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狼林的熊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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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沃弗拉和罗柏的那次冲突来得没头没尾，最终比起相互理解，更多也只是各退一步。不过，事情总归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鲁温学士将提利昂的设计图完美地做了出来，于是布兰现在可以通过那个支架骑马，而不是单纯依靠马僮阿多的照料来移动。他稍微开朗了一些，有时德沃弗拉和老奶妈讲故事还会被他颇有兴致地追问，日常的饮食也恢复了正常频率。
瑞肯还是很闹腾，他倾向于和毛毛狗待在一起，而非侍女的怀抱。不过他到底还是个三四岁的小男孩，就算脾气再犟，等过了最不安的那段时间，被德沃弗拉每天带着上下班也还算听话。
他还是不喜欢剪头发，罗柏对此没有所谓，德沃弗拉倒是为了手感下降而遗憾了一会儿。
三个男孩的冰原狼越长越大，明明凯特琳离开才两周多，最健壮的灰风却已经比专门驯养的猎犬还要大上一圈。罗柏说是行领主的职责，但城堡里没有大人，自然也没有那么多规矩，临冬城的侍者渐渐习惯了小主人们和狼一起用餐的场景。
德沃弗拉一般和安一起吃午餐，而晚餐单独在自己的起居室解决，闲下来了就关起门练琴。她这段时间过得相当健康规律，吃得更是滋润，以至于每天带着三岁小孩上早班都没法动摇她平稳的情绪。
财务室那里一般下午和商人或农民面谈，午饭前都是些整理类的工作，瑞肯的加入也没什么妨碍，最多鲁温师傅在辅导孩子时崩溃一点。
上午的工作结束后，瑞肯的闹腾劲儿一般就下去了，听课也开始走神和犯困，等待的乳母便接走瑞肯，照料他用餐和午睡，之后再带去跟布兰一起由图书室的柴尔修士管着。
在德沃弗拉看来，这几乎已经是艾德大人和凯特琳夫人双双缺席下的最好结果了。
瑞肯也曾撒泼打滚地拉着她一起吃饭，但她考虑到罗柏与孩子们来之不易的家庭时间没有答应。好在瑞肯玩心大也忘性大，不到一天便忘了这件事，和哥哥们又亲近起来。
她的设想里，凯特琳夫人即使没有查清布兰坠楼的真相，在席恩的保护下，她也能一个月内回到临冬城，到那时罗柏就能安心做好一个真正的领主了。
艾德大人带着两个女儿在君临城固然辛苦，国王之血的真实情况也是扑朔迷离，但国王正值壮年，身体健康，王储在声望或……血统上不够格的问题并不迫切。离预言中的神剑复苏只剩三年，等绝境长城将异状上报到君临，首相艾德大人将会是北方最好的助力。
宫廷不是什么好地方，罗柏和席恩也都曾向她科普过兰尼斯特的野心，狭海对面也……但一方面艾德大人的能力摆在那，不说为北方争取什么待遇，在御前会议里一直干下去还是没问题的。另一方面，虽然不太负责，但待预言兑现、夜狮的战争结束，德沃弗拉的工作便到此为止，兰尼斯特、拜拉席恩与坦格利安的铁王座之争与她无关。
随手拨弄着琴弦，德沃弗拉思绪飘忽地想着瑞肯，想着不麻烦的话她也可以多留一会儿。也许战争结束后她可以建议艾德大人重回北境。珊莎不一定能接受离开繁华的君临城，但到时候又是冬天、又是权力斗争，夜狮之战后反而是北境比南方安全。
史塔克们还是待在一起最好。
晚饭时间，有侍女敲响她的房门，一道一道地端上餐食。临冬城的人们早就熟悉了德沃弗拉的情况，布置好餐桌后又额外说明了每道菜的位置，这才回房门口侍候。
在德沃弗拉的不懈努力下，临冬城厨房的菜色稍微花哨了一些。例行的浓汤搭配的是用香料腌过又烤得焦香的熊肉，最近粮食商业通畅，混了杂粮的旧面包被精细的煎饼替代，还配了奶酪派作为备选。
她在家里从没吃过熊肉。熊是前天罗柏出城处理山地人求助时和合力围捕的，皮料和大部分资源留给了当地人。达娜知道以后，很是神秘兮兮地告诉她最近厨房有好东西，她再三追问才知道是被视为珍馐的熊肉。
说实话，德沃弗拉原来的家人和师长都主张“洁净的饮食”，虽然她从小不服管教，行事铺张，但对这类奇珍异兽还是稍微有些忌惮。不过达娜给她留了很好的部分，这道菜以临冬城厨房的水准居然算得上惊艳。
首先，它入口有很强的辣味，调味又很咸，香料的刺激感顺着喉咙向上侵入鼻腔，让德沃弗拉相当满意。熊柳肉切成厚片，烤得嫩而多汁，很吸料汁的香味，又带了鹿肉那种浓厚鲜香的感觉。
当然，打来的熊肉终究有一些野味的腥气，但德沃弗拉已经在北境生活数年，红酒与水果炖煮的料汁对她来说已经能盖过肉本身带来的不习惯。
德沃弗拉已经慢慢适应了临冬城的口味——这个认知让她有些怅然。不过也没关系，再有三、四年，她面前摆的就是家乡的香料炖鹰嘴豆、黄油博饼和烩羊肉，而临冬城的孩子们也能真正团聚，品尝属于他们自己的故乡口味。
她想到孩子们挤在一起，就像席恩描述里的那窝小冰原狼，也许这个画面里他终于可以得到琼恩的位置。
她又想到布拉佛斯的那对兄妹。
“德沃弗拉，”安敲门进来，打断了她的回忆，“有你的信。”
德沃弗拉放下叉子：“我的？是威尔他们……”
安听起来也有些不明所以：“是葛雷乔伊大人用渡鸦寄来的，信封上写明了给你。”
席恩怎么突然写信回来？德沃弗拉无法视物，在凯特琳夫人离开前她已经和席恩约定过，不能声张国王之血的事，等与艾德大人通过信息后回来私下说。突然寄信回来……要么是出现了紧急情况，要么是回程路有事耽搁。
“那你帮我念一下吧。”德沃弗拉说，“他都写信了，我想是没有什么需要回避的内容。”
安迟疑了一下，小心翻开信纸，干巴巴一字一顿，有些生疏地地念起来：“夫人认定匕首属于小恶魔，已在河间地将其拘捕。我们现在带着侏儒前往艾林谷拜访莱莎夫人，暂时无法回来。另：君临城的姑娘大多作风开放，我听说旅馆老板娘另有所爱，而老板的弟弟正计划将这桩丑事昭告天下。一场好戏，不是吗？真希望你也在这。”
“噫。”安对着最后那段莫名其妙的话悄悄咋舌，心说这个席恩·葛雷乔伊的作风真就和她见过的一样不正经。她有些搞不明白德沃弗拉和席恩的关系，毕竟在此之前，她们这些临冬城的年轻女孩还会讨论葛雷乔伊配不上德沃弗拉云云。
德沃弗拉却直接腾得一下站起来：“立刻带我去见罗柏。”
“今天只有这封信吗？”路上，德沃弗拉问，“从哪里寄来的？”
安说：“我……我也不是很清楚，但葛雷乔伊大人的信用了奔流城某个城主的渡鸦。”德沃弗拉的脸色更难看了。
走到领主的餐厅，德沃弗拉一秒也没迟疑地推门进去：“出事了。夫人她……”
“我已经知道了，”罗柏似乎是站着，冷冷地说，“那个弑君者。我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什么？”德沃弗拉空白了一下，“不，我是说，凯特琳夫人私自抓捕了提利昂·兰尼斯特。这和弑君者有什么关系？”
罗柏沉默了一会儿，艰难地说：“君临城已经知道了母亲的事。弑君者为了给他弟弟报仇，袭击了父亲的队伍。乔里死了，而父亲受了重伤。”
一种巨大的无力感伴随着某种不详包裹了德沃弗拉，她骤然失去了力气，面无血色地扶助最近的椅子，缓缓地坐下来。
“德弗？”瑞肯眼疾手快地翻到她膝上，“你怎么了？”
德沃弗拉摸了摸他的头，什么也没说。
布兰突然说：“艾莉娅和珊莎怎么办？信里有提到她们吗？”
“别怕，布兰。女孩们不可能跟着艾德大人外出，况且，到现在还没有出现婚约变动的传闻，”德沃弗拉定了定心神，安慰他，“珊莎现在仍然是王子的未婚妻。她们不会有事的。”
“我不会让珊莎嫁给乔弗里的，”罗柏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说，“无论如何，不会是那个金发的草包王子。”
话是这么说，但临冬城的孩子们对现状根本无能为力。罗柏就算此刻前往君临，不说路途遥远，他一个十四岁的继承人也撼动不了王庭分毫，更不要说根系错综复杂的兰尼斯特。两封信传递的唯有不安，所有人能做的只是等待而已。
德沃弗拉试图劝说罗柏给凯特琳夫人写信放走提利昂，或向君临书面表达歉意，但罗柏倔起来根本就拉不住，最终的退让也只是和他母亲说明了提利昂为布兰设计的马鞍。
那几天里，唯一的好消息只有艾德大人伤愈后得到了国王的“谅解”，而真正的肇事者詹姆·兰尼斯特却被轻轻带过。乔里与一干北境侍卫的死如芦苇焚烧般随风而去，从此那个嗜酒如命的粗俗的国王成为艾德大人在南方最后的倚仗。
凯特琳夫人对提利昂·兰尼斯特的拘捕也不再有结果。原本即使是最差的情况，就算是史塔克和兰尼斯特真的撕破脸，将提利昂押到北境也算是一种留有人质的示威。若找到提利昂加害布兰的证据就更好——虽然德沃弗拉觉得此事应该单纯就是个乌龙——史塔克便有资格指控兰尼斯特家，至少道义上能架住国王的偏好。
然而艾林谷的审判中，提利昂找到了一个武艺高强的雇佣骑士。在一切的一切为那场刺杀的后续搅得天翻地覆时，他却轻轻松松地离开凯特琳夫人的控制，向着君临大摇大摆而去。
又过了几天，噩耗传来：国王在打猎时身受重伤，回天乏术。宫廷被兰尼斯特彻底接管，艾德大人被指控叛国罪。乔弗里·拜拉席恩彻彻底底地站在他母亲那边，将艾德大人投入黑牢，两个史塔克女孩也被软禁红塔。
罗柏再也无法等待下去。
“乔弗里召我去君临，那我就去君临。召集封臣，”罗柏的咬字很坚定，似乎已经忘了如何恐惧，“他们宣誓为我父亲而战。他们是时候履行誓言。”
鲁温学士领命离开后，德沃弗拉一把抓住罗柏的手臂。他在发抖，这种颤抖越是努力控制，越是来得剧烈。
“罗柏，”德沃弗拉想了很久，说，“别害怕。我们有北境和河间地，还有谷地的支持。当我们列阵西境边缘，无论将来如何，艾德大人和女孩们就能回家了。就算是真的开战，我也……”
“德沃弗拉，你留在这里，”罗柏反手抓住德沃弗拉，“我需要你留在这里。我和母亲将在奔流城汇合，到时候罗德里克爵士会回来帮你的。布兰和瑞肯还需要你来照顾，你留在这里，暂时接管临冬城。”
确实，孩子们待在临冬城孤立无援，而蒙眼的白女巫随军南下也不会有什么实质的帮助。德沃弗拉留在这是最好的选择。另外，德沃弗拉并不看好罗柏与兰尼斯特的正面交战。
将来北境人驻扎在中部表示威慑，艾德大人或许保不住北境之主的位置，但罗柏已然是个合格的继承人，他的行动也将使君临和西境感到威胁。到时候或许避免不了真正的战斗，但到那时罗柏会有更多筹码。
她会给罗柏更多筹码。
“我会帮助布兰管理临冬城，这我答应你，”德沃弗拉有些艰难地说，“罗柏，下次见面时，也许就是临冬城公爵了。若你信任我……”
“我当然相信你，”罗柏说，“但这些话不要再说。我会带父亲回家的。”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狼林的熊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