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咬一口【人外】》川故

14、白沫盈天（14）

　　林之的话具有很高的说服力，凌雾和程诚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同样的担忧。

　　“还有一个问题。”

　　程诚把隐忧摊出来：“我们还没有找到那只逃走的异种。”

　　“哪只？”老田第一反应是自己刚刚对上的那只。但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身旁的唐云亭先反应过来：“吃掉幼体的那只？能量轨迹不是出来了吗，你们还没……和那些碎片里的能量有关系？”

　　除了这个，他实在想不出原因，有绡氰冷凝剂在，队长他们竟然找不到异种的轨迹，甚至连逃出去的门是哪一扇都没确定。

　　“目前还不清楚，但事无绝对。我们打算和林专家一起前往研究所，将这些碎片作为样本。”程诚说完，眼神在众人脸上掠过，最后落在凌雾身上。

　　她和凌雾站在林之两侧，无声地摆出一个态度：林之不能死。

　　那么，接下来的行动，他们就不得不分兵保护林之。

　　“那个。”老田清清嗓子，说道：“刚刚打了那个药剂，我能力暂时降低。和异种战斗那会儿，时间限制到了，我就一鼓作气搏一搏。嗯现在，就是你们想的，我去的话，不一定能帮上忙。”

　　“你想抛弃队友？”

　　唐云亭话一出，老田的脸色刷一下沉下去：“说什么呢，我就是提前打个预防针。到时候真遇上了，总不能指望我像之前那样超常发挥吧。”

　　他比唐云亭高一头，抬手敲了敲对方的脑门：“什么抛弃队友，年纪轻轻，哪儿来的道德洁癖……”

　　“好了。”凌雾打断两人的争执，暂时订下计划，准备行动。

　　他和程诚把能找到的碎片都收起来，然后封闭仓库大门，填补六边形窗口，再按照原路返回。根据唐云亭的描述，普通队员们没有“门”钥匙，只能按照来时路走。

　　“程诚，内频道还能联系上其他队员吗？”凌雾大步朝前走，通道里回响着林之的脚步声和他的声音。

　　“不行。”程诚调出信号，光脑上一排灰，都是不在线状态。

　　唐云亭一路沉默，仔细留意经过的每一个路口：“我们是不是到了？”

　　话音刚落，老田反驳道：“肯定没有。仓库的通道高低不平，我们刚刚才在13号仓库拐弯，现在应该是望88号仓库去了。按照正常路线，还要再拐一个路口……”

　　“再拐一个路口，我们可能就出去了。”凌雾抬手拦住前路。抬头盯着两面墙壁间的缝隙，抿唇不语。

　　大家安静下来，想不通他这句话的意思。

　　林之竖起耳朵，果然听见墙缝摩擦的声音。准确来说，是整个仓库的通道在慢慢移动。

　　“怎么了？”唐云亭趁老田不注意，劈手夺走高能炮背在肩上，顺着凌雾的视线寻找可疑之处。他的听力比不上异能者，只能靠眼力见儿摸瞎。

　　程诚看一眼光脑上的地图，果断关掉。地图显示，他们还要再拐一个弯。

　　凌雾向来是整个小队里最靠谱的。他觉得有问题，十有八九是真的出事了。老田也顾不得那根高能炮，和程诚一起寻找异常。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有东西，在上面移动。”凌雾的声音很轻。

　　他说完，林之等人仔细聆听，都或多或少听到那个细碎的声音。像脚尖踮地，在地上慢慢摩擦的声音。他们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总不至于……我还第一次这么清楚地听见蜘蛛腿在地上摩挲的声音。”老田依旧是不着调的语气，脸上已经没有半分笑意。

　　诡异二字瞬间浮现在脑海中，从进来到现在，每一步都超出预料，明明是在自己的地盘上办事，却没有半点优势。

　　联系不上禹、和队友失联、异种的突然袭击……老田心里涌出不好的预感。早在几个月前，港口事物交接，他就隐隐觉得不对劲。

　　唐云亭第一次看见这样的老田，心中诧异连连，总觉得有点违和，忍不住多看几眼。

　　时间焦灼地带走每一秒钟。

　　“砰”天花板爆发出一声轰响。异种蜘蛛倾倒下来，两条后腿挂在断裂的金属墙板上，身体在空中晃悠悠。

　　贴近了，林之发现蜘蛛硕大的头颅竟然是蛇头状。

　　“……”原来变成人类前，大家都各有各的丑法。

　　林之默默退后，目光在空中和唐云亭交汇，一种微妙的变化悄然开始。

　　“老田，上去救人！”凌雾说完，周身飘起阵阵白雾，而他的身形也在须臾间消失。一条锋利的蜘蛛的拦腰斩来，只凌空斩断一片烟雾。

　　他的能力是雾化，可以让他在规定时间内变成半透明的烟雾，免除大多数物理攻击。

　　凌雾趁机绕到异种的后方，一枪射中蜘蛛倒悬的其中一条后腿。梭型子弹撞击在坚硬的骨骼上，爆发出锐鸣和短促的火花，连划痕都没有留下。

　　果然难对付！

　　凌雾轻“啧”一声，没有停顿，左手持枪，子弹宣泄而出。他抽出匕首，材质和老田手里的那把完全相同，但刀锋上涂的毒素不同。这两种毒素可以相辅相成。

　　一瞬间，两条蜘蛛腿各从两侧夹攻而来。

　　凌雾闪身躲避，却也错过最好的时机，八条蜘蛛腿全部落在地上，中部顶起的蛇头上有个大大的脚印。

　　老田趁机跳上去救人，不过一秒，他嗷嗷叫着又跳下来，以诡异的姿势和速度躲过左右两条蜘蛛腿的轮流收割。

　　异种似乎被激怒了，速度越来越快。

　　“队长，快撤！”

　　惊险避开第二击，眼看第三条蜘蛛腿抬上来，老田深吸一口气，两条小腿踩住蜘蛛腿，上半身和大腿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向下倒。

　　过度使用异能后，他眼前一片血红，远处举起高能炮的唐云亭几乎和炮口融为一体。身体机能飞速下降，他必须尽快脱离这里。

　　就在这时，距离后脖颈半米长的地方，一条锋利的蜘蛛腿冲过来。

　　老田：？！

　　怎么都冲着他来！

　　“叮”蜘蛛腿横在半空中，被一把匕首拦住。

　　凌雾手下用力，蜘蛛腿从半空中截断。老田也顺势跳下去，朝程诚和林之的方向一路狂奔：“快走，这不是我和唐云亭遇到的那个。”

　　！

　　无数疑惑汹涌而出，通道被挡住，凌雾避无可避，不得不放弃匕首，解开异能，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哧——”刺耳绵长的声音从蛇头口中爆出，凌雾犹豫一瞬，重新化作烟雾。

　　细白的蛛丝铺天盖地，从身后席卷而来，看着穿过身体远去的蛛丝，自己几滴血挂在上面，凌雾皱紧眉头。

　　这只异种的速度太快，还不是田岳恒遇到的那个……仓库外究竟发生了什么？

　　与此同时，通道的另一端。程诚撑起一道火帘幕，足有一掌宽，无数蛛丝刺入火帘幕，飞到半路就纷纷化为灰烬。只有一根蛛丝，极粗极快，在程诚脸上生生剜下一条细细的痕迹。

　　程诚转过脸，把伤口藏起来，又趁人不注意，飞速擦去血迹。

　　“还好有程诚，这玩意儿可真恐怖。”老田抖了抖身上的灰尘，落下的粉尘纷纷扬扬，半数洒在唐云亭身上。

　　唐云亭默默移到林之身边：“林专家，你还好吗？”

　　这话一出，其余两个人的视线也看过来。

　　情况紧急，他们倒是忘了，这位可是个胆小鬼。刚刚那一幕发生的快，能看清的一个都不少，林之全看进去了，不会吓傻了吧？
　　林之冷着脸，盯着火帘幕外的异种不吱声。

　　“林专家？”唐云亭又喊了一声，刚想动手，就看见一只大手用力拍在林之肩膀上。

　　“回神啦，林专家！”老田哈哈大笑起来。

　　通道里到处都是他的笑声。

　　另一侧的凌雾听见笑声，心里稍稍放心，看来异种的蛛丝拿程诚的火没办法。

　　现在的问题是时间。异种几经重挫，腿断了两条，而他们的异能也尽数使出来，就看谁先支撑不住。

　　“……”林之收起脚上的触须，默默转过脸，视线在其他三人脸上掠过，心里感觉怪怪的。

　　来之前，她明明感觉到这几个人都不想来救人；但现在，他们或多或少都受了伤，而且，老田笑得很诡异。

　　“我没事。”林之淡淡道，看了看其他两个人，视线停留在程诚脸上：“现在该怎么办？”

　　“难说。我们的队员不在上面。白来喽。”老田双手抱在脑后，两条腿微微屈起，在空中晃晃悠悠。

　　见没人理他，他又说道：“林专家，你脑子好使，有没有觉得很奇怪？我们这情况啊……”

　　林之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望着他。

　　“我们应该是被当成‘饵’了。”程诚接来一句。

　　此话一出，其余两人的脸色陡然变了。老田倒好，只是抬头看了看墙壁的缝隙。猜测是一回事，证实又是另一回事。

　　林之知道“饵食”这个东西，她被捕捞上来时，那些药剂就是饵食，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没人想到，一点点有颜色的水竟然能让他们动弹不得。

　　“我们做错什么了吗？”唐云亭攥紧拳头，气息陡然急促：“我们好好做任务，也没掺和进那些人里，就这么不值得吗？”

　　程诚没说话。她知道唐云亭说的人不是他们，是他和那些失踪的队友，他们都是普通人。

　　林之话锋一转，朝程诚道：“你的力量在减弱。”

　　程诚骤然回神，仔细瞅了瞅火帘幕，深吸一口气：“不是，是异种在吞噬我的能力。”

　　“……”林之默默收回留在外面的两个触须。

　　“那我们……”老田的话没说完，火帘幕骤然破碎，一块完整的蛛网兜头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