢了下来，易之行也只好跟着慢，林夏菇停下来，“易哥，如果你愿意你看看我，我一直在等着你。”
　　正在易之行也停下不知怎么拒绝的时候，易小果抱着易之行的脖子扭了扭，嘟囔着，“爸爸我困，我想回家睡觉。”
　　易之行拍拍他的屁股，“好。”
　　“小夏，谢谢你。我知道你是真心希望我好，我也是，希望你能遇到一个非常好的人，你值得更好的。可能你易哥命贱，每一次都选择了自己够不着的人，好在我还有小果，我现在彻底死心了，跟小果好好过下去就是我全部的心愿了。”
　　林夏菇眼眶湿润，但没有强求。
　　易之行看着她笑笑，“开车慢点儿，有缘再见。”
　　说完他抱着易小果走到自己车边，打开后座将易小果放进去用安全带绑好，然后拉开驾驶座的门进去打着车子，开走的时候林夏菇还站在原地，易之行朝着她摆了摆手。
　　喜欢一个人可能需要考虑或者纠结挣扎一下，但不喜欢一个人却是非常简单明了的，从一开始就决定了无感没法儿治，这不是性别的事儿。
　　易小果已经进入了寒假，私立幼儿园的好处是可以只放过年这一个月的假，因为家长几乎都忙不过来带孩子，学校正常收着学费帮带着。
　　像易之行这种单亲家庭独自带娃的家长就更是如此，只要学校能多带即便多出点儿钱都可以，否则正常生活上班都保证不了。
　　现在易之行离职了，他没急着立即去找工作，手头稍微有点攒头想好好陪陪易小果，带他出去玩儿顺便自己也散散心。
　　二元跟沐云河的宴也请在了年前几天，易之行第一次见沐云河的妈妈，满头花白的慈祥老太太，她看见易小果喜欢的不得了，拉着喊宝宝给他到处找糖吃。
　　沐云河被二元调教过，愣是一句有关言文清的话都没有提，一顿饭吃得祥和又喜庆，易之行为二元高兴，看着二元笑他也跟着笑，这个世间唯一不会抛弃他的除了易小果，就一个二元再没别人。
　　今年非常神奇，家里打了电话过来问易之行要不要回去过年，易之行接电话的时候易小果也在旁边，他看着易小果征求意见，易小果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易之行只好借口加班婉拒了。
　　挂了电话易之行又给家里汇了点儿钱，他爸回了一句“收到”再无其他。
　　原本就六七十公里的路程，往返也就俩个多小时，不会麻烦到哪里去，但架不住爷俩不想去那个冰冷的家里过年，易小果对那边的人陌生得张口都困难。
　　隔天就是年三十前一天，二元打了电话来让他们爷俩并过去跟他们一起过年，易之行也婉拒，往年是易之行带着易小果跟二元一起过，但现在二元有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