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慕雪安

11、十、玉阶仙仗拥千官

　　新天历六十年七月既望，昊天玉皇大帝大朝，四品以上地仙，六品以上天仙及修行五百年以上散仙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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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相便是如此……陛下，还望陛下明断，为前司法天神平反……”
　　现任司法天神站在殿中，洋洋洒洒一篇文章说了两个时辰。没有神仙附议，没有神仙反对，凌霄宝殿上忽然呈现出一片空旷的死寂。
　　瑶姬看了看阶下肃立的沉香，又等了一刻，开口道：“这件事陛下和本宫已经知道了，今日大朝是想听听诸位有什么想法。哪位仙家有什么见解，可以直言不讳，陛下绝不追究。”
　　又是一片沉默。瑶姬在众仙中一个一个看过去，点名道：“镇元子，你是地仙之首，你先说说，司法天神所奏之事应当如何？”

　　地仙队列里镇元大仙心中暗暗叫苦，无奈被点到头上，只好出列，道：“这……启奏陛下，启奏娘娘，微臣以为兹体事大，涉及天条根本及前司法天神名誉，需慎重考虑……这个，微臣想请司法天神将所提到的证物公开出示，并请上证人，微臣等才好判断……”他说着，向沉香拱手，以示冒犯。
　　老君垂着眼睛，风云不动。这镇元大仙既不是自己门人也不是司法天神交好的势力，长公主问到他头上，明显是想让他说出这番中立的话来，好进一步出示证物……他稍稍抬眼看向御座，死物比以往上朝多出几分注意，再加上昨日问到七星轮盘和七彩石一事……看来他是想给杨戬平反了……黑水狱之时得杨戬提醒，封印王母的嫌疑算是彻底洗清推给前司法天神了，而杨戬已死，这笔交易不会有人知道……听刘沉香刚刚的叙述，倒是把那些蛛丝马迹都挖了出来，不过……真正的秘密他是没法知道的，那就和老道没什么关系……杨戬啊杨戬，你真正的心思，除了老道，是再没人知道了。老道这回就帮他一把，劈山救母推出天条的光环弱了，刘沉香就要更依赖老道的势力了……
　　他昨日已暗暗打算过，刘沉香若触不到死物真相，触不到自己真正的权谋心思，这个屏障还是留着；若是言语中涉及那些黑幕，说不得，就算重选李靖做傀儡也得除掉他。他已吩咐下去，今日大朝一切看他的指示。现在看来，刘沉香和瑶姬只是认为自己帮了杨戬并隐瞒了他的事情……手在大袖中微微掐了个决，就让老道的人也帮帮你吧。
　　收到了老君的信号，仙班中于是便陆续有人站了出来。
　　“陛下，娘娘，微臣也以为应请上证人详细陈述，再做决定……”
　　“小将附议……”
　　“贫道附议……”

　　玉帝看看众仙，小声对瑶姬道：“瑶儿，朕知道你着急。不过这事不小，还是一步一步来……”
　　瑶姬心中冷笑，面上却微微点头，柔声道：“就依兄长……”

　　她略一挥手，站出班的众仙都回到自己列上，沉香也施了一礼，回到玉阶二级站定。
　　“既然众仙要求……传旨，宣东海四公主敖红、司法天神正妻杨玉儿见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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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汐晴略有些失魂落魄的在灌江口城外降下云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凡人书生的打扮，拿捏了气质才缓缓进城。
　　在城东盘了个院子，她不愿意一个人在空旷的屋里呆着，满满的走到街上。

　　低着头走在桥上，桥下流水哗哗作响。
　　周围尽是喧闹的人声，每个摊子都可着劲的叫卖。很多很多乌木雕刻的小动物，双手双脚抓住同样乌木雕刻的铃铛，古朴低沉的声音从铃铛里发出来。还有做小豆馅包子的人，在铺子前把一笼盖子打开，热气在他的门口蒸腾。
　　好寂寞。她茫然的看着身边幸福欢乐的情景，觉得自己就像一个隐形的人，站在人流里面，被旁边的人撞得东倒西歪一样。长这么大，还从没有独自出来过……走着走着，不知不觉的就站住了。
　　父亲……兄长……

　　“公子喜欢这块玉么？以这个玉材，六两不算贵了。”玉工是个须发花白的老人，拿着一只掸子扫着架子上的浮灰，看汐晴在面前站了好久，走过来，对着她笑了笑。

　　汐晴回过神来。老玉工慈祥的对着她笑，皱纹挤在一起，好像眼睛也眯缝了。
　　“我，只是看看……”
　　“公子可以进来看看，外面的都是边角料。”
　　微微清尘中，当午的阳光温暖而慵懒。翠色的玉海漾着清光，天青色的坠子在阳光下就是透明的，挂在窗子上轻轻摇晃。汐晴有些失神，身不由己的迈步进了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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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龙在聚魂鼎中三年，都是真君每月渡入法力助我凝魂……可是不知什么时候，真君在我的魂魄上下了法咒，我还阳之后一切都忘了……”敖红说着说着，眼泪不能抑制的涌出来，她怕当殿失态，趁着小玉补充的时候悄悄拭去。“小龙是亲眼看着真君一点一点斟酌天条，反复誊抄，一个字一个字钻研……他执掌天条八百年，就算是女娲娘娘，也不会比真君更清楚旧天条弊端……最后一战之前，我还亲眼看见他把以前的案件都拿出来重审……”
　　沉香站出来道：“陛下，四公主在昆仑还阳，小神本以为聚魂鼎当是昆仑山神收着。但是后来小神前往昆仑雪洞却没见到山神，只在一个石凳下发现了盛着旧案文牍的匣子……”他扫一眼众仙，杨戬所写的文案正在众仙手中传阅，“小神以为，那聚魂鼎定是知情人了解前司法天神心意，提前取走了，所以没有着急去找。道祖既然早知道舅舅心思，又施以援手，想必知道此鼎所在。”
　　玉帝微微探身，问老君：“此事道祖可知？”
　　老君浮尘轻挥，叹了一声，道：“真君既不愿天下知道，老道也不能违了他意，聚魂鼎留在昆仑总是个破绽，老道只能替他收着。”他从袖中取出一物，托在掌上，那物渐渐长大，正是聚魂鼎。老君轻轻抬手，鼎在众仙面前盘旋一圈，最后落到玉帝案上。“陛下恕罪，若是陛下、长公主知道此事定然伤心万分，老道觉得还是替真君瞒着更好，这才迟迟没有上奏。昨日陛下问到当年天条出世是否另有隐情，老道才知陛下和娘娘已经知道真相，今日才敢将这鼎呈上……”
　　沉香冷眼看着外婆称谢，面上带出些激动，也向老君躬身。这算不算天庭上层联手演戏给三界众仙看呢？不管怎样，到了现在，平反一事算是再没有阻碍了。不涉平衡，无关权力……只要自己能在此事中维持住自己的地位和名望，不让这玉帝和外婆、老君……和自己两派分庭抗礼之势有损，就是成功……
　　再接下来……他看着众仙奏请为前司法天神正名的队伍里，李靖躬身唱诺，冰冷的杀意慢慢涌上，再看一眼下面阎王有些惶恐的脸……我动不了死物，动不了那老道，可那黑水狱的账……却是非算不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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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工从手中的活计上抬起头来，看见汐晴站在窗边望着外面的街道出神，笑了笑：“公子看了很久了，还是没有可意的东西么？铺子小，公子见笑了。”
　　汐晴回过神来，急忙摇头：“不是，不是的。有很多珍贵的东西……”
　　老人笑笑：“这么久没做决断，公子是个识货的。爱玉的人，一生把玩的玉能有几块呢？真正随身的，也许只有一块……你喜欢这玉的纹路色泽，也许连瑕疵都喜欢，所以一辈子不离不弃，贴身带着，体温养着。就像惦着一个人，他对你怎样，你都惦记着他……”