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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chapter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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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半月,京城出了几件大事。
一是太后母家居然曾做过通敌卖国的生意,他们的小皇帝这些年持续打击傅家,便是如此原因。
于是人人皆骂傅家无耻,傅氏妇不配为后,而后赞小皇帝数年隐忍,一鸣惊人。
再是同党的宋家余孽未净,而这余孽便是当今骠骑大将军——宋起,小皇帝遣他去边疆,免死罪,道:“宋将军为国为民付出良多,然父债子偿,便遣往边境罢,也全将军一颗赤胆忠心”
于是世人又赞小皇帝宽厚仁德,乃宜国之幸。
这第三件事,便是在骠骑大将军出京城之际,刺客四起攻之,欲取其项上人头,将军一人抵十而胜,发现刺客居然是皇帝手下的!
众人惊之,又听宋起道:“陛下定是受了蛊惑,臣不能坐视不理,这便入宫绞了那些奸诈小人!”
这一番话,既表忠心,又表实力,言语间虽凶残,民众们还没从方才飚血的场景里回神,这会儿振臂高呼着“将军千岁”,连同守卫一起迎将军回城,一路畅通无阻进了皇宫,后面还跟着宋起的部下。
看,这就是人,三人成众,在一次又一次的高呼之中,莫大的认同感裹挟着众人,谁敢说自己做的不对呢?
也许会有人提出些许疑惑,可不是声音太小,是呼声太高。
唐梵与宋起之间的这场戏,真真假假,错错对对,谁也说不得谁。
“众将士听令!随本将军一同,清君侧,杀小人!”
“清君侧,杀小人!”
“清君侧,杀小人!”
若有人挡,那便是与小人同谋,要害我宜国社稷!
但是你以为这些最终退后的人是畏于这同谋之名吗?不,因为刀剑无情。
唐梵等着这一天很久了,就怕你宋起不敢来。
“皇叔,不若你猜猜,是这权厉害,还是这兵强悍?”
“走吧皇叔,你不也正是希望宋起进宫吗?”
小皇帝笑靥如花,眉眼间都是欢喜。
两人在金銮殿会面,浩浩荡荡的铁甲集满大殿,而唐梵坐在龙椅上,身侧只有一个小德子。
这场数量悬殊的对峙没有僵持很久。
小皇帝扬声对唐随道:“皇叔,你的狗咬人了,杀,还是不杀?”
唐随紧抓着腰间的剑柄,心乱如麻。
不过是走剧情罢了,走完,就好。
他如是安慰自己,闭眼深呼吸。
“系统,如果结局改变呢?”
[不能改变。]
四个字,直戳了当,不能改变。
唐随举步站在两人中间,银色的刀光亮出时,宋起身后的士兵们蠢蠢欲动,宋起抬手,大殿上复又安静。
唐梵突然出声,“怎么?皇叔还需要和骠骑将军叙叙旧?”
声音在大殿上回荡,宋起向上一瞪。
“皇帝,不要太过分!”
可是话音刚落,唐随手中的那柄剑就刺入宋起的胸口。
宋起的眉头突然就松了,就这样?这七年的情分还抵不过皇帝的一句话吗?
情况比唐梵预想的好,他微笑着,坐在龙椅上的风姿很好看,都不用张嘴,宋起就能猜到他心里在说什么。
他一定是在说:“宋起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和皇叔才是一家人,你不过是一条狗而已!”
可是他的爷在手抖,抖什么?又不痛,不过是刺穿了皮肉,还没到挑筋磨骨的地步。
他于是又往前走一步,“呲”,剑尖对上他身后的将士。
宋起还是抬手制止。
“爷,我原以为,你是被皇帝关着所以……所以这么多天都见不到,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自己的行为总得有个理由,唐随稳住声音:“宋起,宜国只能姓唐。”
他攥着剑柄的手青筋暴起,想松,却被宋起一手抓住,血染红了他的眼睛,下一秒,剑断成两段。
剑柄这头“哐当”一声掉下,砸得大殿上回音阵阵。
宋起咬着牙道:“你知道的,宋月霁是个懦夫,但宋起不是!”
“你以为,我是为这把龙椅而来?”
皇帝一把掏出虎符:“众将士听令!骠骑将军宋起不守臣礼,以下犯上,现已由摄政王制服,三个数内,愿意回归正途者,放下武器即可免罪!”
不到三声,竟有小半将士愿意放下武器。
唐梵勾着唇,又扬声道:“众禁卫军何在!”
“属下在!”
不消片刻,金銮殿外便已站满禁卫军。
“宋起,这可是你自己来的,朕给过你机会。”
“陛下好谋略,不过……”
宋起一身血污,一字一句道:“威武军今日清君侧,杀小人,场面混乱,误伤陛下!”
话音一落,剩下的士兵一部分挡住殿外的禁卫军,一部分冲上前,而那些放下武器的士兵,竟无一人有动作。
这是打算一搏了。
转折不过在一瞬间。
慌乱之中,唐梵喊道:“皇叔!”
可是唐随没有动,他的私心上,不希望宋起输。
唐梵一把扯住小德子,怒视持刀的将士:“竖子尔敢!要造反吗!”
小德子惊慌地叫道:“陛下!”
然后一个回身,银光一闪,掏出的那匕首就扎进了唐梵腹部。
如此猝不及防,唐梵跌坐在龙椅下。
宋起手上的血一路滴落至尊位之上。
那虎符便也染了血。
“虎符在此!三军由我统帅,尔等胆敢造次!”
真没人敢吗?当然有,还没等他破口大骂宋起以下犯上,刀剑已无眼。
那群装备精良的禁卫军,甚至没有抽出兵器。
唐梵终究是着急了。这些年一直由傅常茹掌权,他刚收权没几月,更没有收拢人心。
傅常茹留了不止一手,宋起的眼线埋的不止一条。
他急于揽权,又伤了唯一支持他的唐随的心。
明黄的龙袍刹时被血染成暗橙色,唐梵视线模糊了一瞬,看不清门口那些信誓旦旦,说忠心耿耿的禁卫军。
禁卫军说是皇帝的私兵,待遇对比塞外三军不可谓不好,于是多权贵财家子弟,更多是看眼色办事,真正有能力的又有多少呢?
他从未了解过。
而宋起没有虎符,却还有人愿意听他号令。
唐梵突然觉得很可笑,他真的很不会做这个皇帝。
连唯一在他这边的皇叔,此时都背对着他不作为了。
那一剑也是替唐氏刺的,不是为他唐梵吧。唐梵想。
多么好笑,身边竟没有一个人是只向着他的,他自以为的局,不过是个笑话,他唐梵,丧父失母,生于油盐间,长于墙围下,一世受制于人,少欢愉,多孤苦。
可人生之初,皆是嚎啕而醒,蹒跚学步,谁也不是谁的救赎,激流之中,唯撑篙自渡。
宋起向他抽刀的时候,他闭上眼。
可笑此生荒唐,一梦黄粱。
只听刀声“噌”!
却没有痛意。
有什么黏腻的液体滴在他的手背,唐梵一睁眼,身前挡住一个唐随,那双手上,梅花绽雪。
唐随的声音艰涩万分:“宋起,唐梵无罪,更不当死。”
宋起没松手,自上而下看他们的脸色冷漠。
你不过随口一句,我失了神,我当了真,我以为炊烟茂盛。
“摄政王,你一直都这么好心吗?”
“本将可不是什么忠君之人。”他放低了声音,也放低了语气,“我只忠于本心。”
唐随知道没有退路了,唐梵和宋起的结局不能改变,他原想着给个正当理由让宋起假死,脱离剧情之外,终究是心软,终究是心软,他有免死金牌,他准备了影卫军,他怕极了宋起冷淡的眼神,他没有万全的把握。
宋起不是懦夫,他唐随是。
禁卫军里当然有宋起的人,他不是只会指手画脚的孬种,他上过战场,赤着膀子抗过刀剑,收服的将士,可不止三军之内。
“陛下和摄政王被误伤了,传太医,信息放出宫去,奸臣已除。”
“是!”
这场匆促开始的闹剧,又匆促结束。
时至日暮,宫女目若无物低头点燃唐随房内的蜡烛,又悄无声息地退出去。
……
是夜,亮起烛火。
唐随呆坐了不知道多久,心也如这时强时若的烛火一般摇摆不定。
窗户都关得严严实实,摇动火焰的这阵风,却是从门口涌来。
唐随知道宋起已经在门口站了好一会了。
良久,才开口:“宋起。”
没有回应,风也止住了。
门口传来一道声音。
“爷,你要我如何再信你。”
脚步声越来越近。
“不是说保我吗?如何保,留我一条狗命吗?”
傅常茹逼他,小皇帝逼他,连唐随也在逼他。
他自己磨了爪子,他们偏要翻来覆去说他是一匹野心勃勃的狼。
唐随的肩膀垮了下去,明晦之间,只有毫无信服力的四个字:“我想你好。”
“你想我好?”宋起的声音陡然拔高,“你想我好,却不想让我比你的小皇帝好!”
“殿下,你知道我得知你入宫后没有回来是怎么想的吗?”
“我tm在想你是不是出事了,你如果想出来,又怎么会不能如愿呢?我抓心挠肝地着急,你又和你的小皇帝做了什么?”
“我宋起自认没有对不起你们唐家!”
“我TM得知被贬去边疆的时候还在想,这样也很好,或许是我的阿随的安排,你自有你的考量,我或许还会回来,你或许会来找我,可是呢?”
“阿随,你到底想要什么?”
“为什么?”宋起问他。
唐随捂住脸,为什么?为什么?他要怎么说,说剧情就应该是这样的走向吗?说我怕你会暴毙所以捅你一剑吗?
“爷。”
宋起走到他面前,烛火被宋起衣摆里的夜风拽成生锈的弹簧,笨拙得让人心烦意乱。
宋起在沉默中端起唐随的脸,沾了一手的泪。
“殿下的眼泪这么不值钱?”
语气还有些生硬,唐随欲转过头不去看他,可是下巴被扣得死死的,那双长满茧的手细细抹去他眼角的泪。
不可一世的摄政王第一次哭,止都止不住,可是没有泻出哪怕一丝声音。
人生总是有那么多矛盾的选择,你受制其中,又不得不作出一个选择,哪怕万般不愿。
世界上最不公平的两个词,一是将就,二便是成全,少有人心甘如怡,可是兜兜转转来来回回,却发现最致命的是——天不遂人愿。
宋起低头笨拙地吻去他的眼泪,“不哭了,你想要什么,宋月霁都给你,只有命不行,还要拿来爱你。”
唐随一下就崩了。
“月霁,我对不起你。”剧情已经乱了,乱了,只会强制走向结局。
我对不起你,我本可以救你。
宋起揽住他,道:“那便多喜欢我一些吧。”
你说真的会有这么傻的人吗?只闻风月,不论前程。
若真有,那他一定是个大sb。
“爷,你也多疼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