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序十一》春野渡舟

17、外婆我好饿

　　门板和墙面碰撞的声音十分巨大，吓得客厅里正在安然躺着的女人猛地尖叫了一声。

　　“啊！”尖细的声音在寂静的深夜中十分的刺耳，当看清踢门进来的是谁时，廖欢当即竖了眉，脸色难看起来，“陈静禾！你大晚上的发什么疯，月月都已经睡了，你别把她吵醒了！”

　　陈静禾闻言冷笑一声，目光如箭般刺向廖欢，只见女人一身白色丝绸的吊带睡裙，丰满窈窕的身材隐隐可见，脸上敷着面膜，一旁的沙发茶几上还搁置着一杯红酒，这日子是过得真惬意啊。

　　而这一切，本就不应该是属于她的！

　　“你丢的？”陈静禾举起了手里的画板，深吸一口气，声音里是死死压住的怒火和厌恶，“谁让你动我的东西了？！”

　　廖欢被陈静禾的态度吓得心口一慌，末了又镇静了下来，陈延生出差几天了，家里就剩她们三个，她也不必再隐藏假装。

　　她抱着手，高昂着下巴，看着陈静禾手里的东西嗤笑：“你都多久不画了，画板早就落灰了还留着干什么？丢了就丢了吧，留着占书房的位置，还不如腾出来给月月学习用呢。”

　　神情就像是在说你不学习可别占着茅坑不拉屎影响别人学习。

　　陈静禾捏着画板的手指用力到泛白，白皙的手臂上隐隐的绷起了青色的血管，她冰着一张脸上前，声音愈加发寒：“我画不画画关你什么事？这是我家，我爱占哪间房就占哪间房，我就算把书房都堆满垃圾你都没有资格多说一句话！懂吗？”

　　“这也是月月的家！你自己的东西你丢去你房间没人理你，但书房不是你一个人专用的！”廖欢也不让步，她早就看不惯陈静禾了，是！最开始陈延生确实说那件书房就是专门给陈静禾画画用的，但是现在陈静禾也不画了，她的月月学习进程又越来越紧，有空房怎么能不利用起来？

　　“你自己不把你的学习前途当回事，成天都是游来荡去的，这么有本事别让你们班主任老找我和你爸啊！每天处理你在学校的事情就已经够烦的了，回来还要处理你的这些垃圾……”

　　“我的联系人信息上可从来没有写过你的信息，我的事更轮不到你管。”

　　“哟！我倒是不想管啊，你去找你妈管啊。学校老师哪次电话不是先打给你妈.的，你猜为什么最后都是我跟你爸去解决？”说到这个廖欢脸上的嘲讽意味就更浓了，她看着面前的陈静禾，毫不客气的掀起旧伤疤。

　　提起谭云，陈静禾便如遇险的刺猬，浑身的刺都竖立了起来，整个人充满了攻击性：“你闭嘴！你有什么资格提我妈！”

　　“我有什么不能说的？”廖欢拉长了音调，脸上的笑容充斥着恶毒，“你妈妈那么爱你，怎么当初没把你一起带走啊？况且，朱老师的电话，她可是从来都没有接过呢。”

　　谭云和陈延生是在陈静禾高一的那个暑假办理的离婚手续，他们离婚的那天太阳很大，陈静禾就蹲在民政局的门口，直至脚蹲麻了，都没能反应过来今天来这儿是为了什么。

　　她明明记得，陈延生和谭云一直都很恩爱的，他们一家三口一直都是大院里的幸福之家，从前每天放学陈延生和谭云都会来接她，风雨无阻，回家之后谭云会下厨做上一桌好吃的，而父亲每次也都很给面子的夸赞她的厨艺。

　　陈延生在单位里上班，随着职位越做越高，工作带来的应酬也逐渐增多，但谭云从来没有说过什么，只会在每个深夜里点亮一盏暖灯等他，厨房里永远会给他温着一碗醒酒汤。陈延生虽然回来的很晚，但也永远记得要给谭云带上一份老街里的馄饨。

　　就是这样和睦幸福的家庭，却在一夕之间达成共识，于次日民政局领了离婚证。

　　办理完一切，谭云和陈延生终于出现在了民政局的大门口，陈静禾抬头看着自己的父亲母亲，眼中还带着一丝希冀，希望他们能告诉自己，这一切都不是真的，而是他们吓唬自己的玩笑。

　　可下一秒，谭云的话就让陈静禾彻底崩溃。

　　“禾宝，你已经长大了，以后要好好照顾你自己，好好学习，有什么找你爸爸，他会帮你解决好的。”

　　就是这个对自己最好的母亲，曾经说着世界上最爱她的就是妈妈的人，却在离婚的时候冷漠坚决的丢下了她，将她推给了陈延生，撇的干净，再未认真关切地看过她一眼。

　　一个月后，当陈静禾还在混沌中游离时，陈延生便带着廖欢和小了她四岁的陈静月出现在了陈家的大门前。

　　陈静禾隐约记得当时的自己已经应激到浑身发抖，心率和呼吸快得自己都觉得自己快要坚持不住要立马倒下。

　　她尖叫了，她质问了，她抗拒了，可什么用都没有。

　　也正是此刻她才终于明白谭云和陈延生离婚的真正原因。

　　从此陈家从三口之家变成了四口之家，不，也许准确来说还是三口之家，只不过是陈延生廖欢陈静月三个而已。

　　陈延生的注意力也开始全集中到了陈静月的身上，和廖欢的日子过得如鱼得水，而她陈静禾，仿佛就是个局外人，陈家的一个临时客人罢了。

　　那时候的陈静禾像被人丢进了黑暗，然后自困于其中。没有人愿意来拉她一把，也没有人会在意她的悲欢喜怒，所以她该怎么释怀？又该让她怎么放下？

　　她丢下了学业，任由自己自甘堕落，成天就和校外的混混待在一起，，一点一点的把自己的名声败坏。可她爱极了陈延生那对自己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的嘴脸，那种报复感让她兴奋又上瘾。

　　她每一次对陈延生的报复其实也是对谭云的试探和获取关注，她不信她的妈妈可以绝情到这种程度，真的就不愿意再理她了吗？

　　可最后得到的结果就是这么的冷酷。

　　陈静禾在学校的联系信息里永远填的都是谭云的电话，朱云瑶每一次想和家长约谈都是先联系的谭云，但谭云要么不接，要么就是敷衍着让她去找陈延生。

　　而陈延生知道了之后也只会教训她，说她是多么的让自己失望。

　　一个怕累赘，一个怕丢脸。

　　怎么会有人能把人生过得这么可笑呢？

　　陈静禾死死的压抑住内心磅礴的情感，嘴唇都被自己咬出了深深的齿印，目光犹如地狱里吃人的恶犬，带着自己的凶狠和坚不可破，快速挥手，啪的一声响起，廖欢的脸被狠狠甩向了一侧！

　　她眼眸里都是猝不及防的震惊，三秒后转化成了无边的愤怒。

　　“你打我？！”

　　“对于一个只会爬有妇之夫的床，张开腿卖笑的三，我有什么不能打的？”陈静禾一步一步的走上前，末了发麻的手狠狠地拽住了廖欢的手臂，掐的她当场痛呼。

　　陈静禾没理，目光紧盯着她继续说道:“你何止是把你妈.的老脸丢光了，你廖家祖上十八代估计都不想认你这个人！”

　　“陈静禾你在干什么？！你放开我妈！”

　　楼上忽然传来一阵惊呼，陈静禾不抬头也知道是陈静月被吵醒出来了。

　　她慢悠悠的撩起眼帘，看着楼上的陈静月，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唉，到底是妾养大的，怎么这么没教养呢？叫这么大声，吵醒邻居了怎么办？”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是陈静月下来了。

　　陈静禾放开抓着廖欢的手，嫌恶的互相擦了擦，裂开嘴冲廖欢笑得好奇且单纯：“也不知道你找好对象了没，以后要把陈静月送谁床上啊？”

　　一番话将廖欢刺的面色发白，情妇的身份一直以来都是她的逆鳞，上位成功以来就没人敢当着她的面多嘴，因此现在被陈静禾一朝撕破原形毕露的感觉，实在是难堪极了！

　　陈静月此刻已经下到了一楼，双手一伸就要把陈静禾推开，陈静禾眼尖立马闪身躲开，陈静月踉跄了一下，栽在了地上。

　　像是避嫌一样，陈静禾往旁边退开几步，重新抱起了自己的画板，盯着陈静月的眼神也是充满了凉意，一字一句的警告着两母女：“这个家姓陈不姓廖，后来者就要有后来者的觉悟，不该是你们的东西别给我多第二个心。”

　　“我的东西就放在这儿，谁再敢动一下，”她顿了顿，眼里的狠意让人心惊，“我不介意陈家坟里多两块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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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叩叩叩——”

　　中式的小院门前矗立了一道纤细的身影，女孩抬手耐心地敲着门，等待着里面的人出来。

　　当门咔吱一声打开时，老人看到的就是蹲在地上的陈静禾，她抱着自己的膝盖，本就纤瘦的身子蜷缩在了一起，仿佛忍受了无尽的委屈。

　　“禾宝？”老人轻声开口，怕吓着她。

　　陈静禾听到熟悉的声音，转头向身后看去，当看到熟悉的身影后，眼中瞬间漫上了红丝。

　　“外婆，我好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