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斗米》千云及

16、不是媳妇儿

　　这周一董事长刚好在，又召集了早会，例行公事的给所有人加油打气，然后一字不落地说完他的自律大法。
　　结束早会把言文清单独喊去了他办公室，易之行在二元的劝说下放下了那些不甘和憋闷，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样，有时候再不甘也要跟自己和解。
　　等言文清回来的时候他按捺住好奇一眼都没有去看对方，快速整理甲方传过来的宣传要求。
　　“哎我操，你脸怎么了？刚不是没事吗，怎么去了一趟董事长办公室出来就这样了，你俩打架了还是你单方面挨打，大黄为什么打你？”
　　张辉惊讶地问着，言文清看了一眼低头做事始终没有往这边看的易之行，他淡淡地回道：“不小心撞的。”
　　张辉一直男，本着实事求是的态度，“这怎么能是撞的，什么物品还能像手巴掌一样有五个印子？”
　　易之行听见这句稍微停顿了一下，他其实很想抬头看一眼，董事长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动手打人，何况对方还是言文清，但他掐着自己的手指关节忍住了，不该自己关心过问的事情就装死。
　　不主动不在意不关切，一切很快就过去了。
　　张辉不罢休，喊着：“易哥，你看看这是打的吧，怎么可能是撞的？”
　　易之行立即起身头也不回地往外走了，丢下一句，“我去下卫生间。”
　　言文清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冷冷地回复张辉，“我说是撞的就是撞的，看把你闲的要嚷嚷得全公司都知道么？一会儿董事长就该问你是不是工作量不够饱和，好心给你找点儿。”
　　张辉悻悻地闭了嘴，又瞅了一眼言文清被扇肿的脸，心里嘟囔着那分明就是被人打的。
　　易之行从卫生间抽烟回来取了相机就出去了，一直忙到午饭时间才又回来，只要不跟言文清呆在同一个空间，他就不会受到影响。
　　回来的时候张辉在吃饭，这久他女朋友善心大发给他准备好带餐热一下就能吃，又省钱又省时。
　　易之行放好相机，言文清坐在工位上一动不动地好像一直看着他，随即易之行起身言文清张了嘴…
　　“易哥，我今天没有带饭一起下去吃吧？”
　　林夏菇抢在了前面，她笑眯眯地看着易之行，易之行点头说好，两人一起往门口走了。
　　言文清依旧坐在工位上，张辉问他，“你不吃饭吗？怎么不跟他们一起？”
　　言文清表情冷淡，“吃你的，话真多。”
　　林夏菇变了一些，面对易之行的时候不再拘谨和小心翼翼，舒展又自在地跟易之行相处，两人也有一些共同的话题，易之行发现这小姑娘是一个非常有生活情趣的人。
　　她养了一只全灰的英短，喂得很肥路都快要走不动了，林夏菇正在给它制定减肥计划，每天下班回去都要带它出去散步。
　　她有一个全是绿植的阳台，每周都给自己买一束鲜花，她的小屋子温馨又浪漫，很难想象那是4000块的薪资能过出来的生活。
　　易之行称赞她，“你是非常会生活的一个女孩子，很棒。”
　　林夏菇笑着，“是啊，我也觉得，所以你真的可以考虑一下我，我觉得养小孩儿跟养小动物挺像的，一样的顽皮，小果会跟嘟嘟成为好朋友。”
　　易之行没有接这个话题，扒拉了两嘴饭说：“你怎么突然不带饭了？我觉得你厨艺是真的很好，做得比外面的好吃。”
　　林夏菇：“因为想要跟你一起吃饭，所以时不时就不带了，如果哪天你跟我在一起，我们就一起做饭然后一起带饭。”
　　易之行笑着喝了一口汤，“不是我说，小夏你放过哥哥吧，同事之间的关系越简单越好，大家相处着才不累，搅在一起后面特别麻烦，要是闹掰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尴尬。”
　　林夏菇：“你是说你和小言吗？”
　　易之行差点喷饭，无奈道：“求求了，小公主咱们好好吃个饭。”
　　“嘿嘿，好的易哥。”
　　林夏菇吃饭慢条斯理的，她说这样有助消化同时也不容易发胖，易之行吃完在旁边等她的时间给她点了一杯奶茶。
　　两人说笑着往公司楼下走的时候遇到了言文清，易之行一眼就看出来他去了药店，不过他什么也没问，只是略一点头表示问候。
　　三人一起进了电梯，林夏菇先打招呼，“小言你生病了吗？”
　　言文清：“不是，随便买的。”
　　林夏菇捧着奶茶喝了一口，开心地笑着说：“易哥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口味？真好喝。”
　　电梯里就三个人，易之行和言文清各站一边，林夏菇靠近易之行，一仰头两人就能对视。
　　言文清听见林夏菇的话立即转头去看易之行，易之行对林夏菇笑着，“喜欢就好。”
　　出了电梯林夏菇走在前面，易之行紧随其后，他没有去看言文清也没有特意交流，这些都是言文清之前“定”下的相处模式，点头之交即可。
　　“易哥？”
　　言文清喊住了易之行，林夏菇先一步停下转头，易之行才慢悠悠转过身，扯出一个礼节性的微笑，“嗯？”
　　言文清看着他，脸上有挣扎的表情，易之行看见了他红肿到发紫的左脸，他皮肤白这样的伤近距离看尤其明显，林夏菇看见了但作为职场人事，她知道有些话不该自己过问。
　　言文清憋了半天，憋出一句。
　　“小果喜欢那个礼物吗？”
　　易之行笑着，“他很喜欢，谢谢你有心了，不过以后别再给他买了，不便宜不要浪费钱。”
　　言文清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
　　林夏菇适时地说：“易哥进去歇会儿，下午董事长又要叫你出去呢。”
　　易之行回过身答应林夏菇说：“好。”
　　看着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门，言文清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儿，不过这是他自找的，是他要跟人划清界限的，易之行跟林夏菇才是一类人。
　　接下来一段时间两人都适应了这种“不太熟”的相处模式，虽然看见对方的时候还是会有些怅然，不过成年人的翻篇能力就是这样强。
　　很快到了公司年会，董事长把操办大权交给了林夏菇，顺便给她升职加薪，人事主管，依旧是熟悉的配方。
　　在董事长问她需要哪位伙伴协助的时候，林夏菇一点儿犹豫都没有钦点了易之行，董事长一向觉得项目大过天，但公司的年会一年就一次，立即同意且将易之行司机、文案策划等事情一并暂且除去，除了拍摄宣传视频和录制直播易之行只用负责协助林夏菇操办年会。
　　就在易之行以为自己那些事会找兼职或者给营运那边的人代办时，董事长金口玉言直接甩给言文清，“文清，公司就属你最清闲，小易忙不过来的那些事就你暂时负责吧，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别一天天懒洋洋的跟只宠物猫似的。”
　　除了董事长，在公司真没人敢这样数落言文清，谁都知道他的分量，但董事长偏偏就敲他这只响鼓，易之行虽然有些好奇，但一句没多问安排什么做什么。
　　董事长又说：“小易，回头把注意事项给文清好好说说，多带带他。”
　　易之行都整不会了，董事长说言文清的语气怎么听怎么怪，“好的董事长。”
　　结束了年会前的早会，董事长就自己驾车离开了公司，营运总监紧随在侧。
　　易之行把甲方的要求，自己的存稿、账号等一并打包发给了言文清，“小言你哪里不清楚随时问我。”
　　言文清点头，但完全没有想接手的样子，现在看他怎么看怎么像董事长说的宠物猫，一件宽松的深蓝油画配色水貂绒毛衣搭牛仔裤，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地晒太阳眼皮都懒得抬。
　　易之行忍住想笑的冲动，在林夏菇微信喊他一起出门采购的时候起身往外走。易之行开公司的另一辆丰田越野车，拉着林夏菇到处去采买，年会这种东西气氛一定要做足，但还要严格控制成本，交给酒店办那就是明摆着让人家宰，而且林夏菇觉得没诚意。
　　升职加薪后的第一件事，当然要办得盛大而漂亮。
　　易之行第一次陪杨娇娇逛夜市也是现在这副快死的样子，走动距离是小事，关键是被围观。
　　“哎小姑娘你这样说就没意思了，你到实体店来不就是信不过网购想要亲自看看货嘛，实体的跟网上的价格肯定是不一样的啊，产品也不一样，你不信就买回去对比看看我有没有骗你。”
　　“大哥您做大生意自然不会骗我一小姑娘家家的，我们是给公司采购有严格的成本控制，要是我自己用我就不跟你讲价了。但大哥您想想公司的宣传效应大啊，我们做好了，到时候给您一宣传，您多做几单钱不就出来了嘛，你说是不是？”
　　卖彩带气球礼炮的大哥听笑了，搓着手看着一旁的易之行，“我说兄弟，娶这么个会过日子的媳妇儿是种什么样的体验，砍价牛的我见过不少，像你媳妇儿这么能说的不多。你一老爷们，你给句准话。”
　　易之行站了差不多半小时，无奈又心累地听着他们掰扯，“她是我同事我给她开车拉货，你开铺子你媳妇儿肯定会过日子这个你不用问我，卖不卖就一句话，不卖我们上别处看看去，我也站累了。”
　　大哥“哟呵”一声在两人之间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我当你等媳妇儿呢耐心这么好，等半天一言不发。”
　　易之行笑着掏出烟给大哥发了一根，两个男人一点上烟距离就近了不少，“我耐心好不好的不是重点，今天聊的是气球，隔这儿相看两厌也耗了半小时就当认识了个朋友，大哥你爽快点，几块钱别跟小姑娘扯了，她给公司办事打不了马虎眼儿，你就当理解一下打工人的不易，你自己一老板自己拍板的事情。”
　　大哥笑着吐出烟圈，“真不该让你开口，你这开口我得跪啊老弟。行了行了，拿吧拿吧，我口水都说干了，你们再不走我午饭都吃不了。”
　　大哥帮着把东西搬进车里，易之行又给人发了一支烟，自己的没有抽放回盒子里坐上驾驶座开车离开。
　　林夏菇两眼放光地看着易之行，“易哥你真厉害，短短两句话就把对方搞定了。”
　　易之行笑了，“说笑了，是你前面打下的坚实基础，我只是给他个机会借坡下驴。”
　　林夏菇笑得嘴都合不拢，易之行问：“饿不饿？先去找地方吃饭？”
　　“好。”
　　易之行将车子靠路边停下，跟林夏菇一起就近找了一家快餐店吃饭，这个时间也是上班族下来吃饭的点，看样子这周边也有不少商业楼，吃的还挺多。
　　易之行点好菜看向犹豫中的林夏菇，“不想吃快餐吗？”
　　林夏菇犹豫了一会儿点头，易之行找了位子让她先坐下，“那怎么不早说，你要吃什么我去买。”
　　林夏菇想了两秒说：“小锅米线。”
　　易之行：“有无不吃的佐料？”
　　林夏菇：“没有。”
　　易之行：“好，等着很快回来。”
　　林夏菇满脸幸福的样子看着易之行出去对门给她买小锅米线，易之行这样的人是真的很温暖，虽然他不会对别人主动示好，但如果别人真诚地靠过来他定不会让对方铩羽而归。
　　就像一开始他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杨娇娇，可是他没有伤害那个喜欢自己的女生，以至于杨娇娇越演越烈甚至死赖着不放手，最后是他被杨娇娇感动了，他觉得自己这辈子大概也就这样了，能有一个如此珍惜看重自己的人，不该辜负。
　　等他拎着打包盒回来的时候，他的饭菜已经凉了，他刚放下小锅米线准备吃饭，林夏菇就把他的餐盘推开了，“易哥凉了不要吃。”
　　随即易之行看见林夏菇起身去按着原样又给他打了一份，他想要是一开始遇到的是林夏菇，可能他们真的不会走到离婚那一步，但他还没有想完就看见了一个之前再熟悉不过的人。
　　杨娇娇和她的同事一起站在门口看着他，看着林夏菇开心地把重新打好的饭菜推给易之行，看着两人亲密地坐在一起，最后眼睛死死地盯着林夏菇的那份小锅米线。
　　以易之行对她的了解，她定是看见了自己去给林夏菇打包米线，看完全过程的她眼里那股怨恨和嫉妒甚至吓到了旁边的同事。
　　易之行平静地看着杨娇娇朝着他们这边走过来，林夏菇看见易之行看着外面也随着看过去。
　　“新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