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我是淑女啦？》黑色的眼睛

15、15

　　“喵喵，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急救室的灯牌一直亮着，胡建已经在里面三个小时了。
　　喵喵一直坐在一旁的塑料凳子上，不知是因为冷，还是未消的余悸，她的膝盖一直不住发颤。
　　我把外套脱下来盖在她的身上，握着她的手。
　　喵喵的手好冷好冷。

　　“对不起，小兔。”
　　“没关系，喵喵。”
　　我抱着喵喵。喵喵的身体在呻吟。
　　“喵喵，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可是。。。可是他还在里面。”

　　“对不起，小兔。我知道。他差点杀了你。他是个坏人。但是我真的很担心他。”
　　喵喵挣脱开我的怀抱，泪眼迷离。
　　我突然心痛。这种想爱而不敢爱的感觉太熟悉了。
　　现在喵喵的情况更复杂，她的爱里不仅有畏惧，还有内疚、诧异和愤怒。
　　如果世界上有什么东西能煎熬一个人的话，喵喵现在感受到的五味汤应该算得上一个了。

　　“喵喵，喵喵，看着我。”
　　我抱住喵喵的肩膀，努力捕捉那双有些游离的视线。
　　“你担心他是对的。你不要自责。他不是个坏人。他没有伤害我。至少这一次。”

　　喵喵终于靠在我的肩头开始了没有任何顾忌的哭泣。
　　宽敞的走道默默地吸收着一个女孩的伤悲。
　　来往的人们似乎习惯了在医院听到这样的哭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人活着，每个人都有各自伤心的理由。
　　理由不一样，却是一样的伤心，一样的哭泣。
　　很多时候哭泣是软弱。
　　其他时候，哭泣是一种释放，一种获得认同或解脱的释放。
　　生老病死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心里的绝望充斥到让人丧失了哭的能力和欲望。
　　可是喵喵在哭。

　　“小兔，你知道吗？他一直跟我说，做人，一定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即使以前错了，以后也可以不犯错。”
　　“可是为什么他今天这么做呢？我真的不明白。”
　　喵喵停靠在我的肩头，啜泣着。
　　喵喵，其实我也不明白。只是我现在什么都不明白。

　　“喵喵，你怎么会知道我在那儿？”
　　“我给他打电话，听到有人呼救。胡建告诉我说，你已经走了，那是同事们在玩闹。可是我问了小抽，你并没有去医院，我想来想去觉得那可能就是你。就通知小抽，刚好那个撞伤他的人也在，所以我们一起赶到胡建家。果然就。。。”
　　原来是这样，那是他的家。
　　他的酒吧在全杭州娱乐消费最鼎盛的地段，再怎么说，一个月的纯营利都有上万，他怎么还会住在那种出租屋里？
　　还有，还有，他说过不会伤害我，他也跟喵喵说过他要做好人。
　　如果说喵喵他们三个不出现，他根本不会拿刀架着我。
　　为什么为什么今天晚上的事总是那么费解。

　　忽然喵喵站了起来。
　　手术室的灯暗了。
　　等待。希望和绝望交织得令人窒息的等待。

　　一张床被几个护士推了出来。
　　喵喵冲了过去。
　　“护士，他怎么样了？”
　　“现在情况稳定下来了，只是失血过多，还在休克。”
　　“胡建，胡建，。。。”

　　“医生，他怎么样？头上的伤严重吗？”
　　“因为伤在后脑，而且形成大量淤血，所以情况并不是太乐观。这种情况即使没有对脑组织产生大的挫伤，也会引起很多并发症。比如失明或者。。。对了，你是他什么人？”
　　“我。。。我是他的朋友。”
　　“那麻烦你把他的亲属叫来。他的情况不太好，观察几天如果没有好转，可能得下病危通知书。”
　　“对了，医生，他有晚期胃癌。”
　　“胃癌？不可能啊，我们刚才还对他进行了全身扫描，看有没有其他肿块什么的。绝对没有胃癌。”
　　。。。。。。

　　没有胃癌。可是他为什么说自己有胃癌。而且回忆他当时的样子，那绝望的眼神很真实，不像是在说谎。
　　信息越来越多，可是为什么其中的问题也越来越多呢。
　　我慢慢向病房踱去,刚走到病房门口。
　　忽然听见胡建的病房传出争吵声。

　　“都是你！都是你！他已经倒在地上了，不能再伤人了，你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他？”
　　是喵喵！喵喵像一头发怒的狮子，狠狠地撕扯着崔哲的外套。
　　崔哲站着，任凭喵喵的打骂，始终没有说一个字。
　　可能连崔哲自己都说不清楚，为什么今天的自己那么残忍。

　　“小月！”站在一旁的小抽向门外的我跑了过来，仰起我的脖子仔细看了看，又绕着我观摩了一遍，终于松了口气，“小月，你没事就好。”
　　“我没事。他没对我怎么样。对了你的手不要紧吧？”
　　我拉过他的左手，也是一顿猛看，石膏还在，骨头还在。还好。
　　小抽的眼睛温柔地洒在我的脸上。
　　小抽，我知道，一切都过去了。我们都会好好的。
　　我握住小抽的左手，轻轻地放在我的脸颊摩挲，侧着头朝他笑。

　　\"你，真的不打算起诉他了？”小抽有点不解地看着我。
　　“恩。”
　　“为什么？他就是八年前那个。。。那个伤害你的人对不对？”小抽的视线望向那个躺在病床上的男人，小抽的胸脯也因为愤怒儿剧烈起伏。
　　“妈的！”
　　突然，小抽的右手重重地砸在了我身后的墙上。
　　我看不清小抽的表情。
　　但是我感觉到他在努力深呼吸。

　　我投入他的怀抱。好温暖。
　　小抽，你知道吗，只要你在我身边，只要你抱着我，我就有足够的勇气面对一切。
　　包括今天的，昨天的，还有明天的。

　　“他已经为那件事失去了那么多年的自由。今天也许是他一时间情绪失控。他也许并没有恶意。再说。。。”
　　“再说什么？”小抽在耳边问。
　　我把自己从小抽的怀里拉回来，脸转向病房。

　　喵喵仍然在哭泣。那样旁若无人，那样悲痛欲绝。好像，好像她的世界即将从此崩溃一般。
　　他的话在我耳边盘旋——我看到她，突然很心疼。我觉得，如果我妹妹一个人在外受了委屈一定也是这样。
　　不知道，此时此刻，病床上的他会不会再次为喵喵心疼。

　　“是为喵喵吗？”小抽的眼神突然间柔软下来，“也许喵喵爱上了他。”
　　是啊，也许他也爱上了喵喵。
　　但是，现在他们面临的可能是阴阳之隔。

　　胡建，虽然你做过很多错事，在我心里我曾不止一次诅咒过你，但是我现在真心地希望你能好起来，为了你自己，也为了喵喵。

　　现在已是凌晨三点，喵喵怎么也不肯跟我们回学校。
　　我决定去买点吃的东西来，大家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已经又饿又困了。
　　“小抽，你陪着喵喵。我去对面的可的买些吃的回来。”我对一脸倦容的小抽说。
　　前天晚上的车祸事件已经折腾得他够戗，昨晚上又来这么场惊心动魄的人质援救，就是香港飞虎队的也该休息了。

　　“你一个人去怎么行？”小抽立刻从床上站起来，准备陪我出去。
　　我整了整他倒翻的领子，又轻轻把他推回到床上，“没事。崔哲和我去。你在这儿看着喵喵，她情绪不稳定。你又和她那么熟，你不留下谁留下？”
　　“可是。。。”小抽看了看一边神情木然的崔哲，虽然老大不愿意，但还是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