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斗米》千云及

15、容易受伤的男人

　　这世间最难捉摸的就是人心，明明人还是那个人，连根头发丝都没变，但却叫人完全认不出来了。
　　这次回来以后言文清对易之行就像对待一个点头之交的同事，和张辉、林夏菇和其他的谁没有任何的区别，他不再开心地喊易哥，不再撒娇耍赖要去蹭饭、蹭睡，他和易之行划了一道井水不犯河水的，清晰明了的分界线。
　　易之行甚至开始自我反思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让对方无法接受的事情，亦或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伤害到他了，把分开前那一段时间的相处，每一个细节都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想了一遍，一无所获。
　　今天周六，他坐在沙发上陪着易小果看变形金刚4，变形金刚是易小果最喜欢的电影系列，从一到五他可以重重复复看很多遍，此外所有漫威电影各种超能力他也爱看，易之行准备等他稍微再大点儿带着他看看国产的一些很有教育意义的电影，现在他小就先随着他。
　　电影里各种炫目的画面和各种震撼的音效非常博关注，易小果坐在小板凳上看得不亦乐乎。
　　易之行则低头看着微信里，言文清最新发的动态，应该是在野营，有很多漂亮的年轻人，有男有女、有山有水、有车有路、有帐篷、有烧烤，他拍照很有张力，他喜欢俯视的广角镜头去拍人物，仰视的广角去拍景，那种动感畸变中人物被镜头牢牢锁住，就像顶着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而于山水则是一种漫无边际的旷，让人觉得取景框前的人物渺小到不值一提。
　　景物4张人物4张，最后一张是一只以天空为背景的手，易之行几乎一眼就能看出来，那只清瘦的、白皙的、有力量感的、修长的是言文清的手，因为他左手的虎口上方有一颗痣，那颗痣很有特点，像是黄金分割让他的手看起来更白更性感。
　　仅是看着这只手，易之行的心就像被针密密麻麻地扎了一回，算不是很疼，但膈应。
　　言文清算是第三个走近他的非血亲关系的人，第一个是二元，两人从一次次的维护到最后的牢不可破，他们没有经历过变形；第二个是杨娇娇，杨娇娇不是突然变“坏”的，是从痴迷到执着，然后甜蜜接着平淡，最后嫌弃甚至讨厌，这个过程是一点点来的，所以易之行没有那么不能接受。
　　言文清不一样，他是一夜之间变的。
　　如果人拥有的东西不多，真的会钻牛角尖，易之行现在就是，他想不明白言文清的突变，因为他拥有的太少了，言文清没有他转身有一大群俊男美女，可他除了易小果和二元，谁也没有。
　　“爸爸我饿了，爸爸？”
　　“哦，看完了？饿了啊那给你煮面条。”
　　易小果看着魂不守舍的老爸，起身去捏易之行的脸，“爸爸，你不高兴吗？”
　　易之行勉强笑了一下，“没有，我去给你煮面。”
　　易小果坐在易之行腿上揉着他的脸，“爸爸，我能再要一个擎天柱吗？”
　　易之行看了看家里，大的小的会亮的不会亮的少说有50个机器人，后面加入的那几个都是言文清买的，他买的那几个一看就很贵，因为打开开关就会自行变身还会说话。
　　易之行说：“可是你已经有很多机器人了，摆那么多你怕不怕我们不在的时候他们打起来把家拆了？”
　　易小果笑了，拿额头顶着易之行的，“爸爸你真笨，机器人是假的不会打起来。”
　　易之行也笑，将人拉起来坐旁边自己去煮面条。
　　不一会儿电话响了，易之行下了面条擦手去接，看见是言文清的时候他愣了一下，随即将手机递给易小果，“你小言哥哥，你接吧我去煮面条。”
　　孩子很简单，弄不清楚大家之间的爱恨纠葛，他拿着手机很开心地接起来，大声喊着：小言哥哥！”
　　易之行没去听他们说的什么，好像说了很长时间，易小果聊得很开心，在外面笑个不停，易之行边弄调料边调适着自己。
　　电话没有到他这里两人就结束了通话，易之行松了口气，他好像都不知道要怎么跟言文清交流了，除了在公司简单的打招呼和工作上的对接两人现在零交流。
　　易之行把面端出来，易小果开心地在桌边坐下接过易之行给他的筷子。
　　“爸爸，我跟小言哥哥心有灵犀，他说又给我买了一个擎天柱有1.5米高比我还高呢，我太开心了，小言哥哥是我亲哥。”
　　易之行不做评论，拍拍他的后脑勺，“吃吧。”
　　等他拿起手机的时候看到了言文清的消息，“易哥，我给小果定的擎天柱到了我让快递师傅送过去，你在家的话接一下。”
　　易之行看着这句话，心里压抑的憋闷瞬间烧了起来，以前没有机会创造机会，想尽一切办法往家里跑往自己身边凑，如今，有事都只能微信、跑腿了，这是什么撩完就跑的渣男骚操作？
　　易之行拍着筷子拿着手机和烟起身去阳台，易小果扭头看了一眼，看老爸除了抽烟好像没有什么过激的举动他才又放心地吃面条。
　　易之行生气归生气，但没有冲动到立即打电话去质问人，他自制力强悍到杨娇娇将鞋子拍到脸上都没有反手给她一个嘴巴子，只是一把将鞋子扯过来掉进垃圾桶。
　　现在也是一样的，再生气他都没有去骂人，他站在阳台抽了一根烟，一根烟的时间他就可以完全冷静下来，他在脑子里想着自己回一句“不用了”然后主动切断联系，但又实在抹不开情面，毕竟同事一场，曾经还是那么好的关系。
　　他反复看着那句话，安抚是自己情绪上头，其实这只是一句普通的话，言文清不在家让快递师傅把给小果买的东西送过来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这样想完以后，他回了一条：“好的，多谢了。”
　　他不知道收到消息的言文清，也看着微信里的回复楞了很久。
　　快递到的时候易小果穿着拖鞋就跟着易之行往楼下跑，快递很重，易小果坚持要自己抱着，开心得嘴都合不上，拆开包裹的那一刻，易小果像是收到了全世界最好的礼物，开心得又蹦又跳，笑声在整个家里的角角落落回荡。
　　易之行看着他高兴的样子也跟着笑，“疯了，小果疯了。”
　　易小果激动了一会儿立即扑在易之行身上，“爸爸快，帮我跟擎天柱拍一张发给二元叔叔和小言哥哥，快！”
　　易之行打开手机摄像头，易小果赶紧跑到擎天柱身边，一把熊抱住擎天柱开心地大笑着，易之行用了言文清喜欢的俯视广角给易小果和他的擎天柱拍了一张，分别发给易小果指定的两人。
　　二元很快发来语音，“哇哇哇！这谁啊，这不是我老公吗？小果好帅啊，跟擎天柱一样帅！”
　　易小果立即语音回过去，“小言哥哥给我买的，帅吧帅吧，你晚上过来看，我们一起跟他拍。”
　　二元笑着，“好，今晚我过去那边。”
　　易小果开心地又开始疯跑，一会儿看看擎天柱一会儿又到处跑，开心得像一颗跳跳糖，根本停不下来。
　　易之行看着言文清的对话框，也不知道他看见没有，图片的下方没有任何回复，即便到晚上睡觉的时候也没有。
　　易之行镜头下的易小果跟言文清镜头下的人物是不一样的，言文清镜头下的人物有一种挣脱不了束缚的压抑感，而易之行镜头下的小果仿佛是快乐开了倍数，膨胀到了画面的任何一丝缝隙。
　　同样的角度下，表达的情感不一样，呈现的东西也会不同。
　　答应了易小果晚上二元提前一些关门，带着饮料零食过来，顺便还给易之行带了一些他自己腌制好的做饭食材，分门别类地给放在冰箱里，易之行做的时候拿出来加热或者炒即可。
　　二元贴心到如果二元是个女的，真的没有杨娇娇什么事，他陪着易小果玩了一会儿擎天柱，然后将人哄睡着才来客厅跟易之行说话。
　　“你最近的状态真的很不对啊？因为言文清？”
　　二元跟他说话用不着拐弯抹角，从来都一针见血。
　　易之行看了一眼易小果的房间，二元贴心地关了门，易之行掏出烟来点着先递给二元二元摇头，他就放到自己嘴里抽。
　　“我不明白他要干什么，一开始主动的是他，现在一声不响撤了的也是他。我是不是从来都不能把任何人留在身边，杨娇娇是，言文清也是，是不是我不讨人喜欢？”
　　二元冷笑，“好麽原来我不是人。”
　　易之行吐出烟圈笑了一声，“别抠字眼儿，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不是别人你是自己人，易小果的养老对象。”
　　二元也笑，“怎么说呢，我觉得那小子你拿不下。”
　　易之行立即反驳，“拿下什么？就朋友啊，我没想怎么着他，就是你知道吧现在在公司我们就打个招呼的情谊了，我真的理解不了我怎么他了么？”
　　二元：“你这个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太看重人情，你管他呢，他怎么对你你怎么对他爱谁谁，既然你又不是喜欢他又不是想跟他好，你管他那么多干什么？自讨苦吃。”
　　易之行楞了一下，自己都忍不住笑了，“有道理，你说的太他妈有道理了。可我就是憋屈，像是卡了一根刺在喉咙里取不出来也咽不下去，憋的慌。”
　　二元自己拧开一瓶可乐灌了一口，打开电视随便找了一部电影放着，“这人呐奇怪的很，别说你不明白他搞不好他都不明白自己是要怎样，或许他自己也很困惑，我肯定他是gay也肯定他对你有意思，但是他一直没有对你下手甚至没有任何出格行为，我也挺好奇的。但要我说，人就不应该去捅窗户纸，之所以要遮掩那必然是有不为人知的真相并不想被看见，本来只是人家自己的苦楚，你捅破了就连着你一起难受，何必呢？”
　　二元给易之行也开了一罐，不过给易之行的是啤酒，他需要这个。
　　易之行喝了一大口，吐出一口气，“你说话总是那么有道理，如果不听会显得我非常不识好歹。”
　　二元拿着可乐敬他，两人都喝了一大口，易之行看着二元，“你呢？不打算再找一个？你跟那个人分开都好长时间了，不会还放不下吧？”
　　二元诧异地看着他，“我是来安慰你的，怎么你想反过来？”
　　易之行笑着，又碰了碰二元的可乐，“这不是关心你，你这么好一人单谁身上都可惜。”
　　二元冷笑一声，“你这话要让易小果听见他非跟你急，你记不记得小果咬他的胳膊？”
　　说起这个两人都笑起来，易之行笑得眼泪花都要出来了，“你说小果是不是你的守护神？他真见不得你委屈，我都没来得及他就扑过去一口咬住那家伙的胳膊，血都冒出来了，那是往死里咬我没见过他那样儿。”
　　二元也笑得滑到了沙发下面，他没动仰靠着沙发自己也开了一罐啤酒，“是啊，那人要是有小果一半对我好，我们分不了。”
　　“来，一对容易受伤的男人，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