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无罪》楠若尔

50、推杯换盏（一）

　　“你怎么在这里？”

　　抬眼见林瑰正站在驿馆门口，陈澈连忙收敛了神情，有些疑惑地问道。毕竟自那日林瑰醒来后两人便未再见过面，故而今日相遇颇为诧异。

　　林瑰显然也未想到这时会遇见陈澈，先前她告诉陈澈近来自己会忙于州府宴会之事，而对方似乎也有事在忙，只叮嘱她当心身子，两人便各自忙碌。如此想来，今日得见竟算是偶遇。

　　“方才不慎撞到一个孩子，我看他对扬州不甚熟悉，便带他来了驿馆。”

　　“可有伤着？”听到林瑰说与人相撞，陈澈原本舒展的眉头蹙了起来，如今对于林瑰的身子，他总不太放心。

　　林瑰见陈澈紧张地模样有些好笑，“我没事的。”这时余光看见一直站在旁边的陆方一，笑着问候道：“陆公子也在啊。”

　　陆方一看着面前嘘寒问暖的两人，冷呵一声后道：“难为林掌柜还看见在下了啊。”

　　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林瑰多少对陆方一也有些了解，此人虽看着寡淡，且不时会冷眼相向，可倒内心却格外赤诚，否则也不会经过这么多年仍对当年的案子如此上心。故而面对其开口的调侃，林瑰并不在意。

　　“你们这是去哪里了？”

　　林瑰其实一直没有过多干涉陈澈翻案之事，一来她明白陈澈担心她涉足危险，二来眼下她与陈澈间的关系越简单，来日若有意外发生，她也许更能帮得上忙。

　　可不过问并不代表不关心，她并未错过方才二人眼中的凝重。

　　自当日在狱中长谈后，陈澈便未打算瞒着林瑰行事，之前其并未主动问起，陈澈也就没有主动相告，可如今林瑰既然开口，陈澈也就不再隐瞒。只是眼下并不是适合说话之所，于是转身对陆方一道：

　　“方一你先上楼吧，我送林瑰回去。”

　　陆方一对陈澈一见到林瑰便无所顾忌地模样早已见怪不怪，于是也未再多说什么，耸了耸肩道：“哦。”

　　陈澈跟着林瑰进了屋内，季裴然应是去书院接江琪，故而屋中空无一人，林瑰给陈澈添了盏茶，将茶杯递到其面前后道：“说吧。”

　　陈澈端起茶杯饮了一口，却是先问起林瑰一事：“你今日去了萧府？”

　　“...你怎么知道？”
　　“今晨我来找你，看见你坐上了萧府的马车。”

　　林瑰闻言颔首：“是啊，今日去给萧小姐送宴会的衣服与胭脂。”说起萧冉，林瑰想起当日陈澈入狱时其担心的模样，好奇两人过去究竟是何关系，故而顺嘴问道：“你与萧冉很熟吗？”

　　陈澈正思忖着该如何不动声色的劝林瑰不要与萧府接触过多，乍一听此话不由愣神，不过还是如实道：“算不上熟稔，因为萧慎的关系见过几面。”

　　“那她为何如此关心你？”
　　“她何时关心我了？”

　　见陈澈目光疑惑的看着自己，林瑰这才想起自己似乎并没有告诉过陈澈当初萧冉来找过自己，如今既说起此事，也就顺势就将那日之事说了出来。

　　听林瑰说着，陈澈这才得知萧冉竟还在背后做了这些，想来应都是瞒着萧慎为，突然想起那日自己在萧府时对萧冉所说的话，当下心中有些懊恼。

　　林瑰见陈澈的目光变得有些复杂，虽说她一直提醒自己应该心胸开阔些，可看着陈澈眼中的变化，发现自己的确做不到毫不在意。不过林瑰也不会因此事纠结过多，毕竟她了解陈澈。这时突然听陈澈说道：

　　“如此倒是我有愧于她了。”

　　说着将自己当日在萧府时责备萧冉的话说了出来，而后望向林瑰道：“我并不愿再与萧氏兄妹接触过多。”

　　对于萧慎当年之举，林瑰曾听陈澈说起过一些，这也印证了她一直不喜萧慎，觉得此人城府颇深。不过如今听来萧冉却是无辜，因兄长所为断却了与心上人之间的所有可能。不愿陈澈因此事烦恼，林瑰开口安抚道：

　　“日后若有机会我会替你还了这个人情。”

　　陈澈若是知道林瑰日后要为这个“人情”所付出的代价是什么，他绝不会同意，只是眼下却顾不得深思，而是对林瑰说道：

　　“还有一事我要提前同你说。”
　　“什么事？”

　　“明日我会与方一一同前往州府宴会。”

　　“什么？”林瑰闻言一愣，“不是说只有扬州官员才能参加吗，你们两个用什么身份去？”

　　“此事方一会解决。”

　　陆方一当年能在两桩案情之间全身而退，足以说明陆家的能力，故而将二人送进宴会之中并非难事。

　　“可你们去赴宴做什么？”

　　明日宴会中人皆是扬州要员，还有应天府前来的官员们，林瑰知道陈澈是想借今年乡试重审旧案，可眼下他们对应天府来的两位官员并不了解，如此草率行事是否太过心急。

　　陈澈自然知道林瑰的顾虑，只是既然他要明着下此棋局，那么第一步便是要让这城中要员知道陈澈此人的存在，而没有什么场合比明日这场宴请更为隆重。不过还有一个原因陈澈没有说，陆方一从桃源县回来时还查到一事，柳文斌有一个外甥曾在六年前去过桃源县，此人名叫杨恒。

　　眼下他不知道杨恒是否与当年旧案有关，是以不愿过早说出令林瑰多想，不过陈澈知道自明日起他定然会成为扬州城内家喻户晓之人，他的身边也定然会荆棘遍地，因而今日便是陈澈还算安全的最后一日。

　　“只有让所有人的目光看向我，知晓我有冤要申，隐藏在暗中之人才不会轻易对我动手。”说话间陈澈牵起林瑰放在桌上的手：“只是凡是都有万一，是以从明日起我便不能时常来看你了，你自己要当心，安心经营铺子便是。”

　　“那你岂不是很危险，我能帮你什么？”林瑰听闻陈澈要将自己彻底暴露于人前，心中登时一紧，连同心脏似被一只手狠狠拽住一般，可却也明白这条路是一早便决定要走的，容不得此刻退却。

　　“你保护好自己就是在帮我。”陈澈捏了捏掌心里林瑰的手，看着其目光中的担忧，唇间扬起一抹笑意：“知道你站在我身后，我比六年前还要勇敢。”

　　林瑰伸出另一只手覆在陈澈手背之上：“我会照顾好自己，但你要向我保证，你绝不能出事。”

　　“好，我保证。”

　　***

　　今日林瑰看着有些魂不守舍。

　　就在她第三次不慎将香料撒到地上时，季裴然实在看不下去，绕过一旁的案台将人拽走，按着其肩膀坐了下来。

　　“你今日怎么回事？”

　　昨日季裴然回来时陈澈已经离开，因而并不清楚林瑰究竟为何忧心，今日见其像是被摄去魂魄一般，心中难免生出一些猜测。

　　“是与陈澈吵架了？”能令林瑰如此患得患失之人，眼下也只剩陈澈了。

　　“没有。”
　　“那你为何这般六神无主？”

　　陈澈要重查江淮之死的事季裴然是知道的，可只要想到当年被威胁会失去江琪，她便忍不住的惊恐，她承认自己懦弱，不愿打破如今这份来之不易的平静，故而对于陈澈如今所做之事，她并不愿多问。

　　林瑰也明白季裴然心中所想，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稳妥，因此还是决定对其隐瞒。

　　“我哪有六神无主，只是前些日子太忙，如今好不容易清闲下来有些不适应罢了。”

　　“不适应就去书院接江琪去。”季裴然闻言没好气道：“哪有人会觉得自己太闲了的...”

　　林瑰闻言也不由笑了起来，想着自己在铺子内带着多少会胡思乱想，于是便起身应下：“好，那今日我去接他。”

　　说着林瑰起身往铺子外走去，季裴然见状将人喊住：“时辰还早呢，你急什么？”

　　“那我就先去街边转转。”

　　话落便出了门。沿着街巷一路走着，林瑰看着沿途琳琅满目的物件，心中却没有把玩之意。谁知这时却见一人急匆匆地往自己的方向走来，一边走还一边后头望着，待其走的近些后林瑰才认出来人，不过却是疑惑此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萧小姐？”

　　萧冉没想到会在此撞上林瑰，被突然地声音吓得一颤，惊恐的看向身前，在看到是林瑰后这才松了口气，口中抱怨道：“你走路怎么没声啊....”

　　林瑰见萧冉似乎被吓得不轻，于是也未再反驳分明是她太过慌神，这才未察觉到前方有人。

　　“萧小姐怎会独自在这里？”林瑰环顾了眼四周，见萧冉的确只身一人，当下不由好奇，照理说来，以萧冉的身份，出门定会跟着几名仆役，不齐也要跟着贴身婢女青禾，眼下竟独自一人出现在这街巷之内，倒是令人疑惑。

　　谁知萧冉却顾不上回应，拉起林瑰便要往胭脂铺走去，林瑰见状连忙将人拦下：“...您这是要做什么？”

　　话落却见萧冉一脸凝重，目光凛冽地看向林瑰，手上不由施加了些力道：“听着，我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林瑰从未在萧冉脸上见过如此神情，当下也不由紧张起来，不过却不能回胭脂铺内，一面季裴然知道又要担心，思及此，林瑰反手拽住萧冉胳膊，牵着行至了一家驿馆门口。

　　让掌柜找了间僻静位置的厢房，转身将门合上后，林瑰引着萧冉坐了下来。

　　“萧小姐找妾身何事？”

　　“我今日是偷跑出来的，是以长话短说，林瑰，你快去告诉陈澈，务必要当心杨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