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住玫瑰苑的杨师傅》流涎的狗狗

19、是你

　　高挑的路灯下，林正阳讶异地望着杨飞舟。
　　后者善解人意的表情中带点洋洋自得，好像在征求林正阳的意见：作为室友，我还算合格吧？

　　“我回家打断了你向张扬告白，所以，你想让我怎么帮你，尽管说好了。”

　　这误会来得猝不及防。
　　短短几秒钟，林正阳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惊愕，失落，苦笑，最后终于愤愤地看向杨飞舟。男人的迟钝终于让他受不了了。

　　“错得离谱！”

　　“啊？”
　　从林正阳气愤的语气和表情判断，他真的推断错了。
　　杨飞舟脸发烫，努努嘴，打哈哈，缓解现在的尴尬气氛。
　　“哈，我以为……好吧，不管是不是张扬，喜欢总要说出来嘛，你闷在心里，他也猜不到，不是吗？”

　　不说还好，杨飞舟这么说，林正阳反而气到发笑。
　　蒋伟猜得出，罗美晶猜得出，现在方强也猜出来了。

　　杨飞舟讪讪地搔一下后脑勺，“好吧，我没有成功经验，你不用听我的……”

　　“你猜得也没错。我之前喜欢过张扬。”林正阳愤愤地说。

　　“……”
　　喜欢就喜欢，干嘛这么生气？

　　**
　　下午，林正阳接到杨飞舟的电话，在家等他的同事上门。
　　张扬的脸出现在门禁呼叫屏幕上的时候，林正阳以为自己眼花，站在玄关看了半天，才确认就是那张脸。

　　更令林正阳惊讶的是，时隔半年，再次看见他，内心已不再有波澜。张扬已经和众多其他半生不熟的同学一样，在林正阳心里失去了往日的神圣和魅力。
　　林正阳甚至发自内心瞧不起他。

　　“正阳，开门——我知道你在家。”

　　林正阳按了开门键。打开入户门。站在玄关等他。
　　电梯响过之后，张扬出现在家门口。

　　林正阳略带冷淡地将他让进房间，自己靠在入户门旁边，不准备带他做细致参观。
　　“玫瑰苑三室的房子，格局基本都是这样的，你随便看。”

　　“不用这么冷漠吧？”
　　张扬故作轻松地开口笑。

　　虽然此人已引不起林正阳的兴趣，但他找上他的做法令林正阳不齿。眉毛上挑，轻蔑地问：“你不是来看房子的，你是来找我重归于好的？”

　　“我们还可以——”

　　“不可以。我有喜欢的人了。普通朋友也不可以，我不缺朋友。”
　　林正阳不让张扬说出这句话，如果有心颤，也是因为想到喜欢的人的脸，让自己心颤。不是因为眼前的人。

　　“以后要做同事——入股清涂的事情，工商变更过段时间就走完了。”

　　“清涂跟我有什么关系。”
　　林正阳嘴上否定自己和清涂有关。
　　脑海里突然想起林香梅对他的工作安排。林正阳也搞不清是在对林香梅喊话，还是在否认张扬关于他俩要做同事的推论。

　　靠——原来清涂是张扬上班的公司。杨飞舟是张扬的同事。

　　“瞒得真好。”
　　张扬面带微笑，目光灼灼，言谈中充满对林正阳身份的羡慕，“我是到奥通上班以后才知道你是赵总的弟弟……”

　　“早知道，你就一直做伪同，跟我在一起？”
　　林正阳讥诮打断，“你要真有这想法，不但可恨还可恶。既然千方百计进奥通上班了，就好好上班吧，别动其他心思了。”

　　“你喜欢的人，不会是杨飞舟吧？”
　　张扬带着一丝痛悔猜测。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我们俩之间的事都过去了。
　　到现在我也不否认，我喜欢过你，百分百投入过。
　　你说的对，我像个孩子。爱的时候不会保留。
　　痛得时候也很彻骨。
　　所幸我缓过来了。
　　以前，我从未后悔，以后，也别让我后悔。
　　过去的，就过去了。不要觉得我还会喜欢你……”
　　**

　　刚才一心要为林正阳排解感情烦恼的杨飞舟，默不作声。

　　两人沉默着，走了好长一段路。

　　林正阳喜欢过张扬，重整心情后，再次找到自己喜欢的人，即便是单相思。
　　杨飞舟对这种再次追逐爱的勇气生出一丝羡慕，半晌，才缓缓开口：“有喜欢的人，是什么感觉？”

　　“像个快乐的傻瓜。看着他笑，自己也会笑。看着他为自己生气，操心，会偷偷开心……”

　　杨飞舟疑惑，“你说你单相思。人家都不知道，怎么为你操心？”

　　林正阳吐吐舌头，眼里的调皮带着欣喜，说：“心意没传达之前叫单相思。不代表我们不认识。”

　　杨飞舟赞同，“是朋友？”

　　“算是吧。”

　　“那为什么不把心意传达出去？”
　　不传达出去，这再爱的勇气也是打了折扣的。

　　“你怎么知道我没传达？”

　　杨飞舟好奇，“哦，那他怎么说？”

　　“他不知道……”

　　“还是等于没传达嘛！”
　　真不知道他在跟自己绕什么弯子。
　　“说出来更好吧？”

　　“我还没得到任何暗示……”

　　“你想要什么暗示？”

　　“拥抱，亲吻，或者其他表示亲密的动作……”

　　“嘁——不是所有都用拥抱亲吻表示好感。也有用其他方式表示好感的。”
　　杨飞舟思索，如果是自己，除非百分百确信，不然不会去抱别人，更不会去亲。

　　“你怎么对别人表示好感？”
　　林正阳顿住脚，用热切的眼神望着杨飞舟。

　　杨飞舟被林正阳的眼神鼓动，觉得这个问题的答案对林正阳很重要，没即刻开口。思索了一会儿，语气慎重地说：“主动打电话啊，心情愉悦地为对方做饭啊，主动为对方排解烦恼啊……很多啊……”

　　林正阳用力抿着唇，眼里蕴出一层潮润，灯光变成千万条环状光丝绕在杨飞舟身边。

　　杨飞舟不好意思地搓搓手，他没想到自己回答得这么感人，竟然让林正阳感动得几乎掉泪。

　　“你为我做饭的时候，心情愉悦吗？”
　　林正阳问得很急，声音发抖。

　　还在收留丢丢之前，杨飞舟就因为他一句“有业主投诉”把丢丢放在宠物中心；自己给杨飞舟朋友圈点赞，他会主动打电话过来；他不怕麻烦地在家做饭……
　　难不成这些都是杨飞舟表示好感的信号，却被自己一一看漏？

　　杨飞舟觉得莫名其妙，做两个人的饭肯定比做一个人的饭心情愉悦啊，不然也不会天天不厌其烦地买菜做饭了。
　　“心情愉悦啊——”

　　林正阳听完，眼潮心热，全身发抖。

　　一阵风卷着落叶从两人身边吹过。
　　不自然的沉默和林正阳的异样引起杨飞舟的担忧，垂首与林正阳平视，关切地问：“冷吗？”近了才发觉，林正阳的脸上，不是冻得青红，而是热得绯红。

　　林正阳眼里映着整条街的灯光，流光溢彩。双唇微微张开，屏息向前，把两人之间的距离一寸寸缩短，短到两人的呼吸纠缠在一起。迅速在杨飞舟唇上如蜻蜓点水般掠过。

　　顾不上判断杨飞舟眼里是惊讶还是惊恐，颤着嗓音，低声说：“我喜欢的人是你！”

　　懵圈的杨飞舟想草草回应一句“我也喜欢你”，可脑子里有根弦像被人拉了一下。摸着唇上留下的微弱触感，他意识到林正阳说的喜欢，和他的喜欢，不是一回事儿。

　　没有得到预想中的回吻，也没有听到“我也喜欢你”的回应。杨飞舟宕机了一样的反应，让林正阳很快意识到：表白的话，还是说早了。

　　表哥担心的事情再次发生，他又做了一次傻瓜。

　　激动表白，尴尬收场。

　　好在，杨飞舟并未当即拒绝，也没说“我喜欢女的”。
　　林正阳用半分钟时间整理心情，自我安慰，考虑如何收场和继续。

　　“杨哥……”

　　“我……”杨飞舟机械地回应，脑袋却像故障的放映机，一直卡在林正阳亲他的那个画面，想关都关不了。

　　“拒绝的话我不要听……就算拒绝，至少也要考虑一个月，不三个月……”林正阳脸上表情扭曲。
　　林正阳给自己鼓劲，只要没听见拒绝，就还存着一线希望。说完，又故作轻松地问：“你不会因此毁约让我搬走吧？”

　　杨飞舟一脸茫然，似乎不明白他在说什么。虽然他说的话字字清晰，可入了杨飞舟的耳朵，脑袋却拒绝思考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杨飞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来的。
　　像个提线木偶一样换鞋，洗漱，上床。就连林正阳惯常地道晚安，也只抬眼皮作为回应。

　　与其他所有情绪相比，这件事带来的震惊，无异于飓风在海面卷起滔天巨浪。
　　那声音低低的一句话，竟有如此效果。

　　等心里的巨浪涌过，杨飞舟莫名感到气愤。
　　林正阳在想什么。他明知道自己离过婚。他觉得耍弄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好玩吗？

　　气愤平息后，杨飞舟稍微恢复了思考能力。
　　林正阳性格挺讨喜，自己也愿意跟他做朋友。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之间不会有亲吻这件事……

　　杨飞舟脑袋嗡一声又乱了。
　　他竟然不能理直气壮地对那个吻表示愤慨和厌恶……虽然为林正阳的乱表白气愤，但对蜻蜓点水一样的吻不讨厌……

　　如果是别人，会不会觉得讨厌？如果是方强……呃……算了，没法想象。

　　该找个人聊聊，不然今晚要失眠，明天也无法跟林正阳面对面。
　　拿起手机拨了方强的电话。

　　“你真会找时间，儿子刚睡着。”方强压低声音，“等一下，我去书房。”

　　过了半分钟，杨飞舟再次听见方强的声音：“说吧，有什么好事儿，大晚上给我打电话？”

　　杨飞舟沉默半天，艰难开口：“你觉得我哪儿像gay？”

　　方强一听，坐直身子，“这话从哪儿说起啊？”

　　杨飞舟终于在老友的声调里听出了八卦和戏谑的味道，“算了，睡你的吧——”

　　“哎，你这人，讲不讲理，是你大半夜打电话来……”

　　杨飞舟果断挂断电话。结果方强不依不饶，将电话打过来。
　　“是不是有男的说喜欢你？”

　　“……”

　　“嘿嘿，恭喜你……”

　　“恭喜个屁——”

　　“你没拒绝人家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