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无罪》楠若尔

51、推杯换盏（二）

　　林瑰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谁是杨恒。

　　而萧冉见林瑰木讷地看着自己，不由着急着道：“你听没听见啊...”

　　林瑰看着面前一脸急迫的萧冉，连忙开口安抚：“听见了，可萧小姐得先告诉我谁是杨恒啊。”

　　萧冉闻言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太过慌神，忘记陈澈应该也不认识杨恒的，只是她没有太多时间解释，只能问道：“陈澈如今人在哪里？”

　　昨日萧冉听下人说杨恒来了萧府。
　　她一直知道萧慎与杨恒的关系，虽不清楚这些年里萧慎帮杨恒解决过什么，可在陈澈之案中，萧冉猜测萧慎一定做了什么，只是她一直不愿面对而已，故而面对陈澈，她才会那么愧疚。

　　偷偷跑去萧慎书房外躲着，谁知竟被她听到了萧慎与杨恒的交谈。萧冉对杨恒的厌恶已不是三言两语所能言明，可她也清楚的知道自己改变不了任何，她不能拿萧慎的仕途去赌，亦不能拿自己的名声去赌，这些年来只能避而远之。可她本以为一切都已经过去，众人如今都能够平安的生活，这便够了。

　　却不曾想杨恒依旧不愿放过陈澈。

　　得知此事的萧冉惊恐不已，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尽快将此事告诉陈澈。奈何她如今被禁足府中无法出门。幸而今日州府设宴，萧慎一早便离府，萧冉便乘人不备偷跑出来。然而出府后才意识到自己并不知道陈澈如今人在何处，思来想去只能找上林瑰。

　　林瑰自然不会将陈澈行踪告知，只是看着萧冉的情绪确实慌乱，于是询问道：“陈澈今日不在城中，萧小姐有话可以让妾身代为转达。”

　　听到陈澈人不在城中，萧冉当下松了口气，如此便是安全的。只是看着身旁的林瑰，萧冉眼中依旧留有戒备：“林瑰，我能否相信你？”

　　林瑰自然看出说这话时萧冉眼中的怀疑，于是笑着说道：“萧小姐不觉得此时问这个问题太迟了吗，你既已说出杨恒的名字，我若想加害陈澈，你根本没机会拦我。”

　　“你——”萧冉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向林瑰，一时间竟然语塞。

　　林瑰见状有些好笑，突然发觉萧冉虽脾气算不得和善，可全部心思都呈于面上，倒也是个简单纯粹之人，收起戏弄之心，林瑰缓缓说道：

　　“若我想对陈澈不利，当初就不会散尽全部救他。”

　　说话间对上萧冉的目光，林瑰神情格外认真：“我对陈澈之心与萧小姐无二，是以在陈澈之事上，你可以完全信任我。”

　　萧冉在听到林瑰那句“与萧小姐无二”时依旧忍不住一颤。可随即又觉得有些可笑，且不说自己如今与陈澈毫无可能，即便在当年两人在桃源县初识时，自己也不过是其同窗之妹而已。

　　“我一直知道当年陷害陈澈的人是谁。”

　　“什么？”林瑰闻言一震，那日在狱中，她听着陈澈提起当年费了多少心力却依旧查不出诬陷自己之人，而在追查的过程中，陈澈没了双亲，没了清白，更险些没了未来。因而林瑰原以为他们还会经历更为漫长的岁月才能看清那隐匿多年的真相，可今日萧冉的话却让林瑰觉得陈澈与陆方一，像一个笑话。

　　“那你为何不告诉他？”林瑰没有察觉自己在微微颤抖，一双凤眼盯着萧冉，近乎质疑着问道。

　　萧冉今日来前就已做好了被质问的准备，只不过质问之人变成了林瑰，如此想来也好，起码面对着林瑰她能更清楚的看见自己的软弱。

　　“对不起。”

　　这句道歉萧冉也不知是对谁，是陈澈，陆方一，还是那些死去之人。只是当这句歉意有了出口，自己的心事有了分担后，莫名轻松了不少。

　　其实萧冉知晓的事并不多，萧慎大多时候都是瞒着自己的。至于杨恒陷害陈澈之事，是萧冉自己猜到的，得知陈澈入狱，萧冉着急万分，谁知就在这时柳家下人来萧宅接走萧慎，更令萧冉起了疑心。

　　于是她只身一人去了县城，想要试着打听陈澈近况，而当她行至县衙外时，却见萧慎面容沉重的走了进去，萧冉心中一紧，连忙躲在暗处等待，良久后见萧慎走了出来。后来的事城中人都已知晓，有证人证明陈澈当夜的确在巷中欺辱了一女子。

　　萧冉闻言前去质问萧慎：“陈澈案的证人是不是你？”

　　萧慎正在收拾行李，面对萧冉的质问眼中没有一丝波澜：“你的行李都收拾好了？赶快去收拾。”

　　看着萧慎冷淡的态度，萧冉当下有些恼火，扯过萧慎的胳膊让其面向自己，“我仔细回忆了，案发当夜你分明就在家中，怎么会在巷子里看见陈澈？”

　　萧慎不知是没有防备还是本就有些失神，被萧冉扯过时险些未能站稳，而在听到这句质问时也没有反应，扭过身继续收拾着包袱。

　　萧冉见状再次扯住其袖口，却再次被萧慎无视着挥开，如此往复数次，直到最后一次萧慎终于不再忍耐，伸手将萧冉推坐在地上，眼中一片猩红，冲着地上之人吼道：

　　“你闹够了没有，不想走就给我滚出去！”

　　萧冉被突然推倒在地后愣住，坐在地上无措地看着萧慎：“兄长......”

　　萧慎虽一向寡言，可几乎很少责备过萧冉，自爹娘离世后对这个妹妹更是照顾，因而萧冉在看见萧慎生气后有些害怕，总觉得眼前的萧慎格外陌生。

　　萧慎这时也察觉到自己失手，于是走上前去将萧冉扶起，不过口中却未缓和：“去收拾东西，我们明日离开。”

　　......

　　“那你怎知你兄长是在为杨恒遮掩罪行？”听萧冉如此说，此事不过是她的推测而已。

　　“起初我也不确定，不过当时能够指使兄长作伪证又不会被发现的只有柳家，杨恒又是柳世伯的外甥，我便有了此猜测。”

　　林瑰听到“柳家”时觉得有些耳熟，突然想起季裴然当日说起江淮曾受人资助，而资助他的也是柳家。

　　“萧学正...受过柳家资助？”

　　“你怎么知道？”萧冉疑惑林瑰竟也知晓此事：“当年是柳世伯来家中劝兄长继续读书的，故而柳家对我们是有恩情的。”

　　林瑰这时只觉得脑中布满了各种残缺的碎片，但这些碎片间有存在着一些微妙的联系，只是一时间自己无法将其拼凑完整。

　　“后来呢，后来你可还有其他发现？”

　　“我...”萧冉这时突然哽住，支支吾吾地不知如何开口，然而抬眼看见林瑰眼中的着急，索性也就不再隐瞒：

　　“后来我无意中得知了一件事。”说话间萧冉有些躲闪，似乎不敢对上林瑰的目光：“石生的死也与杨恒有关。”

　　看着林瑰错愕的神情，萧冉连忙解释道：“你先听我说，此事在你...入狱之后。那日陈澈来找兄长，我恰好路过前厅，听见他们二人似乎起了争执，我听见陈澈在质问兄长石生之死的真相，兄长劝陈澈不要继续追查下去，最后两人不欢而散，不过兄长答应放了你。”

　　萧冉心中也是一片苦涩，这些年里她看着萧慎变得愈发冷漠，也愈发无所畏惧：“等陈澈离开后，我跑去问了兄长，也许是污秽之事做得多了，这一次兄长没有生气，算是默认了。”

　　话落，萧冉看着一直沉默地林瑰：“林瑰，我知道你如今应是恨透了我们兄妹，可今日我来是真心想要救下陈澈，也想替兄长赎些罪孽。”

　　“我...没什么立场说恨，只是有些心疼他。”说话间林瑰嗓音有些喑哑：“真相离他那么近，可他把自己搞得遍体鳞伤也还是什么也不知道。”

　　“因为他不可能动得了杨恒。”萧冉皱着眉道：“杨家的背景深不可测，根本不是陈澈这样的寻常百姓能够撼动的。”

　　“是以今日来我是想劝你，趁眼下杨恒还未发现陈澈，你们赶紧离开吧。”

　　“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

　　“陈澈今日去了州府宴会。”林瑰的声音有些无力。

　　“什么？”萧冉一惊，下意识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你不是说他不在城中吗？不行，我得赶快去州府。”

　　“等等——”林瑰连忙起身将人拦下，握着萧冉的胳膊，开口道：“今日宴会上所有扬州要员都在，杨恒不会轻举妄动，陈澈有自己的计划，我们贸然去只会扰乱他。”

　　“那难道我们就坐在这里干等着？”

　　“自然不是。”林瑰抬眼看向萧冉，认真问道：“不过此事得萧小姐帮我。”

　　“你什么意思？”

　　林瑰牵着萧冉重新坐了下来，脑中较方才清明了不少，于是说道：“正如你所说，如今就算将此事告诉陈澈，他也奈何不了杨恒，因为没有证据。当然我们也不可坐以待毙，既如此，不如主动一些。”

　　说话间，林瑰抬眼看向萧冉：“只是萧小姐得想好，若帮了我，便是站在了萧学正的对面。”

　　萧冉闻言没了声音，林瑰见状也未催促，房中顿时安静下来，只隐约听见香炉内的线香在微微焚烧。

　　良久后，萧冉突然开口：“我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