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遗忘的肖像画》彼岸牵手

16、大打出手

　　夜色深沉，时间渐晚，热闹的饭局开始陆续散场。
　　茂茂靠在小院的围栏旁抽着烟，一点火星忽明忽暗。阵阵晚风拂面，吐出的烟圈被吹散，望向人影交错、灯影幢幢，茂茂甩了甩头，用力眨了眨眼。这酒是真不能混着喝啊，还没够之前一半的量呢，风一吹竟这么上头了……
　　茂茂偏头望向正在他的迈巴赫后座闭目养神的宣祎，他喝得更多，这会儿好像已经睡着了。
　　跟宣祎一起进包厢的小帅哥没跟着一块儿下楼，应该是回自己的包厢去了，宣祎只撂了句“在这儿等他过来”，便也不说话了。
　　出于好奇，茂茂问他：“不是吧宣少？带他去拳场那种地方不合适吧？”
　　那肯定是不合适的，暴力、混乱、肆无忌惮——气氛到了，三三两两当众胡闹在一块儿都是常有的事儿，擂台旁能围一圈儿，时刻上演的都是少儿不宜。这要将人带去，拎出来就是带坏小孩的典型案例。
　　宣祎睁了只眼瞥了瞥他，“你有病吧？”
　　茂茂“嘿嘿”笑了两声，醉态有些明显了，“还好。”
　　宣祎重新合上眼，道：“一会儿送他回家——”
　　听到这话，茂茂疑惑地皱了皱眉。送小朋友还用他们这辆专车吗？不是刚刚在店里就安排好了吗……
　　宣祎又懒懒地补了一句：“把我也一道送过去。”
　　茂茂的表情瞬间变了，眉毛挑了挑，连眼睛都睁大了，一脸“我懂我懂、我都懂”的样子，看着还真有点狡黠。“哦～我说呢，原来是另有安排啊——宣少放心，到地方后我马上消失，绝不打扰一下。这点儿眼力见我还是有的……”
　　宣祎偏过头，懒得搭理他……
　　烟还没燃到一半，茂茂就看到那帮小朋友嬉闹着走了出来。宣少的小可爱似乎不太合群，走在后面，只和身旁的男生多说两句话。
　　“嗨！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我看错了……”
　　嗯……？茂茂转过头，看向突然出现在宣祎面前的……黑皮帅哥？！什么情况？
　　江边的晚风很舒服，宣祎没有关车门，这会儿一个身穿无袖衫、牛仔裤、浑身散发着野性美的青年正站在车门前，一条胳膊撑着，弯下腰跟宣祎搭讪。
　　被一股不属于自己的气味和酒味搅扰，宣祎明显有些烦躁，拧着眉掀开了眼帘，默然扫了眼面前相貌出众的青年。呵，原来是那个玩机车的小子，还真巧啊……
　　“原来你也在这儿吃饭啊——出来的时候只看到你的车停在那儿，没看到人……”男人突然顿住，震惊地看着车里惊为天人的神仙美人，“你……你是Alpha？！”还是、百年难遇的极优质Alpha？！
　　因为不爽，宣祎的腺体里有意无意地溢出了一丝压迫感十足的信息素。
　　宣祎冷笑一声，毫不掩饰眼眸中的一抹轻蔑，“很奇怪吗？”
　　“不是……你长成这样，怎么看也不像……”到底还是色胆包天，男人已经彻底被眼前无与伦比的极致艳色给迷住了。尽管额角渗出了冷汗，尽管被顶级Alpha的信息素震慑、压制着，本能的畏惧已经占据了整个心，每个细胞都在抗拒着靠近——他还是不怕死地朝宣祎咧嘴一笑，“呵，相逢就是有缘嘛，你这样的……见一面都算是撞大运了，错过了太可惜，留个联系方式吧……”
　　宣祎侧目望向他，涣散的视线早已飘到别处去了。
　　迟迟得不到回应，男人也在昏暗的光线下注意到了宣祎脖子上的痕迹，“难不成……你是名花有主了？可身上也没有Omega的味道啊……”
　　“你的目标里还有Alpha啊？”
　　“本来是没有的，但是看到你……”男人对上那一双水汽氤氲的桃花眼，一下子连呼吸都停滞了。
　　宣祎抬起手，慢悠悠地放在他的肩颈上——在男人以为他是在调情、还在努力适应时，猛地将人给拽了过来。
　　宣祎牢牢按住了他，不紧不慢地收回飘荡在他身后的目光，垂眸看了眼男人后颈上残留的一圈淡淡的牙痕，唇角轻挑，满是不屑，“一身难闻的味道，下回记得——标记消干净了再出来……”
　　话音还未完全落地，男人已经被一股强大的拉扯力给扔了出去——宣祎似乎很满意现在看到的这一幕，只不过有高大的小Alpha挡着，看不清男人跌在地上从发蒙到气急败坏的模样。
　　往这边走的茂茂直接怔在了原地，那人正好摔在了他面前。
　　“操！你特么……”
　　祁念面色阴沉，冷冷地道：“不许碰他——”
　　动静闹得不小，引得周围人纷纷驻足观望。
　　“哎哟！客人、没摔坏吧？”茂茂将人扶起来，象征性地拍了拍他身上的尘土，“没事儿吧？”却被男人一把甩开，不免踉跄了一下。
　　嘿！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茂茂一撇嘴，两手叉腰，不悦地哼了声。
　　“你谁啊？你是他谁啊？轮得到你多管闲事！”男人打量着眼前没什么味道的小Alpha，像是完全没放在眼里，随即释放出大量极不友好的信息素。
　　听着十分简单的问题却让祁念愣了愣，竟默默地思考了起来。
　　趁他走神，男人直接挥拳过来，祁念下意识地闪了开，脚步已经撤了一半——宣祎微微瞪大了双眼，他看得很清楚，这一拳一点儿没收着力，结结实实地砸在了祁念的脸上。
　　祁念被打得偏过了头，男人也是喝了不少酒，借着酒劲再次冲上来，不断地朝祁念攻击着……处于下风的祁念勉强躲过了几拳，却始终没有还手，身后的宣祎似有似无地蹙了蹙眉。
　　茂茂想上前帮忙，却在对上宣祎的眼神后选择了袖手旁观。
　　蒋书海和几个同学闻声跑了过来，保安也在朝这边赶，这一块儿地方变得越发混乱。蒋书海一个箭步，想也不想就往男人的胸口撞。祁念望着他，站在原地缓了缓，可一口气还没喘完，余光就瞥到了一个从边上窜出来的人影——祁念眼疾手快，两步跨到蒋书海身边，抬肘格挡，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棒球棍的重击。男人的朋友们也加入了战斗……
　　茂茂被吓得花容失色，转眼就瞧见宣祎从车上走了下来，面色不善。见状，茂茂心下一惊，忙吩咐保安将人都拉开、牢牢控制住。本来起了冲突、互相打两下也不是什么事儿，这趁人不备动家伙就不对了。
　　宣祎走近，边走边不紧不慢地解开腕表、手链。
　　坏了……茂茂看了眼已经被夺下棒球棍、嘴里仍在骂骂咧咧的小子，手背在后面挥了挥，暗暗示意按住他的保安将人拽远点儿。
　　“呃……！”手腕被宣祎一把抓过，牵扯到痛处，疼得祁念小脸儿都扭曲了。
　　宣祎眉心微蹙，艳丽的桃花眼定定地望着他，眸光冷冽，“为什么不还手？怕闯祸？”宣祎的视线落在他手肘上的那处肿块上，好像已经开始泛出青色了。
　　“我……”
　　不等祁念说些什么，宣祎抬手就扼住了他的下颌，虎口抵着他的嘴，强硬地将他的脸扳向左、又扳向右，似乎是在确认有多少伤落在这张漂亮的脸上。
　　宣祎轻叹一声，松了手，转身走向那个一开始跑过来跟他搭讪的人面前，随手推开拦着他的保安，半眯着眼睛，莞尔一笑，“闹大了多没意思，就跟我玩吧——”宣祎醉态未醒，整个人看上去懒懒的、软软的，眼角绯红，自带一种妩媚风流，直看得人心魂荡漾，一时骨头都酥软了。
　　男人不自觉地痴笑起来，不自觉地褪去了刚才的戾气，像被蛊惑了一般，“好……好啊，你想怎么玩？怎么玩都行，我都听你的——今晚我就陪你玩个尽兴。”说着，就要得寸进尺地伸手上来。
　　“哎哎哎……客人、客人！你喝醉了，玩什么啊，我叫车送你……”茂茂慌了，立即横在两人之间，伸着两条胳膊，准备挡住宣祎的手微微颤抖着，压低声音提醒，“宣少别闹、千万别闹，这儿人多眼杂的，闹大了不好收拾……”
　　“又有你什么事儿啊，滚开！”
　　茂茂再一次被推开，宣祎斜眼看着他身形一晃，趔趄了两步往一旁倒——
　　茂茂穿着一双小高跟，被猛地一推险些与大地来个亲密接触，幸亏祁念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茂茂一脸感激，“哦、谢谢小帅哥……”站稳了又开口骂道，“妈的！这些作死的玩意儿！非得招惹不该惹的……”
　　宣祎继续笑道：“你……不，你们几个，反正都挺无聊的，一块儿找找乐子吧。”
　　很有诱惑力的提议让现场又多了几张兴奋的脸。
　　“看着、都挺能打的……两分钟，玩一场，我做赌注，最后还能站着的——”宣祎无所谓地摊了摊手，“随便，想干什么都行。”
　　一伙人还没理解宣祎的意思，互相看了看，这是要他们自己人打自己人，凭本事将美人拥入怀中？相同的、不同的想法渐渐蔓延开来，不久前还在一桌吃饭的几个人或跃跃欲试，或不知所措，或紧盯着眼前令人惊叹的尤物一脸下流相。有人坏笑着问：“干什么都行？多过分都行？就赌你这个人？”
　　男人看向自己那些个起了色心的朋友，恼怒得额角青筋暴起。这儿哪轮到他们了？就讲先来后到也没有他们什么事儿啊……
　　“唔……”似是体内酒气翻腾，宣祎有些难受地蹙了蹙眉，继而又漫不经心地勾了勾唇角，“玩吗？”
　　“玩啊——美人儿有兴致我们肯定奉陪啊！”他们觉得很合理，觉得美人都有喜欢看人为自己争斗的癖好。而且这样的绝色，做点蠢事儿就能靠近、触摸，说不定还能玩个过瘾，何乐而不为呢？
　　玩得……这么野吗？话都说到这儿了，蒋书海和他的同学们也多多少少听出了不可言说的意思，不禁显出学生那副没怎么见过世面的样子。而祁念已经死死攥紧了双拳……
　　他们好像都有点误会，茂茂却很清楚。
　　“确定了？不后悔？”宣祎最后确认道。
　　茂茂一下子捏紧祁念的胳膊，声音都在抖，“还还还、能动哈？拦住他、帮忙拦住他，小心别被误伤啊……”
　　“嗨，打个架又不是什么大事儿，当然不后……！”
　　眼前的一切发生的太快了，祁念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呢，只有经历过的茂茂在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在一瞬间爆发的惨叫声此起彼伏，时不时还夹杂着骨裂的声音，茂茂一边惊恐地尖叫，一边拼尽全力拉架，却和自家保安一起，被宣祎毫不留情地踹出老远，还一连被揍了几下。
　　是的，他们是在拦着宣祎。
　　宣祎下手向来没轻没重，这会儿他才是最危险的存在。
　　宣祎这个人的迷惑性太强了，就连打架的样子都优雅、帅气得让人移不开眼，身形飘逸，行动迅敏，一招一式都极具观赏性，让人根本无心留意他在见血后眼底浮现的那抹骇人的疯狂……
　　该说两分钟过得快还是慢呢？茂茂也不知道这两分钟到底过去没有，反正转眼间那群人就都鼻青脸肿地倒在了地上，捂着头的、抱着胳膊腿儿的，反正没一个能好好站着的。当然也包括他和几个保安——好在宣祎没到完全失控的地步，没对碍事的他们下重手。
　　“别……别……救命……”
　　茂茂刚站稳就看见宣祎拾起了丢在一旁的棒球棍，两步上前，像个索命的恶鬼靠近地上哀嚎不断的一个人，一只脚死死踩住他的一只手腕，一只脚踩着胸口，脚尖抵住了他的喉管，越来越往前，让求饶声断断续续，连基本呼吸都极其吃力——定睛一看，是那个拿着棍子给了祁念小臂一下重击的人，他被揍得最惨，半张脸都是血污，已经可以说是面目全非了。
　　宣祎歪了歪头，修长的脖颈一弯，脑袋不自然地向下一顿，活像个断了根线的木偶，但显然手上的动作还能控制——棒球棍前端碰了碰那人一侧的太阳穴，似是在定位置……
　　“喂喂喂喂……不、不能这么闹啊……宣少！”
　　棒球棍高高扬起，宣祎已经摆好了挥棒的姿势——被踩在脚下的人止不住颤抖，抓着宣祎的小腿想要挣脱，眼看棍子就要落下……
　　忽然，腰被人一把勒住，宣祎一惊，竟然直接被抱了起来？！
　　“哥……”祁念后退了好几步才将宣祎放下来，手却没有立即收回，还搁在宣祎的腰上，“哥，你的手流血了，我们走吧，我给你包扎一下……”
　　“是啊是啊！”茂茂赶忙过来夺下宣祎手里的棍子，“宣少，你不是说今晚要和他一块儿回家的吗？车都等好久了，走吧走吧……”
　　宣祎垂眸，懵懵地看了看手上不知什么时候破开的皮肤……
　　霓虹闪烁着炫目的光晕，这座城市的夜晚似乎总比忙碌的白天更精彩。
　　车后座上，祁念侧身望着闭着眼睛、气息轻浅的宣祎，小心地将他那只受伤的手托在掌心上。
　　宣祎再厉害也不是铜皮铁骨，这么大闹一场，不仅手上伤痕累累，脸上也不免挂了两处颜色，他又生得极白，一丁点伤都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坐在副驾驶的茂茂回过头，屏住呼吸端详了十分安静的宣祎两秒，小声问道：“……睡了吗？”
　　祁念微微凑近，宣祎向他这边偏着头，散在脸侧的长发半遮半掩着——祁念轻轻摇了摇头，他也不能确定。
　　茂茂盯着宣祎看了两秒，缓缓朝他伸出手……茂茂也不知道怎么这种突然就想手欠的行为是出于什么心理，这样的宣少实在太乖了，乖得让人忍不住想要触碰、揉捏……
　　“啪”！祁念一把拍开他的手，一点儿也不客气。
　　茂茂吃痛，一下子缩回了手，顿了顿，继而扑哧一笑，“好好好，不碰不碰，这才到哪儿就这么护着……我就看看他脸上的伤明不明显，他周末还得回家见老爷子呢……”
　　祁念屏住气息，轻手轻脚地替宣祎拨开挡在眼前的碎发，生怕惊扰了他。
　　茂茂“啧”了一声，“眼下那块儿也太严重了！白天看估计更吓人……怎么还划了一下？不会留疤吧？完蛋完蛋、偏偏是在我店门口，这还不如让他去拳场疯呢……哎呀～又得出去躲一阵子了……”
　　祁念不太懂他的忧虑，但听这话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哥……周末回家？”
　　“是啊！”茂茂不自觉地拔高了音调，反应过来后偷偷看了眼没什么动静的宣祎，赶忙压下声音，“宣少他们家经常会有家宴什么的，有时候还会邀请一些交好的朋友。宣少也到年纪了，他家老爷子给他介绍相亲对象也说不定，他要是这个样子出现……哎呀我想都不敢想！”茂茂捂住脸，有种逃避现实的感觉。
　　相亲对象……人总是会被最不想听到的字眼抓住。祁念抿了抿唇，默然看向靠在他怀中的宣祎，悄悄地又贴近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