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强惨就别谈恋爱了》一块两毛

7、chapter7

　　唐梵前脚刚走，后脚宋起就来了，不过这小子，爬的窗。
　　他方看见唐梵走，虽然还是一脸欠揍，但显然心情不妙，一时摄政王受伤的几个版本在心里轮番煎炸烹煮，谁还有心思在大门口等小厮们一道门一道门地挨个请示啊，脚底烧得慌！
　　再慌，到了人家窗户边都会有点不好意思。小心翼翼掀开窗户，却见自家爷支着一只手，斜坐在桌案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爷……”
　　唐随见怪不怪，兴致盎然地和宋起打招呼：“宋将军好身手。”
　　他摊开另一只手，示意桌上的茶：“喝茶吗？”
　　宋起来时摆了大架势，这会儿倒是拘谨了起来。
　　落地，扫灰，关窗，一丝不苟。
　　唐随泡的茶此时温度刚好，温温热热，茶叶不放多了，就那么三四片，宋起不喜欢喝浓茶，其实也不喜欢喝茶，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爷总替他留杯茶水。
　　唐随坐在旁边，这杯茶水热气薄白，温度刚好，味道淡淡的，沏这杯茶的人，也是淡淡的，萦绕他人生的大半岁月。
　　“爷，您没事吧？”
　　话虽多此一举，但多说一句是一句。
　　唐随乐了：“你有事我都不会有事。”
　　宋起整杯水一口闷，盯着唐随嘴角的笑意：“嗯。”
　　是了，他的爷才不会那么容易被伤到，何况还有影卫军。他的爷聪明得很，灵气得很，俊秀得很。我的爷，很好。
　　唐随又乐了：“你这臭小子，我是摸不透你脾气了，有时候是个呆子，有时候又像人精。”
　　“嗯。”
　　我也摸不透你，爷，你有时候对我冷淡，有时候有很亲切。而我一届凡夫俗子，入了清观，不见座下红莲，只闻风月无边。
　　宋起放下杯子。有一件事，必须要问清楚：“听说昨夜，爷你与皇帝彻夜长谈，相谈甚欢，欲抵足而眠？”
　　唐随见他面上一本正经，底下手攥成了拳，眉头一挑，挽袖拿过杯子抿了一口，垂眼不去看他。
　　“是，也不是。”
　　宋起追问：“什么是，什么又不是？”
　　“很重要吗？”
　　“很重要。”
　　唐随吹了吹茶水，心里其实也如这水面起了些许波澜。
　　“前阵子有位壮士，在本王回府的路上打劫，甚至，在本王府上睡了一晚，是不是？”
　　宋起看着唐随头顶的金色发冠，心里先是一阵热，又是一阵冷。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极力隐藏颤意，像当年在雪地里一样：“殿下，宋月霁和唐梵，在你心里是一样的吗？”
　　宋起盯着唐随的动作，见他轻轻吹了一口茶水，不紧不慢地回：“你猜呢？”
　　“我猜不到！”
　　意识到自己声音大了，宋起胸口几阵起伏，尝出来了口中的血腥味。原是一时情急，本就嘴唇干裂，这会儿渗出血来了。
　　“爷。”他皱着眉头，一双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唐随，混着血腥味，声音在喉咙里辗转反侧然后挤出来，实在算不得好听。
　　他说：“我猜不到……”
　　“那便不猜了罢。”
　　不猜，也做不到……
　　可是他发不出声，脑子一片空白，眼前这个人一眼都没有看他，他甚至觉得，塞外两年浴血都比此刻畅快。
　　在爷身边那五年，他希望爷身边谁也没有，千万不要让他的世外仙眼里有任何人，塞外那三年，他却只希望有朝一日他铁骑回朝，旌旗蔽日，浩荡甲盔之中，爷眼中只见他一人。
　　宋起敛去神色。
　　低声道：“那便不猜了罢。”
　　他转身推门而出，不管身后小厮惊诧的目光，妥帖地关好门，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谁也不知道，他们眼中杀伐果断的骠骑将军，脚步匆匆到同手同脚。
　　正如谁也不知道，他们眼中无欲无求的摄政王，用一个姿势端着早已凉透的茶水吹了不知第几遍。
　　“你有事我都不会有事。”
　　唐随没想到，这句话这么快就应验了。
　　今日的地牢分外亮敞，四面多加了两个火把，饥渴的火焰张牙舞爪，暗黄色的光下，粗糙的灰尘与草屑相互舔舐，抱团取暖。
　　黑暗蜷缩角落，沉默聆听劣质火油燃烧的“噼啪”声，耐心等待光芒褪去，夜晚占据先机。
　　玄色的皮靴踩碎沉默，那双金枝玉叶的手在一排材质各异的长鞭中流连挑选，火焰谄媚地托起它的影子，陈年的墙壁上，投出精致的皮影戏。
　　“这根就不错，将军你觉得呢？”
　　唐梵抓着一根浅青色的草鞭，材质是民间一种特别的藤条，早年也曾用来做过甲盔。柔韧，轻便。
　　这根草鞭应当挺受狱吏喜欢，鞭身都已经发毛了，还有陈年的斑驳血迹。可还是十分坚韧，易上手，一鞭下来，血肉分明。
　　“颜色不错，就差一抹红了。”
　　小皇帝一双水灵灵的杏眼擎着笑，身姿玉立，可是手背青筋暴起，迫不及待抽下一鞭子。
　　没有听到预想中的呻吟，只有一声闷哼和紧跟着的轻笑。
　　宋起只身被缚在木桩上，说是五花大绑不为过。赤｜裸上半身，一道血痕跨越大半胸膛。
　　“呵，陛下真是看得起我，屈尊亲临这腌臜地，可不容易。”
　　“不容易？”他咬牙又甩手一鞭，勾着嘴角欣赏宋起的表情。
　　“要说不容易，谁能有你宋起不容易呢？嗯？宋家余孽？”唐梵又换一只手，甩甩发麻的右手，面目狰狞。
　　“啪！”
　　“不容易吧宋起，被我皇叔养着，被自己的仇人养着，替他卖命，还心甘情愿哈哈哈。”
　　没听宋起反驳，他的笑脸越来越大。要说宋起，可不就是他皇叔的一条狗吗，都不用他亲手逮，搬出他皇叔来，还不是乖乖进了笼子。
　　他收敛笑容。
　　“一只狗罢了！”
　　宋起垂下眼睑，没说话了。
　　这可不是骠骑将军以往的作风。不过有什么关系呢？还不是在自己手下挨打？嗯？
　　“啪！”不过一只狗罢了！
　　“啪！”不过一只狗罢了！
　　……
　　一连十数下，唐梵累了，可是嘴上还是不能停。
　　“你在等什么？等你忠臣的部下来救你吗？宋将军？”
　　一杯酒，宋起交了兵权，一声爷，宋起甘心入牢，这简直是唐梵这辈子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他宋起，可不就是个笑话吗！
　　宋家招惹了太后，拿了太后的把柄耀武扬威，太上皇冲冠一怒为红颜，这不，宋家完了。他宋起倒是福大命大，那次是他心慈手软的皇叔督的抄家，留了他宋起一条贱命。
　　太上皇是知道的，却默认了这种行为。为什么呢？唐梵一直很疑惑。
　　你猜怎么着？
　　那要美人不要江山的太上皇啊，把太后傅常茹背后傅家的帽子，套到了宋家的头上！通敌卖国啊，为了一个心狠手辣的女人，随手就丢到了一条狗脑袋上。宋家虽谄媚，倒没多大的胆子，敢接这种生意。
　　怪只怪，那太上皇啊，要美人不要江山呢。
　　唐梵在心里嗤笑，他要这江山，美人，也想要！他现在很确定，宋起手上有傅家通敌卖国的证据，只要撬开了宋起的嘴，傅常茹就在他股掌之中。
　　要说这宋起，更好笑了。
　　“你！替朕打！打到他出声！”
　　狱吏颤颤巍巍接过鞭子，不敢看笑意盈盈的皇帝，更不敢看宋起。
　　“怎么？”见狱吏捧着鞭子不动，唐梵狠狠踹了一脚，“他宋起你不敢打？”
　　狱吏缩着身子吸了几口冷气，抖着手落下一鞭子。
　　“皇家没给你吃饭？”
　　狱吏不敢犹豫，现在掉脑袋和以后可能掉脑袋，他更怕前者。
　　“啪！”
　　唐梵搭着脚坐在铺好软皮的竹椅上，颇有兴致地看戏，宋起胸膛血肉模糊，头发上也染上了血污。
　　他的身影在光影中明明灭灭，偶尔几声闷哼，唐梵也觉得有趣。
　　有趣啊。
　　一纸诏书下去，那原本坐高头大马的将军，就要乖乖地自己钻进牢里。
　　世人皆说骠骑将军与摄政王不和，摄政王不喜宋起，而宋起一个摄政王府里的下人，当了武官忘恩负义，两人朝堂之上关系僵持不下。
　　却不知，这骠骑大将军，只想做唐随的忠犬啊。
　　“你可真是让朕皇叔为难了呢，宋起。”
　　宋起听此才抬起头。
　　“朕的皇叔，这几年力排万难辅佐朕，现在就差太后一党了，你说你宋起，在皇叔手下呆了这么多年了，也该报答报答了吧？嗯？”
　　“不然，朕的皇叔为什么养你呢？”唐梵定定直视宋起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宋、家、余、孽！”
　　“陛下。”
　　宋起突然开口，唐梵摆弄腰间的玉佩，不再正眼看他。
　　却听他道：“这么多年，摄政王的风姿，你是一分都没学会。”
　　“哦？”唐梵一把夺过狱吏手中的鞭子。
　　“啪。”
　　这回离得近了，脸上不免溅上几点血污。
　　“那你宋起，又学到了几分？”
　　唐梵走进宋起脚下的阴影里。
　　瞪眼问他：“你又学到了几分？”
　　却见宋起笑了出来，“不必学。”
　　只要阿随在我身边，便不必学。
　　“哦？”
　　唐梵收敛了眉目，退后环顾一周，四面是钢铁和石墙，根本不可能有人那来劫狱救他。
　　是他大意了，他宋起怎么会没有保身的法子。
　　“哼。”
　　唐梵冷哼一声，让狱吏离开，等房间只有两个人的时候，拿铁钳拨了拨火盆里橙红的铁烙。
　　“骠骑将军，想和朕打个赌吗？”
　　宋起却露出了一个笑容，“我正在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