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锦路》青云悦悦

176、宫宴3

　　“启禀太后娘娘，公主带着陆家少爷去了陆太妃那里。”翠荷姑姑进得内殿，毕恭毕敬地向太后回话。
　　今日是好日子，太后却没有穿着礼服，而是只穿了平日里的衣裳，此时正在逗弄一只鹦鹉。
　　“公主可跟着一起进去了？”
　　“盯着的仆婢说，公主将陆家少爷引路带至陆太妃宫门前就先行离开了。然后一路回到自己宫内再未外出，而陆家少爷是陆太妃贴身伺候的人引路到宫宴大殿的，此时人已经进去了。”翠荷姑姑将自己方才听来的一个字也不落的讲出来。
　　太后便说：“陆太妃不过是饵，除了有几分傲骨，是闹不出什么花样来的。看来前番打算让陆家少爷尚公主的事，公主必定是欢喜的。”
　　翠荷姑姑却说：“公主欢不欢喜有何重要？只要到时候朝臣上下都能夸赞一句皇上的英明，也就不枉费北齐养着公主这许多年了。”
　　太后倒是笑起来：“说来这宰相家真是奇了。怎得华太妃那般以父亲为尊，本以为其他女儿也是如此，却没想到庶女们都是一门心思为自己打算。而华太妃那般孝顺父亲，生下的公主也是个冷情冷面的。”
　　翠荷姑姑也笑：“要不怎么说太后您有福气呢，皇上如此英明还如此孝顺您。今日的宫宴几次来请您，您都不去，也不知道皇上会不会不高兴。”
　　“你懂什么？这次宫宴不同寻常，皇后都躲在自己宫里，哀家是太后，去凑这个热闹做什么？现如今的戏台就应该留给下一代去唱了。咱们只在自己宫里好吃好喝的自己热闹就是了。对了，今日御膳房送来的菜式倒是不错，挑几样精致的送去皇后宫里。就说是哀家的意思，要皇后在宫里好生养着。”
　　翠荷姑姑领命去了。到了皇后宫里的时候，恰巧皇上来赏赐东西的人刚走，翠荷姑姑又对着皇后转达了太后的话也就走了。
　　皇后今日也没有精心装扮，只是梳了寻常的发髻。拂柳一边将翠荷带来的食盒打开，将里头的菜式端出来放在桌上，一边说：“今年的菜式倒真是精巧心思。娘娘您快来看看可有想吃的？”
　　皇后便懒懒地走过来，看一眼小桌上摆着的菜式说：“这静妃虽是骄横了些，可是这吃穿上的功夫倒是真不错。”
　　拂柳听到静妃有些担心：“娘娘您现在可千万不要生气，要放宽心。纵然今日静妃陪着皇上出席宴会十分得意，可是咱们可是有小主子呢。”
　　皇后笑着：“我何必生气？静妃精心讨好的，不都让皇上和太后赏赐到咱们这儿来了？咱们今日也不必在那宴会上笑上一日，端坐一日，在自己宫里头无拘无束的松快可不是年年都能有的，今年这机会难得，可得好好享用。”
　　拂柳便将桌上的菜式夹了放在皇后的碗碟中，主仆二人又说些闲话。
　　静妃的确十分得意。
　　今日太后不在，皇后不在，出席在宴会上 位份最高的妃嫔就是自己。虽然按着规制自己是不能坐在皇上身边的，可是眼看着皇上高位之下，再过几个坐席就是自己，静妃还是觉得自己十分高兴，所以笑得也是真心实意，没有丝毫勉强。
　　赵开明早就从太后那儿知道了皇后有孕的消息。自己已经有了两个公主，自己还是对孩子没什么感觉，至于这孩子是谁生得，赵开明还是无所谓。只是这些朝臣实在是讨厌，说自己登基两三年却没有嫡子，实在是令人担忧，
　　赵开明不喜欢听朝臣们这么说，自己还风华正茂，朝臣们非得让自己有嫡子做什么?可是不喜欢是不喜欢，这却是赵开明也不能忽略的事。听了太后的筹谋，恰巧觉得皇后还算乖巧也好掌控，那就让皇后诞下嫡子平了朝野非议。
　　不过是怀个孩子，赵开明是不理解为什么还要称病躲前三个月的，难道等到孩子诞生之前就要一直藏在宫里不出来？只是，赵开明喜欢让朝臣们猜测自己的心思。
　　作为帝王，坐在高位，看着下位的朝臣，只会觉得这些人的生死荣辱都是在自己一念之间的。而这些人最喜欢做的就是揣测圣意，赵开明喜欢故意做一些事，引得这些朝臣纷纷闻风而动，却发现是个误会。这种牵动人心、玩弄众人在股掌之间的感觉令赵开明很是着迷。
　　就好比说，今日这样的大日子，皇后为何不来？朝臣们定是要猜测纷纷的。
　　赵开明举起杯子喝一口酒。宴会已经开始了，舞姬在丝竹管弦声中挥动衣袖，飘然若仙。赵开明冷眼看着有些被自己提拔上来，没有家世背景的朝臣已经被这舞姬的身姿迷得神色迷离。不由得嗤笑一声：那些世家们有世家的好用处，这些底层提拔上来的有他们的好用处。看来只消赏赐个舞姬，就能让这两个朝臣死心塌地。
　　静妃一直在关注着赵开明的一举一动，看着赵开明嗤笑一声便顺着赵开明的眼神看出去，看到色眯眯盯着舞姬的两个男子，只觉得那两个朝臣肥头大耳极其面目可憎。
　　可是静妃盯着赵开明看了许久，也不见赵开明看向自己，有些气闷地灌了自己一杯酒。
　　今日的菜式都是静妃操持着办的，早在自己宫里品尝过无数遍了，所以今日也不新鲜。静妃只求能够让皇上多看自己两眼，却怎么也等不到皇上看向自己。
　　赵开明的眼神自然是不会看向静妃。因为赵开明的眼中此刻都装着一个青色身影。
　　过去见到的她是全然不妆饰的，可是今日的她只是简单打扮就美得让自己挪不开眼。远远看去，她穿着一身天青色的衣衫，腰身如杨柳枝一般纤细，领口只能看到绣了花样子，却因着她低垂着头而看不清。发髻简单，只插着一根同样是青色的发簪，剩余的头发披散下来。
　　看起来，也就是一个普通的仆婢。可是赵开明知道这乖顺的外表之下是凌厉的眸子。赵开明如今不是当年未经人事的太子，而是坐拥天下的皇上，想要什么样的女人都能如愿，可是今日看到她却还是心动。
　　也许就是因为当年在大殿上见到的她狼狈、痴傻、害怕，可是在一低头的瞬间，那眼中的凌厉只有被自己看到了。赵开明便觉得这个女人和自己一样会伪装。是一种兽类闻到同类气味的兴奋。
　　在那一瞬间之后，她的痴傻害怕不堪都曾让自己怀疑过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可越是这样，赵开明越有遇到同类的兴奋。而当时的皇上将她赏赐给了陆清泽府上做仆婢，自己想要得到她，就像想要得到一个玩具一样，却甚至都不能开口争取就被指了出去。赵开明这份欲望在压抑中疯长，逐渐成为了必须得到的执念。
　　而陆子规和沉泥一个坐着、一个站着，皆是不失礼仪的规矩。今日来赴宴的都是带着家眷来攀皇亲的，自然不会把太多的注意力放在一个无权无势无功名的将军之子身上。
　　所以陆子规和沉泥并没有被太多的关注。
　　那些人的视线掠过他们，得知了陆子规的身份之后很快的判断出陆子规没有攀附价值，便将目光继续扫视下去，判断那人的身份地位，打算着等会儿皇上退席了就去敬酒看看能不能攀上。
　　陆子规心满意足：参加宫宴的唯一期待就是见到姑母一面，已经得偿所愿了，陆子规觉得自己很满足了。计划着回府就写信给表哥，告诉自己见到了姑母。
　　而身后的沉泥则是眼观鼻鼻观心，只等着宴会结束。
　　赵开明一连喝了几杯酒，有些醉意上头。身边的小太监凑上前来说：“皇上，可要退席？”
　　赵开明听到了“皇上”二字，便陡然在心中升起了一种：朕已经是皇上了，想要什么难道还得不到？
　　这么想着，身子已经先一步站起身。那小太监没得到皇上的指令，一时不知道赵开明是不是要退席也不敢擅作主张，只好先搀扶着皇上。
　　赵开明下了高座，甩开太监的手，走得平稳，一路朝前，那些朝臣们都噤声，不知道皇上这是什么意图。
　　只有赵开明身边的太监出了一脑门子汗：皇上看起来没有喝醉，走得平稳，实际上眼白发红，这就已经是喝多了的样子。可千万不要出事的好呀！
　　赵开明径直地走到陆子规席坐前。
　　陆子规立刻跪下行礼：“草民陆子规感念圣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亲临臣子坐席，其他的朝臣也都离席跪下。
　　赵开明伸手做虚扶状：“陆将军为北齐立下血汗功劳，如今痛失陆将军，朕心甚痛！如今见到将军之子，甚觉欣慰，你可要安好！”
　　骤然听到父亲，陆子规喉头一哽，却还是说：“草民无用，不能如父亲那样上阵杀敌为皇上分忧。草民会好好读书考取功名报效皇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