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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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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鲁眼眶通红,似是回忆起什么痛苦的往事,双目凝出泪来。
“……事情一开始并无异常。”
“接到朝廷调令,我与胡清自京城出发,在许州同太守姜知焕汇合,三人乘水路北上,往宁州而去。我班鲁向来喜好交游,一路与胡姜二人观赏青山秀水、高谈阔论,倒也快活……”
直到那一夜,行船终于泊到宁州渡口。
宁州渡口乃朝廷水路扼要之一,水面商船行舟泊荡起伏如云,交织着两岸灯火延展开去,船夫走卒吆喝着卸下货物,班鲁三人下了船,夹在热闹人流往前走。
姜知焕突然道:“班兄、胡兄,素闻宁州乃天府宝地,此次前来若光是查案便可惜了,小弟在酒楼订了雅间,不如今夜先松快松快,明日再办正事,如何?”
胡清与班鲁落后两步,水上奔波多日,两人早已身体疲累,闻言自然连连点头答应。
“……我们三人相携去了酒楼,赏歌舞、品美酒,无不快意,我便觉头昏脑涨、心悸气短,紧接着两眼一黑昏迷过去。醒来时人在客栈,那二人说我是江风受寒,让我好生歇息,还让伙计煎了药。我暗道奇怪,行船数日风平浪止,哪来的大风令我受寒?不过我未曾多想,兼之当时昏沉虚弱到难以下地,便喝了药休息……如此吃了三日,我终于觉得不对。”
“江风受寒,照理说喝两帖药也该好了,可病情恶复,每次喝药非但不见好,反而难受到几欲作呕;送药的伙计更是诡异,死死地盯着我喝下才离开……我班鲁仕途沉浮半生,什么肮脏手段没见过,心知这是着道儿了,心底发凉……”
“第三日,伙计送药,我故意喝一半吐一半,待他走后,撑着病体急急赶往府廨,就见府衙门口摆满了诸多金银珍宝,流水似的绵延一条街,胡姜二人正指挥着下属逐一盘点,我冲上去质问,才知道他们竟然背着我将这贪墨一案结了!”
宁州太守府廨门口。
班鲁脑子‘轰’地一声炸开,被戏耍的愤怒荒谬压垮他的理智,他大步前迈,怒声叱道:“陛下任命三钦差督察此案,我人还没到,你二人怎可草率了结?!”
他死死地盯着姜胡二人,来时和蔼可亲的同僚,此刻竟如修罗厉鬼般可怖!
胡清张口欲言,姜知焕却抬手拦住,他十分冷静,笑眯眯道:“班兄缠绵病榻,这案子又拖不得,只能先动手彻查。放心,漕运盐务之事一概没动,都给你留着。”
姜知焕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下人呈上一叠册子,说道:“这是漕运司的公账。”
“……当时那二人神色冷静、应对有度,竟是有备而来……咳、咳咳……”班鲁一连说了许多,应是牵扯到肺腑的伤口,面色涨红地疯狂咳嗽起来。
萧虚高坐其上,面无表情。
任凭班鲁说得慷慨激扬,他冷峻的面容没有丝毫波动。
班鲁咳嗽声缓了缓,悄悄觑了萧虚一眼,拿不定他到底听信多少,一颗心慌得七上八下的。
班鲁咽了咽口水,“柯士为贪污漕税,公账本就是做给外人看的假账,这二人递给我的,我就更不会信了。当时再盘账已经来不及了,我只得去牢狱找柯士为亲自核对……我任巡漕御史,但对各路漕运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私下和柯士交情不错,盼他能和我说实话,老实交代实账。可等我在天牢见到他时,却大吃一惊——他手脚俱废、浑身血污,模样竟比我现在还惨!”
昏暗天牢,微尘翻涌。
班鲁骇然惊问:“一日未革职,你仍是朝廷命官,那群人怎敢越过刑部与大理寺,对你动用私刑!”
柯士为神志浑噩,声音虚弱,“姜胡二人害我……”
班鲁道:“我正是为此事而来,那二人必定有诈,你且将漕运、盐税实账告知我,小弟着了他们的道儿,柯兄万万帮我一把!”
柯士为哑声道:“……所、所有财物,尽数被抄,你照着核对便是……”
班鲁火速赶回府廨,此时胡姜二人已盘完账目,他将余下无人认领的财物盘了一遍,竟是与那本虚假公账无甚出入,霎时手脚冰凉、如坠冰窖。
萧虚打断他的话:“你的意思是,胡清和姜知焕设计陷害你,昧下了漕运和盐的银子?”
班鲁道:“正是。”
萧虚面色冰冷,“证据呢?”
毫无证据,他不会随便相信班鲁的一面之词。
班鲁惨笑一声:“我侄儿——盐运使班宋身死,就是最好的证据。”
“姜胡二人害我,我自然要证明自己清白。那天夜里,我悄悄去了盐运司找我侄儿班宋,将自身苦境告知他,希望他帮我盯着姜胡二人——强龙不压地头蛇,他们昧下那么多钱财,自然要找地儿藏起来,我侄儿自然连连应是。于是我借口查账,给班宋拖延时间,班宋果然不负期望,次月某日派人告知已查到眉目,要我当日夜里往江东街街口汇合,我喜出望外,依言去了……”
三更宵禁,月黑风高。
江东街空无一人,夜风吹得人骨头发寒,班鲁借着微弱月色躬身急匆匆往前赶,眉目尽是焦急之色,临近街口时,忽然一群黑衣蒙面人冲上来将他撂倒,班鲁尚未反应过来,紧接着拳打脚踢劈头盖脸地砸下,班鲁痛叫:“你们是谁???”
领头人揪着他的衣裳,像提废狗似的提起他,恶狠狠地说:“班大人,识相的老老实实改了账本回京,将您这些年受贿的银子填进去,不然小命不保!”
班鲁喉咙咽着血沫,含恨嘶吼:“我必要查清此事!”
那人‘哈’地笑一声:“查清?如何查清?靠你那蠢侄儿?”
他猛地一指江面,班鲁下意识转头看去,下一刻他骤然瞠大眼——黑沉江面吞噬月色,透过被揍得肿胀充血的眼睛,班鲁竟见江面漂着一具浮尸。
班鲁目眦欲裂,“宋儿————”
江面的浮尸,是班鲁的侄儿,班宋!
回忆戛然而止,班鲁潸然泪下,已然泣不成声。
“……一州盐运使身死,此等大事必会快马加鞭送信京城。”他狠狠磕了个响头,“殿下只需派人查清杀害班宋的凶手,必能将这两人揪出来!”
萧虚若有所思。
班鲁言辞间声色动容,兼之方才重刑拷问之下依旧答不出赃款去处,不像是作假……可萧虚却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
萧虚按了按额头。
失血过多令他意识开始眩晕,他的后颈、肩肌、后背绷紧如一张弓,那股子阴寒愈发凶猛地扑上来,恶狠狠地绞缠身体每一处,骨骼和内脏都发出剧痛的叫啸……可比起身体不适,更鲜明的是一种强烈的违和感,他好像置身一张网中,那张网编织得完美无缺,可他仍是能感觉到某个杂乱的、细微的、不协调的线索。
到底是哪个地方不对呢?
班宋或许真是被害死的,可距离被杀已然过去一个多月,再查也来不及了。
假设宁州赃款真是胡清与姜知焕贪昧的,那么问题来了,这笔银子涉及迁都事关重大,连班鲁这等老手都不敢沾染,到底是谁给他们这么大的胆子?背后有没有主使者?朝中究竟是谁有这么大能耐指使这两人?要用这么多钱去做什么?!
瞬息间,无数猜测闪过箫虚脑海,突然一个微小细节犹如电光闪过脑海,萧虚忽然想到什么,猛地抬起眼锐利视线射向班鲁,
“……不对!柯士为怎么死的?!”
班鲁浑身一僵。
像某些不能为外人所知的秘密被戳破,他的神色霎时慌乱起来,眼珠子逃避般飞快向左移动。
这个变化很短暂,大概只有一秒,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硬生生地将视线转过来。
但这一瞬间已经够了。
萧虚敏锐地捕捉到这个突兀的信号,他乌墨般的眸子微变,像一头循到味儿的猛兽,目光愈发将班鲁锁得更紧了,眉目隐隐透着逼人的威势:“你说他在回来的路上畏罪投河自戕,这不对,倘若真如你所说你是被陷害的,那么班宋已死,你唯一的退路便是柯士为,你应该极力保护他进京为你辩护,怎会任由他就这么死了?”
“你们来往乘的都是漕运司的船,里头全是你的人手,胡姜二人能在地上对你下手,上了船可不一定,要越过你的人手杀了柯士为,没那么容易……你在慌张,是你杀了柯士为?!”
“我没有!”班鲁立刻大声反驳道。
萧虚冷冰冰地看着他。
班鲁反应过来自己情绪过于激烈,神色快速变幻,最终短促地笑了一声,“……殿下当真是聪慧,竟然能想到柯士为之死有诈……”
说到此处,隐隐流露出惊叹,“臣曾以为朝中三位皇子,三皇子母家显赫才德出众、六皇子张扬肆意不甘人后,而您病弱体虚、母后亦无权无势,不过是占了嫡长的身份才封了太子,不想您却是最令人意外的那个……”
萧虚面无表情,无论是班鲁折服般的赞叹、还是那些兄弟间的对比时,都不能令他有丝毫波动,浑然置身事外。
班鲁剧烈地喘了口气,话锋忽而一转,“——柯士为不是我杀的,但他也不全是畏罪投江的,更不全是胡清和姜知焕杀的,而是另有其人!”
他放开身后的金佛供桌,神经质地左右看看,既谨慎又惶恐,仿佛这个答案只要一说出口,就会招来什么可怖的、残酷的报复,然而此间只有他和萧虚两个人。
过了一会儿,似乎是确定无害了,他忍着断腿的疼痛,冷汗津津地膝行爬到萧虚脚下,就着匍匐的姿势,自下而上死死地盯着萧虚的眼睛,“……殿下可曾听说过……艽神?”
艽神。
两个字仿如什么隐秘而奇特的密钥,空气中悄然泛起潮湿的腥味,班鲁眼前画面开始扭曲,黑色江潮裹挟记忆狂暴呼啸而来!
时间倒退回上个月。
侄儿身死,班鲁在胡姜二人的逼迫下,不得不宣称调查结束,被迫押着柯士为、携带巨款乘船启程往回赶。
如萧虚所说,班鲁唯一的退路就剩柯士为,自然要好好看护,他将柯士为的房间安置在自己隔壁,特意请了大夫治疗。班鲁怕极了,班宋身死令他整个人都魔怔了,他生怕自己一个错眼不看,柯士为也变作一俱冰冷尸首,他整个人仓皇如惊弓之鸟,哪怕睡梦中都不得安宁。
此时的胡姜二人却十分冷静,袖手旁观班鲁的一切动作,好像柯士不能对他们构成威胁。
直至某夜,嘈杂哗然声将班鲁从睡梦中唤醒。
“下雨了!下雨了!”
“船上起雾了!”
纷乱脚步声将班鲁从睡梦中惊醒,意识到是下雨起雾后松了口气,他抬袖擦了擦头上冷汗,眼角余光瞥向窗外时却立刻顿住——不对,雾太大了!
咆哮乌云遮蔽天空,天辉齐齐隐蔽,泼天大雨倒灌乾坤,甲板上挤满了举着火把的船夫,但也仅照亮方寸之地,浓郁黑雾如同过江巨龙般横贯整个江面,翻滚涌动如同有生命一般,几乎淹没到人的腰际。
这浓郁到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令班鲁隐隐生出不详,他急急翻身下床,想去看看柯士为,刚出房门,身后冷不丁传来淡淡声响:“班大人,起雾了。”
班鲁猝然回头看去,姜知焕与胡清二人不知何时也出来了,撑着伞立于泼天暴雨中,正直直看着他。
胡清则是叹了口气,“班兄,回房间歇息吧。”
班鲁冷着脸没有说话,自从宁州查税案之后,他对这两人的态度从一开始的和颜悦色变作恨之入骨,再同这两人说一句话都觉得恶心。
就在此时,船夫惊呼声音传来:“柯大人,您怎么出来了?”
班鲁心中一突,侧头看去就柯士为开门走了出来,正背对着他往船弦走去,班鲁倒吸一口凉气,连忙赶上去拦在柯士为面前,“柯兄,外头风大雨大,你身子骨未好还是……”
班鲁瞠然瞪目,所有的话噎在喉咙里!
柯士为脸上两眼翻白,面色青灰,一张老脸僵硬地咧开嘴笑,这种笑容很诡异,仿佛要把嘴巴都咧破了,整个牙龈牙齿暴露出来,人脸上不可能做出这么诡异的笑容……不,班鲁心中甚至升出一种恐怖的错觉——眼前的柯士为根本就不是人!
柯士为维持着这瘆人笑容,张口喃喃说了四个字:“吾郎艽神……”
班鲁脸色猝然一变!
柯士为突然一甩袖,狠狠砸在班鲁胸口,将他击飞出去,“咿呀!!!”
声音凄厉尖锐,匕首般狠狠划破暴雨夜色,刮得人耳膜不堪重负!
“砰”一声巨响。
班鲁砸在地上,他顾不得胸口剧痛呕出鲜血,急急吼道:“快,快抓住他!”
船夫水手闻言,连忙扑上去。
此时的柯士为忽然疯了一般,甩袖跳起了舞。这是个遭了重刑、年过知命的糟老头子,然而他舞动的身姿却根本不像个老人能使出来的,肢体动作翩然娇娆又暴烈有力,外人甚至能听见那令人牙酸的“咯咯”骨骼响。
那张老脸在昏暗雨天中格外诡异,好像情绪被劈成两半,一半抽象地咧笑着,一半却隐隐透出一种哀怨,只听他似哭似泣地唱道:“吾郎艽神,小女十八,华年思慕艾,贴金佃、着红装,辞爹娘泛舟江上,摇楫欢喜向君郎;锣鼓敲、花铺道,金银珠宝富贵巢,青宫藏吾新娘娇——”
那声音尖利得浑然不似男声,交织在轰天雨声中,唱到最后,柯士为面容竟愈发怨毒且凶狠!
“啊———”
“啊———”
惨叫声一声声响起,那些扑上去想水手船夫,被柯士为一袖子抽到黑雾里,黑雾猛虎扑食般将这些青年壮汉包裹起来,牙齿剁碎骨肉和哀嚎声一并响起,不一会儿,那黑雾竟然“噗”地吐出具具白骨!
那些骨头挂着没被吃净的血肉内脏,随着死掉的人越来越多,柯士为那双翻白的眼睛餍足地弯了起来,
“吾与君结百年好,君身空渺渺,郎君啊!你怎还不来接妾!”
班鲁目眦欲裂地盯着眼前这一幕,扣着甲板的十指发白渗血,一生从未如今天这般肝胆俱寒。
姜知焕与胡清立于这出闹剧背后,从容而平静。
混乱场面不知维持多久,或许是一个时辰,也或许是几瞬间,柯士为已然舞至船头,他一跃上了船栏。
暴雨铺天盖地打湿所有人衣裳,狂风更大,吹得湿透的衣裳猎猎作响。柯士为身着单衣、发髻散乱,如果忽略身后惨烈的尸骨,这幅风雨中袖手而立的画面简直堪称壮仕图。
“郎君!你在何处?”
最后这一声渐渐转低,柯士为就在这时浑身一颤,似惊醒一般猛地回头望向班鲁,满面惊恐张嘴无声地做了个口型
——救、我!
班鲁愣了一下,下一秒几乎是想也不想猛地就冲了上去,但已经来不及了——柯士为两腿一蹬,纵身跃下,班鲁扑在船栏上,连他的衣角都抓不到!
“啊———”
一声剧烈的惨叫划过耳膜,这次不再是那吊诡女声,而是柯士为苍老的声音。隔着重重迷雾,班鲁只见江面黑水翻涌探出一只涂丹蔻的青灰鬼手,刹那间贯穿班鲁胸膛!
……
“荒谬!”
萧虚猛地站起身,他的脸色简直堪称凶戾,一脚把班鲁踹倒在地,怒极反笑,“你拿不出胡姜二人陷害你的实证,就编出这等怪力乱神的滑稽之言欺骗本宫,什么精怪附身、什么噬人黑雾,你以为本宫会信?!”
“骗?”班鲁哑声一笑,咽下喉间血沫,“殿□□质虚弱深居简出,一心只扑在朝务上,只怕不知朝中传言沸沸。艽神,不知何年何月起他就蛰伏朝中了。无人知他从何处来,更无人见过他真实的样子,他就像只悄无声息的幽灵潜在京中,以神自居、手段了得,驱策万鬼撒豆成兵不在话下,专门与臣子勋贵做着交易,杀人越货、断人气运、乃至续命还阳、返老还童!”
“从柯士为形容诡异,说出“艽神”二字时,我就知道,胡姜二人必定请了这尊大佛!”
箫虚久久没有说话,他紧紧盯着班鲁,眼睛泛着匕首般锐利的精光,企图找到一丝或心虚、或怯懦的情绪……然而并没有,班鲁回视他的眼神格外坚定!
班鲁咬了咬牙,颤巍巍地磕了个头,“贪污宁州赃款的并非我,只要殿下肯放过我,我班鲁愿意为太子拥趸,绝无二心!”
话语掷地有声。
班鲁紧张得掌心都在冒汗。
他已是穷途末路,除了效忠根本没有其他办法,好在对此他心中亦有几分把握——
萧虚虽是太子,但在这皇位之争中根本毫无胜算,皇后权利被架空、更不如其他两位皇子有出众的娘家做支撑,他这个巡漕御史多少算一个肥官,拉拢他绝对不亏!
萧虚额角猛然一跳!
他听出了班鲁的言外之意,墨渊似的眼眸陡然迸出寒光!
“投诚?”萧虚眼底竟浮现嘲弄之意,“本宫无权无势,班大人以为本宫何德何能被册封太子?”
他言语讥讽。
班鲁不禁微微一愣。
萧虚冷笑一声,“那是陛下根本不放心、也不想让羽翼丰足的皇子任储君罢了。”
班鲁心头一惊!
这句话隐隐反射出太多天家秘辛,可不是他这种小官能知道的。
衣物摩擦窸窸窣窣,萧虚踱步至他面前,清俊身形投下浓重的阴影,犹如不可攀越的高山。
“……罢了,看在你我同是可怜人的份上,就让你死个明白。”
他怜悯地垂眸,“班大人还想不明白么,若真是你贪污的宁州赃款,直接交由大理寺审问便是,何必本宫亲自走一趟?”
班鲁神情巨变!
他敏锐地察觉萧虚话中之意,猛地仰起头,面色惊恐地看着萧虚。
萧虚掌中长剑横翻,蝉翼锋刃架在班鲁脖颈上,“……要杀你的不是本宫,而是陛下,今夜要的,除了宁州赃款去向,还有……班大人这些年来受贿贪下的所有钱财。”
言语间,杀机毕现!
就在这时,变故突生!
房门‘咣当’一声被踹开,一坨黑色巨物猛地被丢进来,重重砸在两人之间,发出一声诡异的呻.吟。
青年身携凉凉夜色跨步而进,一道带着笑意的嗓音冷不丁响起,“哎呀!早说在这里不就好了,何至于挨那么多拳头!”
两人一惊,齐齐抬头望去。
来人约莫十八九岁,薄衫松松垮垮罩在身上,面相有些虚浮颓靡,偏生唇边笑意盎然,一双眼珠子更是说不出的清亮,像水洗过的黑曜石,硬生生将这股惹人厌的丧气压下去,平添几分说不出的舒朗。
池牧一进门就看见萧虚,脸庞骤然绽放惊喜,拍掌欢声道:“你还没死呀!真是太好了!”
萧虚:“……”
你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