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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7、宫宴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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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开明站在了陆子规的对面,眼神却越过了陆子规看向沉泥。
沉泥跟着陆子规一起跪在地上,头埋的极低,样子看起来就是一个恭顺的仆婢,可是赵开明却忍不住在心里猜想:低着头的她会不会在眼神中是睥睨的忍耐。
“抬起头来。”
听了这话,陆子规抬起头,可是却发现赵开明的眼神没有在自己身上。
沉泥抬起头,眼皮却低垂,眼神依旧看向地面。
不,这不是自己想要的。醉意慢慢上浮,赵开明又说:“看着朕。”
沉泥却依旧是那副害怕恭顺的样子,倒是陆子规急忙跪伏在地:“启禀皇上,这是草民府上的仆婢,没有见过世面,最是鲁莽,还请皇上饶恕她。”
赵开明的心里泛起冷笑:曾经的西楚帝姬没有见过世面?这陆家少爷倒真是会遮掩。
有了醉意的赵开明没有当下开口,可是身边跟着的太监却开口了:“这岂不就是当初的西楚余孽?在陆府倒是教导得不错。现如今,陆将军已经故去,这陆府怕是压不住这西楚余孽啊。”
揣测主子的心意是每一个伺候的仆婢和太监都必须要有的基本功。贴身伺候赵开明的太监早就已经琢磨出了点意味,当下也在心中猜到了皇上是不好开口要一个仆婢的。便自作主张开口,这话虽未明说却是暗示明确,要是这陆家少爷是个聪明的,就该主动的将这仆婢送进宫里来。
作为皇上,就是有些事不必亲自做,有些话也不必亲自说。赵开明微微眯眼,等着陆子规开口将人送进来。
“启禀皇上,家父曾在的时候,多次告竭草民要将此女多加管教,这也是家父一桩心事,也是家父北征前对草民的嘱托。如今家父虽已经仙逝,可是这嘱托草民万万不敢忘!”
一时之间,满殿人声寂静,只有悠然的丝竹声响着。
赵开明的眼神晦暗,看着眼前两个黑色的后脑勺,这一仔细看去,才发现两人挽发的发簪竟然是同样的翠色竹玉样式。心中不仅有了隐隐的怒意:好一个陆家。陆清泽在世的时候就是面上恭敬,其实何曾将自己尊敬?这陆家少爷什么也不曾有,倒是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拿出陆清泽的遗愿来堵自己的话,真是好得很。
赵开明却不言语,只是转身,走回自己的龙椅。拿起一杯酒,对下首做敬酒状,于是丝竹声停了,宴席上的众人也都举起酒杯朝向皇上。
“北元佳节,愿诸位爱卿尽情享用!”说罢,赵开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再将杯子放在桌上,就起身离去了。
“皇上退席!”太监尖利地声音响起,紧接着响起一声沉闷的钟声。
再接着,丝竹声又响起,宴席依旧。
方才的小插曲并没有被宴会上的众人放在心上,此时皇上退席,大家也都少了许多无形的压力,起身自由走动互相敬酒说话。
而陆子规的手心却已经是汗。沉泥跪坐在陆子规身后,低低地说:“少爷何必如此?恐怕,皇上心中对少爷也是要不满了。”
方才的时候,沉泥虽然心中十分不愿意,却已经是做好了自己此后又要留在宫里的准备了。尽管心中不快却又松了一口气。她留在陆府的这些年,苦练剑术,并且看了许多的兵书,对北齐也是多有了解。她早已在想是时候挑时机逃离北齐了。只是先前在陆府,到底是不舍不便。若是今日和陆子规一别,从宫里逃出倒是不必有许多的顾忌。
那样的场合,皇上威压在上,她万万没想到陆子规会将自己留下。自打跟在陆子规身边的时候,她就一直觉得陆子规是个文质彬彬的书生,虽然后来陆府出了许多事,陆子规也成长出一些坚韧、担当,可是到底也不曾想过陆子规骨子里是这样强硬的。
陆子规没有说话,只是喝了一杯酒,然后说:“皇上退席了,我们也回府去吧。”
说罢便起身带着沉泥一起走了。
大殿内的人都忙着互相攀附,也无人注意到这主仆二人已经悄悄离去了。
静妃时时刻刻关注着皇上的一举一动,起初皇上站在陆子规面前的时候,静妃倒是还有些意外,皇上亲自上前说话,这份儿殊荣可是够特别的。没想到问了身边伺候的,才知道那就是陆清泽之子,现如今只是一个白身。
静妃便忍不住嗤笑:“难怪皇后今夜不敢来,瞧瞧她办得好事,连白身都出现在了这宴会上,还惹得皇上不高兴。”
原来离着远,静妃并未听清楚当时他们说了些什么。贴身伺候的仆婢有些无奈:“娘娘,皇上已经离席了,您不去跟着伺候?这大好机会可就便宜别人了。”
静妃一听却有些犹豫:“可是,皇上前些日子不愿见到本宫。”
“娘娘说笑了,前些日子是皇上忙于朝政。今日佳节,皇后病着,可不就只有娘娘能和皇上说说话了?”
静妃一听,便点头:“本宫这就退席。”
皇上退席就意味着接下来的时间交给了赴宴的人,而若是不愿多待的人也可出宫了。皇上退席以后,妃嫔的去留就无甚紧要了。所以静妃静悄悄地走了。
退席后的赵开明却是一个人回了寝殿:今夜见过了疏离清冷的她,赵开明本以为如今的自己想要得到她是探囊取物般简单,却没想到对于太监的暗示,陆子规竟然这般不留情面的拒绝了。
赵开明的眼神中有着愤怒:很好,陆家人。
守在门口的小太监心中叫苦不迭,只觉得自己十分倒霉,也不知道皇上的这怒气会不会牵连到自己。
正在郁闷,就见静妃来了。小太监登时像是看到了希望:过去,静妃颇得皇上的宠爱,想来如今见到静妃也就心情好上许多的吧。
只是进殿内通传的声音到底是有些胆战心惊:“皇上,静妃娘娘来了,可要请她进来?”
赵开明是皇上,他的怒意自然不是伤到自己,他已经打定主意用鲁王的鲜血来洗刷今日陆子规的推拒,此时已经多了几分冷静。
这些日子冷落了静妃,宠爱了皇后和皇后举荐的几个小妃子。到底都是些端庄温婉清丽的,时日久了也有些倦怠。如今静妃一来,想到往日静妃的伺候周到与多情奔放,酒后的赵开明觉得体内有几分灼热。
没等到皇上的回话,那小太监又硬着头皮说:“那仆婢就将静妃娘娘请进来了。”
还是没说话,小太监却知道这是默许的意思,便慢慢退了出去。
很快,门又“吱呀”被推开,这一次带着一股香风进来。
虽说给太后请安的时候,静妃刻意装扮素净了,但是今日是宫宴,静妃今日是打扮得格外明艳动人。
在烛火浮动中款款走来,倒是格外叫人心动。
静妃许久不曾见到皇上,今日得了召见心上欢喜却多了几分不安,生怕自己又惹皇上不高兴。于是规规矩矩的进来行了礼后就站在一边颇有些拘束,只是那一双含情的眼睛幽幽怨怨地看向赵开明。
赵开明本就是酒后,哪里能受得了这样的眼神,当下便招手示意静妃靠近些。
静妃挪动碎步,刚刚到跟前,就被赵开明一把拉进怀中:“许久不见,爱妃还是那么美。”
这倒是有了熟悉的皇上的感觉,静妃也放心了,搂住皇上的脖子撒娇:“皇上许久不见臣妾,可叫臣妾好生想念。”
“是吗,那倒是要让朕看看爱妃有多想朕!”赵开明方才在宴席上得了那冷,如今面对着静妃的热情似火,倒是格外受用。
当下便抱起静妃去了床榻之上互诉衷肠。
回府的马车上,到底还是沉泥先开了口:“少爷今夜不妥,只怕会为少爷带来祸端。”
陆子规对着沉泥温柔地说:“无妨。我父亲一辈子谨小慎微,忠君爱国,却是早早的就战死沙场,身后事既没能入陆家祖坟,也没能如他所愿远离都城下葬。可见这么活着也没什么趣味。你是我的仆婢,我岂能将你送到宫里去?”
沉泥别开眼神,不去看陆子规,硬着心肠说:“我既是少爷的仆婢,送我进宫,到底也算陆家从此又有人在宫里了。这么想来,我进宫对少爷是好事。”
陆子规却只是说:“可你欢喜吗?你愿意吗?”
沉泥紧盯着马车的帘布:“人活一世,岂能事事遂自己的心愿?有些不愿意的事,倒是也不得不去做的。”
陆子规淡淡地说:“我只愿你欢喜。”
沉泥心中一震,下意识地看向陆子规的眼睛。
饮了酒的陆子规面上有些潮红,眼神中却是清澈与诚挚,和沉泥对上视线以后,颇有些不好意思,这一次倒是陆子规挪开了视线:“今日进宫赴宴你也累了。等下回府早些歇息。”
沉泥的心跳得略有些快,她垂下头:“是,仆婢知道了。”将所有的情绪和心思掩藏在了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