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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林妈 ...

  •   杨飞舟在主卧卫生间水台前,用膝盖顶了一下罗俊皓的腿,“往边儿上挪一下。”

      罗俊皓已经刷好牙,从水龙头里撩了点水,洗掉嘴巴上的泡沫。扯下毛巾擦嘴,注视着舅舅的脸,“好久没见你这么开心了。”

      “你常来,我更开心。”

      “得了吧。”
      结婚之后就没见舅舅像今天这样笑过。

      将房门掩上,书房变成安静的休憩地。林正阳好奇地从书柜里抽出一本专业书,从书发暗发黑的边缘判断,不止被翻过一两次。随便翻动几页,里面有用黑红蓝各色笔做的标记。

      除了专业书,还有一些类似《非暴力沟通》《被讨厌的勇气》《青蛙先生看心理医生》之类的读物。

      林正阳把书规整地放回原位,靠坐在床沿,目光从天花板,移到衣柜,又移到墙上的一幅装饰画。一张寓意事事如意的柿子图。

      普通人世俗又美好的祈愿。就跟从小到大一直住的大姨家差不多,让林正阳觉得温暖。

      把被子拉到胸前,味到淡淡的清香。

      他刚才摸了自己的头……

      林正阳用力抱着被子倒在床上。

      兀自回味欢喜的时候,电话响了。蒋伟打来的电话。
      “哥?”
      “明天你回来一趟。小姨要来。”
      “干嘛?检查你和大姨有没有违抗懿旨偷偷接济我?”
      “别废话,让你回来就回来。”
      “知道了。”
      林正阳怏怏不乐挂断电话。

      心里的愁绪还没扩散,手机又响起微信提示音。

      “耗子”发来一段“僵尸兔子舞”视频。
      罗俊皓的微信名叫耗子,吃完饭的时候就自来熟地加了林正阳的微信。

      林正阳点开视频。

      杨飞舟奋力摆弄着对跳舞来说显得过于僵硬的四肢,正在履行他愿赌服输的承诺。背景音是夹杂着他压抑而罗俊皓肆意的笑声。

      此前从未遇见过像杨飞舟这样的人。体贴得细致入微,温柔得自然熨帖。
      二十几年的人生里最失意的时刻遇见他,是上帝的安排,老天的仁慈。

      林正阳知道自己没看走眼。这就是他想要的男人。

      晨曦中一缕慵懒的阳光从窗帘缝隙里钻进主卧的大飘窗,叫醒了睡梦中的杨飞舟。

      床随着他的动作发出轻微的声响。下一刻,丢丢欢快地从门缝里挤进来,站在杨飞舟床前歪着脑袋巴巴等着。

      “小家伙儿,耳朵真够灵的!”杨飞舟趴在床沿,大手宠溺地揉揉丢丢的卷毛,“等五分钟,我去刷牙洗脸。带你下楼买早餐。”

      客厅里,一片安静。书房和次卧那两位,没一点儿动静。丢丢跟在杨飞舟脚边,乐颠颠地出了门。

      一人一狗在清晨的阳光里溜达了二十来分钟,走到下沉广场。杨飞舟把丢丢留在餐厅门口的拴狗柱边,走进餐厅买早餐。

      收费处的服务员依然热情周到地帮他打包。

      “昨天餐厅怎么歇业了?”杨飞舟不知道哪根筋抽了,想起林正阳昨天亲自下厨的原因,问出来这么一句。

      “歇业?没有啊,除了春节,咱们餐厅没歇过业。”服务员不明所以,回答的时候依然面带笑容。

      杨飞舟回头瞅了一眼另一侧暗着灯的员工用餐区。

      “哦,员工区周六周日一直不开放的。周六周日上班的人不多,并且人数也不确定……”

      “哦。”
      杨飞舟心下一沉。那小子是为了省一餐饭钱,才动用厨房的?

      拉开入户门。林正阳和罗俊皓两个人挤在客卫水池旁一边嘀嘀咕咕,一边刷牙。

      “皓皓,你就不能去主卫?”
      杨飞舟皱眉。
      挤在一起是为了方便溅一身水吗?

      “我好了……”
      林正阳漱了口,扯过一条毛巾擦了擦嘴角残留的泡沫。

      “嘿嘿,果然不能背后说人……”
      罗俊皓嘴里含着泡沫,继续刷牙。

      “收拾好了出来吃早饭。上午的课,几点钟开始?”
      杨飞舟没理会罗俊皓的唔唔哝哝,开口问。

      “八点一刻……”
      罗俊皓吐掉口中的水,迅速抹了一把嘴角,旋开水龙头将手冲洗干净。

      杨飞舟看了一眼悬挂在餐桌上方的时钟,“那你要抓紧时间了。”

      说话的功夫,林正阳已经从厨房里把餐盘和筷子拿出来,摆在餐桌上。
      “杨哥,我今天要去大姨那儿。我一会儿搭你的车出去,把我放公交站就行。”

      “晚上回来吃饭吗?”
      买早餐时在脑袋里盘算以后多在家开火,此刻脱口问出极具“老夫老妻感”的问题,杨飞舟自己都意外。

      见林正阳面带疑惑,解释说:“我就是问问,你要回来吃饭,我就多放点儿米。两个人的饭,也不会多花一分钟的工夫……”

      “我回来——”生怕杨飞舟反悔似的,林正阳截住杨飞舟的话头回答。说完,抿着唇抑制嘴角的笑意。

      “你有忌口吗?”杨飞舟问。

      “我不吃姜……”

      “哦……过敏吗?”

      “不是啊,姜的辛辣味我不喜欢。”

      杨飞舟松了一口气。很多菜都少不了姜来调味。
      “生姜我也不喜欢。”

      “是吗……嘿嘿,这算不算是一种缘分?”林正阳硬掰。

      杨飞舟笑,“这么说的话,大部分中国人都挺有缘的。”
      林正阳:“?”

      杨飞舟乐道:“都不喜欢喝生水。”

      “我跟你俩也有缘,都是男的。”罗俊皓一脸“够了”的表情看了看舅舅和林正阳,吃饭也不忘把丢丢抱在腿上,分秒必争地逗弄丢丢,“舅,你和状元一起送我到上课的地方。”

      丢丢嘴里发出“啊呜~”声,看来“状元”铁定是自己别名了。丢丢表示小小的不满。

      休息天的早上,从小区引路拐进主干道,车辆稀疏。车行至公交站附近,杨飞舟轻踩刹车。

      “谢谢杨哥,晚上见!”

      林正阳下了车,罗俊皓才抱着丢丢,在杨飞舟耳边絮叨:“舅,林叔真够意思,晚上看见他剃的头,差点儿感动哭……”

      “少来,我明明看见你摸着人家脑袋笑得腰都直不起来。”杨飞舟打断外甥的话。

      “你没看见我笑中带泪?再说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哭哭啼啼的不像话。不过,他这一下就确立了他在我心中的形象和位置。

      如果我是女的,现在肯定已经暗恋他了,长大就嫁这样的人。人美心善,谁不喜欢?你说是不是,舅?”
      罗俊皓意犹未尽。

      杨飞舟哭笑不得,“怎么,还想让我夸你年纪小三观正?”
      毕竟人家说了,喜欢的原因是“人美心善”。

      “那倒不必。有时间记得接我过来跟状元玩儿……”
      每天都想从堆积成山的作业中挣脱出来的苦命初中生。

      南苑小区距玫瑰苑有十几公里。
      休息天,上午开往南苑方向的公交车里乘客稀稀拉拉,下午则相反。一大早,多是从南苑往城里跑的人群,心里装着购物清单,聚餐地点,玩乐项目。

      道边的落叶乔木,黄叶稀疏。只需一场寒风,或一阵秋雨,不肯坠落的另一半叶子,也会悉数魂归大地。

      隔着车窗看了一路的秋景。车终于到站了。

      南苑的房子是S市第一波改造城中村时建起的回迁房。有年头了。
      自打林正阳记事起,他就和林泽芬还有蒋伟住在南苑一栋房子的三楼。

      小时候,林正阳不明白,为什么蒋伟叫林泽芬妈妈,他只能叫大姨。长大了才知道,他父母另有其人。

      林泽芬待他,百分百是母亲待儿子。甚至比待亲儿子还要好。

      在林正阳的记忆里,林泽芬没动过他一根手指头,可他却亲眼目睹大姨不止一次拿着棍子敲在表哥身上的情景。
      表哥青春期时候不服管教,林正阳多少也有印象。

      经过岁月的洗礼,表哥最终变成了个外表匪气,实则可靠的男人。虽然提起表哥失败的婚姻,林泽芬还是会头疼,不过到她这个岁数,已经看开了。有些事情,不能强求。

      到家才发现错拿了杨飞舟家的钥匙。敲了门,站在门口等候。
      家门从里面打开,林泽芬目瞪口呆地站在玄关。
      “头发哪儿去了?”

      “忘公司了。”林正阳跟大姨耍贫嘴。

      蒋伟从客厅走过来,瞧见林正阳的发型,打趣道,“你削发明志呢?”

      林泽芬从震惊中回过神,拉着林正阳的胳膊往屋里走,心疼地说:“让大姨看看,剪这个发型半价呀?头皮都露出来了。个把月不回家,你看这下巴颏尖的,跟锥子一样……”

      “大姨,你太夸张了吧,我怎么可能饿着自己。”

      “公司的饭能有家里饭好吃?”

      两人拉着手走进客厅。
      林正阳瞧见沙发上珠光宝气的林香梅,收敛了笑容,低声叫:“妈——”

      端庄得体的服饰和勤于保养的肌肤,让林香梅看上去像一块经得起岁月流失的玉。不耀眼,却有着让人侧目的魅力。

      林正阳的青头皮让林香梅半天说不出话来。缓了一会儿才开口。

      “你这孩子,小伟不打电话,你周末就不回家?亏你大姨天天想着你…吃得好不好,睡得暖不暖…”
      自从林香梅进门,林泽芬就没有停止过替林正阳诉苦。
      孩子大了,该磨练就磨练,也别一下子让他手头这么吃紧。天天住办公室的事儿,也一股脑说了。

      林泽芬说什么,林正阳都能笑嘻嘻面对。林香梅开口,林正阳立马像霜打过的茄子,蔫头耷拉脑,磨磨蹭蹭坐到茶几旁边的小凳子上。

      大四下学期,林正阳像个傻瓜一样在朋友圈公开自己的取向并表示自己恋爱了。
      第二天,林香梅就断了他的经济来源。
      第三天,林正阳就失恋了。认定的恋爱对象明确表示他喜欢女人,跟林正阳在一起就是跟他开的玩笑,他有喜欢的女生,并要求林正阳把两只手牵在一起的照片从朋友圈删除。

      林正阳悲哀的同时,感觉好气又好笑。就好像关注他林正阳动态的人,都知道另一只手的主人是谁似的。
      背转过去,又痛得不能自已。

      林香梅态度很坚决,经济自由和恋爱自由就像鱼和熊掌,不能兼得。
      林正阳的选择也很明确,默不作声地考虑自力更生。

      蒋伟综合考虑之后,把林正阳安排在物业公司上班。不过,在林香梅授意之下,蒋伟还是罔顾新员工的薪资规定,给林正阳办了员工卡,却一直没给他发工资。

      到十月中旬,已经满三个月了。
      蒋伟有点犯难。
      再不开支,恐怕林正阳要辞职重新择业。好在林香梅终于想起这个儿子。

      “跟大姨说说,上班累不累?”林泽芬拽过凳子,坐在林正阳身边。
      她没什么文化,也没什么能力。只求孩子们好好的在跟前儿,就知足了。

      “要累也是我哥累,我就干点儿现成活儿,又不操心。公司上上下下我哥都操着心……”
      林正阳还没说完,就被蒋伟打断了。

      “妈,放心,累不着他。大小伙子,正是做事儿的时候呢。”
      在统管奥通集团的林香梅跟前,蒋伟可不敢说自己累。

      “小伟说的对,正是该好好做事的时候。”林香梅接过话,“待在小伟那儿还是太自在了。等你哥把清涂那边的事情理顺了,你去那边待着吧。”
      林香梅口中的哥是林正阳的亲哥,奥通集团大公子,赵子予。

      清涂两个字并未在林正阳心湖上荡起涟漪,奥通投资的企业多了,他几乎个个都不知道,那不是他该操心的事。
      不过,现在他明白,林香梅即使断了他的经济来源,也不会让他躲在一个地方悠哉游哉。还是要时不时干预一下他的生活,看看他这滩烂泥,到底能不能扶上墙。

      林香梅的原则是:人尽其才。
      成材,就像赵子予一样,成为奥通的门面,呼风唤雨独当一面。
      不成材,削吧削吧拉出来到处摆一摆,看看适合当门闩,还是当拐棍。
      什么都当不了,就搁着,时机到了当木柴。

      还没来得及表示反对,林香梅又开口了,“待遇按就职公司的员工待遇走,小伟,工资该发就发给他。”

      林正阳听出来了。
      他三个月没拿到工资,不是因为物业公司资金紧张。
      ……愤怒的火苗在心里呼呼烧。

      林正阳气得脸色通红,攥着拳头站起来,刚要发飙,被大姨一把拽回凳子上,“干活领钱,天经地义。伟啊,工钱可一天也不能少算——”

      “知道了,妈,小姨心里有数—”蒋伟应承。好歹老弟的经济状况可以缓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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